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宋斐然被裴一很小心的抱出来放在榻上,穿好了里衣,擦干了发尾。
他褪去了外衣,过去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就那样抱着她,手掌捂着她的伤口用灵力滋养着,什么也不做,只想让她睡得好一点,别痛得睡不着。
宋斐然靠在他怀里,在他身上闻到很淡的皂角香,很像母亲身上会有的肥皂味。
她低低说:“拍拍我的背,裴一。”
裴一粗糙的手掌就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闭上眼,抱紧了裴一:“亲亲我的额头,裴一。”
裴一垂下脸,温热的嘴唇亲吻了她的额头,又亲吻了她的脸颊,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用脸颊挨着她的脸颊轻轻蹭动,她是不是想母亲了?
她是不是想她的母亲这样哄她睡觉,拍她的背,亲她的额头?
可她的母亲待她那样不好,她有被这样好好爱过吗?
裴一捂着她长长的疤痕,心里是酸的,多想回到她的小时候杀了宋问道,杀了她的父亲……那样她的母亲会不会全心全意的爱她?
“裴一,你的母亲是不是很爱你?”她在他怀里很轻声地问。
他点了一下头,是的,他虽然很早就失去了母亲,但他的母亲非常爱他,在这莲心小院里,他被好好照顾着,好好爱着长大。
他的母亲到死都在祈求那些仇人放过他。
所以他恨不能将那些人千刀万剐,所有亲人都杀光杀绝。
“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她仍然闭着眼,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连声音也变得柔软:“她那样爱你,看见你被欺负一定会伤心吧。”
裴一的心都碎了,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除了师父也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死活、有没有被欺负。
可没有被母亲好好爱过的她,却和他这样说。
她说这句话时在想什么?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她又问他。
裴一忍着眼泪又点了点头,看见她唇角多了一点笑意。
“我猜到了,你给我擦脸时、穿衣服时……我能想象到你的母亲小时候待你很好很温柔。”她说。
他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师母心地不坏,她只是没有被教好。
师母在被师父训斥,不该打骂他时,伤心地说:“我也是这样被管教长大的,怎么他就打不得骂不得?”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师母不是没有被教好,是从来没有被母亲好好照顾过、爱过,她学着她母亲对待她的样子来对待那时年幼的他。
过去种种,突然之间变成细细密密的针,全扎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曾经对师母的怨恨也变成了回头箭,扎着他自己。
她从出生起就是要为弟弟牺牲的姐姐,她被打骂着长大,她就连嫁人也只是为了脱离苦海……她跌跌撞撞的自己长大了,又怎么能怪她没有被教好?
若是他能变成她的母亲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样更好地爱她……
“裴一?”她突然睁开眼擡起头看他:“你哭了?”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伸手来摸他戴着人皮面具的脸,“怎么哭了?”
裴一就混着眼泪低头亲吻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唇。
她没有拒绝他,闭上眼很温柔的与他亲吻。
吻到两个人变得发潮,她的手伸过来碰他那道伤口。
伤口早已泥泞成一片滚烫的沼泽,她一碰就淌下浆液。
他整个人都红透了,却还是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轻轻托了托她的后颈,示意她今天不可以,会弄痛她的脖子。
可她在怀里叫他的名字,和他说:“我们温柔一点。”
“别拒绝我,裴一。”她又吻他,吻他的眼泪、他的唇,含糊的说:“你哭的我很想要。”
热热的月桂花露香味快要将他蒸熟,他根本无法拒绝她,无法抗拒她,松开手任由她去碰伤口……
他这具身体早已无比适应她,有时候只是靠近她、看她一眼,身体就已变成一片沼泽地,等着她来光顾。
他不喜欢这样,可在此时此刻又有些庆幸,因为她喜欢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眼泪,很好的取悦了她,令她开心。
她在今夜变得格外柔软,从未有过地温柔。
裴一目眩神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缓慢又温柔,怕弄痛她的脖子……
窗外的夜安静到没有风。
只有熟透的桑葚果在滴下紫红色的汁——
萧承手里的玉牌一直没有亮起来。
宋斐然没有回应他,就连裴一也没有回他,他很难不怀疑两个人在一起。
他询问了京都中的其他暗卫,裴一有没有露面,每个人都没有见到裴一。
裴一根本没有去京都吧。
裴一啊裴一,现在居然敢违抗命令,蒙骗他了。
萧承丢下玉牌,躺在榻上心烦意乱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到现在为止他只在玉简里见过宋斐然的真面目,可他居然为她烦恼到夜不能寐。
他对她的一切都太好奇了,可是她总是只给他展露一点点,吊着他不上不下。
就像现在,她又消失了,没有踪迹,没有回应。
他太想抓住她了。
有人轻轻敲门,是天枢。
天枢进来回禀他说:“主上,万剑宗那边传来消息,六大峰和青柳修士一致决定,由沈琢羡代理宗主一职,带领万剑宗找回玉指环和无上心法,以及岁华仙师的纯阳剑。”
萧承毫不意外万剑宗的决定,如今万剑宗资历最高的只剩下沈岁华的师弟青柳,可青柳被裴颂重伤,两个峰主又接连被杀,而这一次的宋问道事件让万剑宗得知,无上心法已被从玉指环里取出。
他们急需要一位代理宗主协领六大峰和万剑宗找回无上心法,沈琢羡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从前还有主峰的薛剑压着,现在两个峰主都是萧承的人,自然是要协助沈琢羡拿下代理宗主一职。
“那位宋姑娘确实了得。”天枢也赞叹道:“轻而易举将万剑宗搅成一盘散沙。”
“何止是了得。”萧承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树轻轻叹气:“你没发现,连我也成了她的棋子吗?”——
第二天一早,宋斐然就听见裴颂敲门。
她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裴颂进来帮她打了洗脸水,又主动帮她穿好衣服,才说:“用完早饭,我帮师母打开无上心法的玉简。”
宋斐然惊讶的看他,他什么时候已经说服他自己到这种地步了?之前他不是还要拿回他师父的无上心法吗?
