明月照大江 正文 番外（一） we are family
安莉意外怀孕了，在江眠刚读大一的时候。
不比其他家庭有特意打算或准备二胎计划，安莉这一次“高龄再孕”纯属是一次意外，因此作为受到严重惊吓的当事人对始作俑者拿出了暴跳如雷的脾气和架势。
可是，作为这次意外事件的肇事者，江之河同样是懵懂无措，没想到老天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虽然这次惊吓在不少外人眼里也是大大的好事。
生活圈子里，像他和安莉这个年纪赶着要二胎的同龄中年人说真的也不少，比如住在七楼的张老板就为了要个健康的二胎宝宝每天早起晨跑，风雨无阻没有一天消停。
这样的“传承”精神，着实值得学习。
然而，江之河却不想再折腾了，一方面他和安莉刚复婚不久，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女儿眠眠又刚上大学，他才做好与妻子安小莉享受一段重返新婚时光的甜蜜二人世界；何况一家三口幸福生活也刚刚恢复往昔，等眠眠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他都可以当外公了！
对于当爹这件事，有时候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好比年轻时候他从护士长手里接过小团子江大眠，内心满满都是激动，心坎温柔如同洪水成灾，泛滥得一塌糊涂。至于现在，江之河只能感慨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从零开始做爸爸？他能做好吗？就事论事，在眠眠的成长里他都没有完全做好爸爸这个角色……现在惹出事了，面对安莉发泄过来的火气，江之河只能默默消化，最后夫妻两人决定联系在北京上大学的江眠，让女儿回家一块开个正式的家庭会议。
会议内容就是关于是否同意他们的三口之家再添新成员。
“什么？周末回家一趟？”江眠人直直地立在音乐学院的操场，拿着手机与江校长通话，因为不太明白老爸为什么叫她回家心里充满着怀疑，语气听起来也有些难以消化。
她上周才从家里过来上大学呢。
“到底什么事啊？”江眠忍不住问。
“……也不是什么事，主要让你回来开个家庭会议。”江校长在电话里说，表达很简洁含蓄，声音却有着别扭的微妙。
江眠舒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协商说：“下个月就国庆节了，要不我国庆再回来？”
“不不……你这周末就回来！”江之河不管态度和口吻都十分明确，顿了下，“机票我也给你订好了，这个事情就回来说。”
江眠：……
不管她心里如何想，江校长已经干脆挂上了电话。
从头到尾，江眠没有听到安莉的声音，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爸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安莉就在旁边，这次让她回去肯定也不是她爸一个人的决定。
江眠握着挂上的手机，有些懵了。
“怎了？”一道清沉的嗓音顺着夜晚的风掠过江眠的耳畔，她倏地一个转身，直面着站在她后面的景照煜。
视线交融，微风吹拂着发丝，夜色比情绪更温柔。
“……我爸让我周末回去一趟。”江眠开口说，眼眸里依旧留着一丝不解。
呃……景照煜姿态挺拔面容随意，微微一沉吟后，只是目光含笑且轻巧地看着江眠。江眠明白景照煜眼神的含义，因为就在她爸电话打过来之前，他约她这个周末一块活动。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让我回去。”她解释。
景照煜一笑，然后以不轻不重地声音嗯了声。
意会了半秒，江眠莫名有些懊恼，她明明没有答应周末跟他一块活动，现在特意解释反而显得她愧对他一样。
“没事，家里事重要。”景照煜微微颔首，很大方地回她，样子似乎……十分识大体。
江眠囧了一会，默默转过头，随即嘴角也轻轻笑了。
周六，江眠回到龙海，带了一盒果脯作为礼物送给安莉，然接过礼物的人是她爸江校长。家里气氛有些……没办法形容是好还是坏，她一时也没看到安莉。
“我妈呢？”江眠问，眼神略微担忧。
别说安莉，江之河更是无颜面对女儿，尤其提着眠眠特意带回来给他们的回家礼物，心情那个复杂微妙，面朝女儿欲言又止。
无言面对眠眠啊。
江眠吓到了，眼睛一眨一睁，将心里的猜测直接问出来：“是不是安莉又被你气走了！”
呃……这倒不是。
就在这时，卧室门推开，安莉趿着软拖鞋从里面出来，样子是为难里透着点好笑，好笑里带着一丝头疼，头疼里藏着窘迫。
江眠：……仍是无法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家庭会议在晚饭之后进行，主持会议和发言人都是江之河，偶尔中间安莉帮忙纠正措辞，总结内容以及会议目的。
