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你告诉妈妈,妈妈才能帮裴颂解决问题。”宋斐然抱着小螃蟹看裴颂,仿佛也是在对裴颂说:“他的爸爸很坏,打人、赌博、借高利贷,还欠了很多人替他打工的钱,你知道什么是赌博的。”
小螃蟹仰头看着妈妈,点头说:“是犯法的。”
“对,是犯法的。”宋斐然耐心地和小螃蟹解释:“他为了还赌博欠的钱把裴颂的工资也骗走了,这样连儿子也骗的坏人,妈妈担心他接近你会伤害你,所以才生气。”
小螃蟹皱紧了眉头,扭头看了一眼裴颂问:“你的钱全被骗走了吗?”
裴颂站在那里,眼眶红得很厉害,点了一下头。
他听见小螃蟹说:“那他真的很坏,你连手机屏幕都舍不得换。”
裴颂低下头忍着泪水,是啊,他真的很坏,连小螃蟹都知道他那么坏,母亲为什么不能明白?
“妈妈,我会小心的。”小螃蟹向宋斐然保证:“我看见他就马上躲开,你不要生裴颂的气,他也很可怜。”
宋斐然摸了摸女儿的脸,她是聪明又善良的孩子,她有一颗强大又富有共情能力的心,这是非常可贵的。
“你不需要小心,妈妈会替裴颂解决这个问题。”宋斐然对她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我们去解决就好了,你知道的,妈妈很厉害。”
裴军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小螃蟹抱住了宋斐然,无比安心信赖:“妈妈最厉害,没有问题能难倒妈妈。”
“当然。”宋斐然笑着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她就是小螃蟹最厉害的靠山。
这天晚上裴颂没有走,他心里愧疚留下陪小螃蟹看了一会儿绘本。
她趴在沙发上翻着书页,听着他讲书页上的故事,似乎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可裴颂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小螃蟹在书房里替他求情的那些话就觉得心碎,这本就是他的过错。
他念绘本的声音听了听,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小螃蟹擡起头看他,“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裴颂从心底里压着的那些话里找了最容易说出口的一句:“因为我不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妈妈,透露老板的信息是我的失职。”
“好吧,这确实不太好,但没关系。”小螃蟹很轻松就原谅了他:“我也很难对我妈妈保密,我什么都想告诉她。”
裴颂喉咙里堵了住,他看着小螃蟹难以言喻这一刻的感受。
她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特别特别好的人。
“谢谢你能原谅我。”裴颂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客气。”小螃蟹又翻了一页绘本:“妈妈说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不值当难过掉眼泪。”
裴颂好像在这夜里明白小螃蟹的“好”,是因为宋斐然是个强大的母亲。
强大到为小螃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信赖感,天大的事在她面前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以去解决,不需要难过落泪。
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虚弱的哭着问他:“要债的砍了你爸三根手指,下一次会真的打死他,妈难道看着你爸去死吗?妈能怎么办?走到这一步了能怎么办啊小颂?”
能怎么办?
这句话从他妈妈第一次被他爸打断肋骨开始,伴随了他整个人生。
每一次他愤怒地推开父亲,将父亲按倒,母亲都会哭着拦住他说:他是你爸!
每一次他要她离婚,她都会痛苦又自我折磨的说:我命不好摊上了你爸,能怎么办啊?能怎么办?
明明那条路就摆在她面前,可她避而不见,享受痛苦成了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好了,该睡觉了。”宋斐然从卧室出来,刚洗过澡的身上还带着潮气,笑着过来对小螃蟹伸手:“故事明天再继续。”
裴颂擡头看她,她素着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还在生他的气吗?
第二天一大早,裴颂就去那家包子铺买了流沙包,又去一家网红面包店排队买了那款最贵的夹牛排的面包。
出差的时候,他给斐然、姜助理买过一次,斐然似乎很喜欢,还问了是哪家。
这家面包店还有鲜花卖,他在鲜花前踯躅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问他要送女朋友?
他想了想说:“送老板。”
服务员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专业素养很高地推荐了他一束君子兰加蝴蝶兰的鲜花,说寓意对方品德高尚。
这寓意听起来确实很适合宋总。
虽然价格高得吓人,但裴颂还是买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母亲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微信。
妈:“今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你晚上过来的时候,开车要小心点,别开太快。”
像是一口潮湿的气又堵在了心口。
裴颂知道,这是他妈向他道歉的方式,从小到大都这样,会温柔地关心他,叫他多穿衣服、快来吃饭……然后将这件事“翻篇”了。
但这次不行。
他不方便打字,也回了一句语音:“我的钱要回来了吗?”