“只是师母的灵根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先通读心法,等三日后再修炼。”裴颂说得很自然,就好像已下定决心,要辅佐她修炼:“师母若是想修剑,我可以教您万剑宗的剑法。”但其实他觉得很不必,因为他曾见过宋斐然在棋修社时的剑法,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但剑术并不比万剑宗弟子差。
宋斐然看他蹲下为她穿鞋,脚尖碰了碰他的手:“你不是要拿回无上心法和你师父的灵骨吗?”
裴颂的手顿了顿,耳朵很明显红了,用手背托住她的脚套上鞋子说:“我想,师父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被人欺负。”
他慢慢擡起了眼看她:“他在天有灵知道您被人欺负也一定会伤心,所以您拿回灵根修习无上心法,使用他的佩剑自保,他也会开心的。”
是沈岁华会伤心?还是裴颂会伤心?
宋斐然对上他的视线,说了一句:“他会为我伤心吗?他恐怕只会恨我怪罪我。”
沈岁华诈尸回来,不把她劈了就算夫妻情深了。
“不会的。”裴颂起身说:“但您要答应我,无上心法只能您修习,不能再有第二人修习。”
这是万剑宗的铁律,除了宗主,其他人不能修习无上心法,他最怕她将无上心法给萧承,他只希望她至少做到这一点。
她没说话起身要出去。
裴颂又拦住了她:“您答应我吗?”
他看着她,近乎是哀求的语气:“我对您只有这一个要求。”
宋斐然看着他,想起昨夜的裴一,他最大限度地满足她,温柔地回应她每个要求,予取予求:“好,我答应你。”
裴颂的眼神柔软下来,她对他,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厅里,灵芝已经等着了。
用完早饭,裴颂果然言出必行的替她打开了无上心法的玉简,陪着她通读了一遍,一句一句的读,读到第三行时他突然安静了下去。
宋斐然看他,瞧见他眼眶居然红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裴颂却看向她说:“原来这就是无上心法……”
他又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喉咙干涩地说:“两年前,我被逐出师门之前,原来师父就将无上心法传授给了我。”
他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脸色发白得要命,好像风吹过来就能将他吹得粉碎。
两年前师父传授给他的“弟子心法”在今天钉在他心口,原来那是无上心法,原来师父早就计划着给他最好的……
可他背弃师门复仇,杀光那些师父的故交、他的仇人。
他甚至爱上师母,一再与她双修……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对不起师父的人。
“沈岁华是以为你会被他感动的放下仇恨吗?”宋斐然讥讽的说了一句。
裴颂惊讶的擡头看她,师母怎么会这样认为?
“不是吗?他肯教授你无上心法,肯把万剑宗交给你,就是不肯杀了那些害死你母亲的故交好友。”宋斐然觉得讽刺:“他难道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被害死的吗?就算魔尊该死,可你母亲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裴颂盯着她,被震惊的懵了许久。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也从未这样想过……可他的母亲何其无辜……
他看着宋斐然在玉简的碧光中托住腮,慢悠悠说:“他待你好,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是这样吗?师父……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裴颂,你的仇人还有人皇对吗?”宋斐然翻阅玉简突然问。
裴颂脑子有些发蒙,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知道,只听见她说:“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杀了他。”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却像沉闷的雷劈在裴颂心里,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低下头去脑子里很乱。
从来没有人说帮他报仇,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仇恨,归于正道,只有师母说:我会帮你杀了他。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哪怕她才刚刚拿回灵根。
裴颂好半人才动了动干哑的喉咙说:“谢谢……师母。”有她这句话就好了。
她眼神扫过了,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谢我,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