至于江眠，从头到尾面部表情都是懵懂迷茫，消化良久后问：“……事情是真的吗？”
“真的。”江之河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跟女儿坦诚沟通，“当然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江眠立马一笑，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上排牙齿说，“我以前一直希望我有个弟弟或妹妹，后来你们离婚了，就没有这个想法了，现在你们……”
江眠说着说着，神色也有些犹豫，越说越是吞吞吐吐。
“眠儿，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安莉说。
江眠转了转头，面庞有些泛红，如实开口：“想法倒是真没有，就是挺为你们高兴的，但是我也有些担心，毕竟高龄产妇可能有一定的风险。”
至于高龄产妇存在危险这一点，江之河已经查过资料，虽然他和安莉年纪都偏大，但也谈不上特别严重的高龄人士。尤其安莉，这三年身体保养得体，也降低了生产风险性。
“喔，那就好。我没意见了……”江眠说，触碰到安莉和江校长投来的眼神，连忙举起双手，“我举双手赞成。”
“对了，产检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个，好像没有那么快。
“可是眠眠……”家庭会议好像因为女儿过度激动期待的心情有些偏转方向，一贯出于理性思考的安莉必须将可预见性的问题分析给女儿听：不管后面出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同眠眠的年龄相差都很大，而且眠眠才上大学，虽然她和江之河操心少了，可是她并不想让眠儿产生一点不舒服的情绪。
以后有了二胎，他们可能还要分一半甚至还要多的精力在幼儿身上。即使物质条件这一块不受影响，但是心理上，可能会存在一定的落差……
“妈，我都上大学了！”江眠忍不住笑了笑，同样强调这一点，微微抿了下嘴角，颇为认真地开口说，“不管是我，还是你现在肚子里的宝宝，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当然，我们也是相互扶持的一家人。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我都会爱她（他），就像爱你们，你们爱我一样。”
安莉、江之河：……嗯！
家庭会议结束了。夜里江眠洗好澡坐在飘窗台轻哼一段原创小曲，手机微信里两个头像都有消息进来，她先回复景照煜，然后看着张大贺发来的搞笑图，扯动嘴角。
暑假之后，她去北京读音乐学院，张大贺则在本省读警校，她和他各自上了大学之后两人保持着一些联系，当然联系也不多。原本警校比一般学校要辛苦一些，大贺即使高考成绩不错，进入警校之后也要继续跟进文化课。
高考结束张大贺对她表白，对于张大贺乍然的表白行为，她无情地拒绝了他。然而，这事丝毫没有影响两人关系。毕竟，她和他的关系本就……不对盘。
真心而言，江眠一直没觉得张大贺有多喜欢自己，反而他同景照煜更像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好基友。上了大学，张大贺军训之后第一个联系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景照煜。
景照煜的大学专业是犯罪心理学，和张大贺警校所学的刑事侦查，两人虽然专业类型不同但是以后的工作领域可能是一样的。
用景照煜的话来说，说不定他和张大贺以后还会一块共事。
一个是性格霹雳火爆刑警，一个内敛腹黑的犯罪心理专家，这对CP用王赛儿的话来说，可以站100年不动摇。
至于赛儿，高考成绩比自己的预料好一些，就近上了一家传媒大学。
郑泽阳则去了S市，在一所知名理工科大学念数学系，没有辜负郑妈妈的期待。
关于未来，明明没有来，却逐渐明确了，像是火车上了轨道，变化的是沿途的风景，方向和目的地都似乎在命运的安排下确定了轨迹。
可是，生活总是存在各种意外，比如关于这次的……她临时回家参加的家庭会议内容。
安莉怀孕了。
后面他们家将会多一个新成员。从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然后，她也会多一个姐姐的新身份。
江眠脑袋微微倾斜靠着玻璃窗，半晌琢磨之后回复景照煜，就在刚刚他发消息问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想了又想，发了一个可爱的小人儿图片过去。
景照煜很聪明，很快给她回了一句：“恭喜江校长。”