昨晚他就和母亲说了,他的钱必须要回来,必须母亲自己去问裴军要回来。
他很清楚这个钱根本要不回来一毛,只要到裴军手里他不是还债就是拿去又赌了,但他就是要母亲去要,不是为了拿回钱,而是逼母亲彻底跟裴军撕破脸,彻底死心。
母亲这次直接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裴颂接通就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颂你真要逼死妈吗?”王莲哽着声音:“那些钱妈去卖血还你行不行?你明知道这个钱要不回来了,你非要我去……”
“要不回来你也要去要。”裴颂堵在胸口的气顶到了喉咙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在发抖:“我是为这些钱吗?我就是要逼你和裴军断干净!他把你和我害得这么惨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还要这样啊!”
他情绪几乎要失控,他恨自己嘴笨讲不出十分之一自己内心的失望和崩溃:“你明明知道这些钱我是怎么攒下来的,为了给你攒够手术费我不敢休息一天,一个小时,不敢吃饱一顿饭,我每次洗澡都在看着水表!”
车前的道路仿佛都变得震荡起来,他手指抖得快要抓不住方向盘,可悲的是他在这一刻还想着:不能崩溃,车子很贵,刮花了他赔不起。
而他的母亲只会哭着说:“是妈的错,都是妈的错,如果不是给妈治病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就当妈死了吧别再给我治病了……”
裴颂彻底崩溃地将车子停下,想好好和她讲,想和她发脾气,可他发现他只会痛苦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总要和他这样说?他明明是在说她不该到现在还联系裴军,给裴军钱,为什么非要扯到她治病的事?他从没有不想给她治病过……——
书房里。
宋斐然还穿着睡衣,手机里正在播放此时此刻的行车记录仪,她清楚的听见裴颂和母亲的对话,听见裴颂崩溃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之后裴颂就挂断了手机,车厢里只剩下他不停的呼吸声,他连崩溃也是沉默的,除了自己忍受,没有哭,没有怒吼。
嘴可真笨。
宋斐然真惊叹,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会说的吗?吵架吵成自己崩溃也是惊人。
手机里一个未知号码打过来,刚刚好是早上六点四十。
这个时间点只能是樊勇,每次她们通话,他都回约在一个“不常规”的时间。
宋斐然接起来,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宋总早。”是樊勇。
宋斐然笑了笑:“早,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还不错吧?你妻子身体好了吗?”
樊勇也轻笑了一下:“托您的福,过得很好,这几年我妻子的身体也大好了,收养了慧慧后她就越来越好了。”
“那就好。”宋斐然只见过他妻子几次,是个生命力旺盛的美丽女人,孩子被杀害之后就枯萎了,好在她和樊勇都走出来了,重新开始的新生活。
“我的人已经跟踪上裴军了。”樊勇言归正传说:“昨天晚上他去了一个猪肉厂子里,那个猪肉厂里面是赌牌的,组建这个赌牌厂的人就是给裴军放高利贷那波人,叫沈威,我坐牢之前也跟他打过交道,他放贷不是一两年了,在江城道上有些名气,他上面还有位靠山,是明辉地产的大老板。”
明辉地产。
宋斐然想起来了,早之前她们公司和明辉地产还有过合作,那位大老板叫王明辉,有些背景,做事非常高调,但后来地产生意不行,他其他投资也失利,和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了,她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了。
“监听器昨晚也装在裴军手机里了,他昨天去猪肉厂子里还了十万块,和沈勇保证几天内就能还上所有钱,说有一条财路问沈勇干不干。”樊勇说:“晚上一点四十我会把那些监听录音发给您。”
一条财路。
宋斐然冷笑,一群下三滥脑筋敢动到她女儿的头上。
她挂了电话之后,又给姜珊打了过去说:“明辉地产最近有没有什么投资项目?”
姜珊很快查清楚回她,说是明辉地产最近两年在做新电车和智能家居,但亏损巨大,在招新资方。
宋斐然想了想说:“你去见一见王明辉,就说我们公司有意向入资。”
结束了通话,她手指点在屏幕上,到底还是给裴颂拨了个语音通话。
裴颂那边马上接了起来,声音有点哑:“宋总您醒了?小螃蟹醒了吗?”