江眠抚了一下额头，很多时候她不得不感慨景照煜真的很聪明，他的聪明花在功课上是学习优异，花在人际关系是心思透彻，那么花在恋爱上呢？与一个无比聪明又比她成熟处事漫不经心里透着锐利观察力的帅哥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感受？
在景照煜的刻意安排下，她和他在塔佩门相遇，然后两人又一块完成了毕业旅行，只是关于她和他是否在一起这个问题，江眠心底总有一种未知的迷惘。
似乎她对未来对梦想再坚定，依旧没办法对景照煜有着一份笃定的认知。似乎他总有一种凌驾于她之上的气势和心思……当然他对她的追求也像极了年轻男孩对暗恋女孩该有的样子。
只是景照煜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她什么？
江眠再一次在心底问自己这个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她最应该问的人是景照煜。
江眠抓抓头发，烦恼自己变成小女生模样，却也甜蜜接受自己目前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江眠出门倒垃圾，刚带上门，视线迎面撞上站靠在她家入户花园的张大贺，不由一惊，抬眸问：“你也回家了？”
张大贺低头又抬头，找了一个迷之帅气的角度扬起下巴，点了点说：“昨夜赶回来的。”
江眠嗯了嗯，越过张大贺倒好垃圾。
“你和景照煜在一起了吗？”张大贺从侧边探过头问。
江眠没有做声。
“江大眠，我这是在关心你。”张大贺大大咧咧道。
江眠哼唧一声，故意玩笑说：“我觉得你是在关心景照煜吧。”
什么时候江眠也跟那些人一样开他和景照煜那厮的玩笑！张大贺受不了地抖了抖满身起来的鸡皮疙瘩，哀幽幽地坦白说：“我这是在打探军情，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次，张大贺倒是没有乱用成语。
江眠不想理张大贺，转身就走，结果肩膀被张大贺轻轻勾上，然后他继续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对她商量：“江眠，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新的选择……你不当我女朋友是你没福气，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当妹妹，让我给你当哥。”
呃，什么？
张大贺说得理直气壮，江眠听得太阳穴直跳，顿了下深吸一口气说：“张大贺，你……”
“我怎么了？”张大贺眨眼，不以为然样。
江眠咬牙切齿……怎么了！为什么他总想占她便宜，不是想当她爸就是要当他哥！
“别不情愿啊。”张大贺瞅了瞅她，替自己说话，“让你当我妹已经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
“……”
“我已经很让步了。”
“……”
停顿片刻，江眠缓缓转过头，望着张大贺说：“谢谢大哥垂爱！”
“不客气。”
面对江眠扬起嘴角却磨牙凿齿的样子，张大贺抬起胸膛，再次搭上江眠的肩头，保证地说：“江眠，以后就由哥哥我罩着你，如果景照煜那厮欺负你，直接跟我说。”
话到这里，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凝滞，不等江眠表态，张大贺更用一种认真又臭屁的口吻加上一句，“我打飞的来北京教训他。”
江眠：……
如果景照煜那厮欺负你，直接跟我说，我打飞的来北京教训他。张大贺这话江眠听完第一反应是好笑，然而唇角还未抿开，心底就多了一份很奇怪的愉悦。
“幼稚！”江眠丢下这句，走回屋里。
江眠把张大贺一定要当自己哥这事跟江校长说了说，语气幽幽倒也没有太大的厌烦，话题扯开的同时也提了之前张大贺要当自己爸的事。
“这个……”江之河安静了一会，同样转移话题说，“我看大贺可能是真想当哥哥了，跟我和你妈莉莉不一样，张老板和张太太一直在计划二胎，但是……”
什么？还有这一出……？江眠越听越囧。
江之河长叹一声，这世上好多事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句话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二年六月底，江家多了一位新成员……江校长和安莉喜得小儿子一枚。
有意思的是，她多了一个弟弟，张大贺紧跟着多了一个妹妹。终于如愿，当上了……哥哥。
江校长将照片发来的时候，江眠和同学正在路演，看到照片里这个皱巴巴的小萝卜头，嘴角不自觉上翘，面庞笑容灿烂得像是六月阳光。从今往后，这个世上多了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小男孩，这样的牵连，好像她的世界也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期待。