“醒了,在等着你带流沙包回来。”宋斐然说:“快下雨了,快点回来。”
手机那头的裴颂静了好多秒,然后哑着声音说:“好,我马上就回来了。”
天阴得很厉害。
裴颂开车驶入别墅区,一颗心渐渐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下来反而更想落泪。
小螃蟹在等他,斐然在等他,他这样腐烂的人生,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等他把车子驶入院子里,他看见穿着小熊睡衣的小螃蟹站在落地窗前冲他挥手,张大嘴在叫他:裴颂。
幸福的不可思议。
他带着吃的和花下车进屋,小螃蟹就朝他跑过来:“哇!你还买了花,是送给妈妈的吗?”
他擡头看餐桌边的宋斐然,轻轻“嗯”了一声,拿花走过去放在了餐桌上,不敢看她的眼说:“顺手买的,不知道宋总喜欢什么花。”
宋斐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裴颂这个呆子还会买花。
她看了一眼外包装,居然是那家网红店的花,她记得这家店的花一束至少要一千多。
他还有钱吗?
宋斐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过花说:“挺漂亮的。”
裴颂脸上就多了一些笑容,又拿出流沙包和面包:“还有面包,之前您吃了说喜欢的。”
宋斐然看着他,他这样笨,就算她不欺负他,他也会被身边的人欺负。
之后的几天,裴颂真没有再去医院,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让母亲清醒,在父亲和他之前做出选择。
但他医院的费用照付,姜助理给他预付了半个月的工资。
他知道这一定是斐然的意思,他很感激,除了更尽心地接送小螃蟹外,留宿在别墅里会尽可能地陪着小螃蟹玩。
宋斐然公司似乎忙了很多,她最近总加班,回来也会在书房里忙。
正好裴颂不再去医院,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小螃蟹,就连小螃蟹复查牙齿,宋斐然走不开,也是裴颂陪着去的。
这是小螃蟹第一次没有妈妈的陪伴来看牙,原本不想哭,但躺下去眼泪就自己掉了出来。
看完之后,裴颂把她抱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的变得很脆弱,手指来来回回摸他长长的发尾,在他怀里小声说:“摸起来有点像我的阿贝贝……”
裴颂心里又酸又觉得幸福,他替小螃蟹擦掉眼泪说:“那你摸着它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痛了?”
他想:他不是痴心妄想想替代小螃蟹的爸爸,他只是想对她和斐然好一点,因为她们对他那么那么好——
当天下午,宋斐然果然收到了樊勇的汇报,裴军和放贷的沈威果然跟踪了裴颂的车。
这几天沈威被裴军说动,一直在悄悄跟踪裴颂的车,摸清了小螃蟹的日常行程。
宋斐然听了裴军的手机监听记录,沈威让他去联系裴颂,哄着自己的儿子把小螃蟹带出市区,说市区到处是监控不方便动手。
裴军倒是有自知之明说裴颂不可能听他的,只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再送进警局里。
他们踩点了牙科的地下停车场,试图找一个能避开监控的地方,但没找到。
他们在等待一个下手的契机。
这个契机太难等了。
裴军已经接连几天偷偷蹲点在学院的门口等着小螃蟹放学,可这学院门口也到处是监控,裴颂更是寸步不离的接送她,不上学的周六周天裴颂这个保镖也跟着她。
几天下来裴军发现,小螃蟹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再这样下去沈威失去耐心,还是会砍掉他的一只手,是真砍,这群放高利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放学铃声响起来,他站在学院门口最近的一家小商店里假装买东西,这几天他发现小螃蟹放学后很爱在这家小商店里看一会儿小猫。
因为这家小商店养的猫刚生了小猫崽,一群小孩子就爱放学后凑过来看小奶猫。
果然,没一会儿小螃蟹就拉着另一位女同学的手跑进了小商店,老板娘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今天又来看小猫了啊?”
她们通常会先买点东西,再看小猫,所以老板娘很欢迎她们。
“姐姐,我买一瓶脉动,敏敏要一袋面包。”小螃蟹用手表扫码,大方地替敏敏也付了钱,然后把买来的东西转身塞给裴颂:“你吃吧。”
裴颂无奈地接在手里笑了笑,这几天他每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因为小螃蟹在看牙不能乱喝东西,敏敏也被家里管着不能乱吃“垃圾食品”。
她们只是为了看猫,买的东西都会交给裴颂吃掉。
躲在架子后的裴军怕裴颂看见他,蹲下去假装翻找他要的东西,余光扫着玻璃门下的猫窝,两个女孩儿穿着校服蹲在猫窝旁在看小猫。
而裴颂就站在她们身边。
裴军心里骂了一句裴颂,这可是他亲儿子,他把他养这么大,还送他上军校,结果出了事他就撇得干干净净,不但把他送进警局,还胳膊肘向外拐,替别人看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就是一个月给他几万块的工资吗?