小名萝卜头，大名江渔。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她和小渔的名字都是从这首诗句里得来。
同月，住在七楼的张老板喜得小闺女一枚。
在安莉怀孕不久，吴女士也顺利怀上二胎；张老板喜极而泣，激动得比收到大贺考入警校的录取通知书有过之而无不及。逢人就说：“我们家大贺要当哥哥了……他以后又是警察又是哥哥，肯定能保护好弟弟妹妹……”
江眠想，大贺想当哥哥，一半原因估计是受家庭环境影响。
另一半原因，她琢磨一番，猜想是不是大贺在景照煜那里当久了小老弟，然后有了抵触心理就想要翻身做主当大哥呢？
这个想法，她在景照煜过来找她的时候说给她听，景照煜笑得十分“招蜂引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好牙，惹得路过女孩纷纷侧目，她默默移开目光，选择无视。
“你的分析……很有逻辑。”景照煜给予褒奖，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眠哼了一声，开口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学犯罪心理才有逻辑分析能力。”
景照煜还在笑，微微垂下目光对着她，压着声音温和地说：“江眠，我可没有这样认为。”
景照煜明明没有正经认真地跟女孩子保持过长久的接触相处，为什么她的室友们都觉得景照煜像是历经情场无数？
起初，江眠也不明白。
后面习惯了也就不多想了。
或许这大概就是与一个无比聪明又比她成熟处事漫不经心里透着锐利观察力的帅哥谈恋爱的具体感受吧。
有烦恼忐忑，也有欢喜心悦。
七月，暑假就来了；考试一结束，江眠便收拾行李奔回龙海。
安莉和吴女士同住一家月子中心。
这样的缘分，让她回到龙海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她爸，而是张大贺。张大贺来高铁站接她，两人迎面相对的时候，张大贺朝她痞气地歪嘴一笑，眉宇之间全是掩藏不住的愉悦，一副自己当上哥哥的臭屁模样。
“江眠，你能当好姐姐吗？”张大贺闲闲地问她，与她比较起来。
江眠哼哧一声，回击说：“反正比你肯定好。”
张大贺不以为然，正要伸过手来，触碰到她的警告眼神，收回了手。
“景照煜怎么没跟你回来啊？”
“他比我放假晚。”江眠说。事实上景照煜只比她晚一天放假，她着急回来见安莉和小萝卜头，连一天时间都不愿意多等景照煜。
原本说好这次暑假他和她一块回龙海。
“噢……我还以为他不回龙海了。”张大贺说，口吻悠悠然，不过样子似乎也很期盼看看昔日好基友。
江眠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张大贺跟上，边追边说：“哎呀，别急啊！”
一路奔到月子中心，江眠终于看到了小萝卜头。
小团子肉呼呼，小脸仍是红彤彤皱巴巴，眼睛眯缝着，躺在安莉旁边睡得十分心满意足。江眠趴着脑袋看了好久，然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上小萝卜头的小手，对他说：“小萝卜头，我是姐姐。”
小萝卜头像是听到她的话，握了握小拳头，拉紧了她的无名指。
柔软的包裹，像是生命多了一层幸福的保障。
她爸江校长说，小萝卜头没有她出生时那么好看，江眠侧过头乐呵呵地回话：“那是因为我像妈妈，小萝卜头像你呢。”
江校长呵呵一笑，装傻说：“喔，是这样吗？”
安莉和女儿相互默契对视，乐了。
安莉和吴女士一块住的月子中心在龙海的紫湖旁边，紫湖靠着天峰山，周围一旦环境宜人空气清新，即使到了七月，仍然是山风习习清爽舒适。第二天，月子中心三楼的长廊多了一道倚靠白墙的英挺身影。景照煜坐着连夜的火车回来了，没有补觉，直接要了月子中心的地址赶了过来。
他还带了一份礼物，一组水晶小鹿。有大有小，只是数了数数量，不是四只，是五只……
“谢谢小景啊，选了那么用心的礼物。”江之河招待了昔日“基友”，笑如春风。
景照煜客客气气地应着，回话说：“应该的，江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
这话说的，简直坐实了眠儿男朋友的身份。
高考都结束了，江校长也不再干涉眠儿和景照煜两人的交往问题，人生和青春都很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安莉出院这一天，江家人和张家人一块站在草坪里拍合影。
景照煜来了。
哈哈也被张大贺一块带了过来。
蓝天白云绿草茵茵的背景里，摄影师朝着他们喊：“微笑，对！微笑！跟我一起喊——wearefamily！”
喔，今天张老板说了一句气死儿子的话：“还是江校长厉害啊，中年双丰收，不仅多了儿子还多了女婿。”
呃……没错！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