他又想起王莲和他说,裴颂不愿意相亲,看不上人家小萍。
他看啊,裴颂就是跟了那位宋斐然宋总眼光高了,他也在电视上见过那个宋斐然,确实比明星还漂亮,要是裴颂真能攀上这个富婆,说不定还能帮他一把?
但转念一想,要是裴颂肯顾念父子亲情肯帮他一把,他用这么难吗?早就把人绑成功了。
“这只小猫好像长大的一点。”小螃蟹轻声说:“昨天它还小小的。”
两个女孩儿嘀嘀咕咕笑起来。
裴军瞥见自己儿子脸上那抹笑容,那简直跟看自己女儿差不多的表情,又不是他亲生女儿。
“真可爱,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能吃小鱼干。”敏敏说。
“它们妈妈可以吃。”小螃蟹说:“我今晚要去抓鱼,敏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去湘江公园外的小河边,我们可以带过来给猫妈妈吃。”
“你妈妈同意你晚上去抓鱼啊?”敏敏惊讶地问。
“是啊。”小螃蟹很开心:“我说想给猫妈妈抓鱼,她就同意了,裴颂会陪着我们,很安全的,敏敏一起去吧。”
敏敏犹豫着说:“我得问问我妈妈,她不一定答应,因为我晚上还要补习,你真幸福,你妈妈都不会逼你补习。”
湘江公园外?那不是在大郊区吗?
裴军耐着性等裴颂带她们走了,他才起身快步出去,止不住兴奋地给沈威打了个电话:“机会来了沈老板!”——
“……今晚湘江公园外!那附近我记得是一片野河,没有监控,您等我现在就过去踩踩点……”
裴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免提状态下清晰无比。
沈威跪在一双裸色矮跟皮鞋下,额头冒汗。
手机被挂断。
坐在一旁的王明辉一脚就踹在他身上,他被踹得摔倒,王明辉仍然不解气,起身又踹他几脚,抓住他的衣领又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你知道那是谁的女儿吗?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把算盘打到宋总头上!”
他被王明辉重重甩到了那双裸色皮鞋旁,擡起头就对上一张又美又冷的脸。
宋斐然托着腮,手里还拿着沈威的手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说:“王总,我拿十几个亿诚心投进你的公司,你的人却在算计着绑架我女儿。”
“宋总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王明辉着急地解释:“我要是知情怎么可能允许这事儿发生啊!”他又拽着沈威让他道歉。
沈威重新跪好,自扇嘴巴一再道歉,他是真没想到宋斐然居然是王总的投资人,要是知道这层关系他绝对不敢打这种主意。
“幸好这事儿还没发生。”王明辉出了一脑门的汗,卑躬屈膝地道歉:“您说吧,您要怎么才能出这口气?”
他太知道宋斐然这人爱女如命,今天被宋斐然约来这儿他也万万没想到是为这事儿,沈威真的蠢出了天际!他知道宋斐然是什么人吗?他怎么敢打她女儿的主意啊!他是以为宋斐然是吃素的?宋斐然早就先监听了沈威的人!他还觉得自己有本事动宋斐然的女儿?
蠢货!
他又踹了沈威一脚。
沈威身体撞在桌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次栽了,宋斐然带着监听录音,直接把他的大老板约过来,肯定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王总那么大的项目要是毁在他手上,他别想活了。
所以他直接说:“宋总,是我有眼无珠,鬼迷心窍。”他又扇了自己一耳光:“您划个道道,只要您能出了这口气,我剁几根手指给您都行。”
宋斐然看着他,这就是放贷的赌徒,他们的脑子早就被快进快出的钱腐坏了,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要你的手指有什么用?喂狗狗也不吃。”宋斐然说:“王总,因为沈威是你的人,我今天才卖你一个面子叫你来谈,不然就沈威手里那些烂事,我报警他进去不说,你以为你的公司不会被查?”
王明辉脑门的汗越老越多。
宋斐然接过姜珊递过来的文件袋,丢在地上:“沈威这些年可替你做了不少脏事,当初为了拆迁,他放火烧屋子,烧死了人家的老母亲这事你知道吧?”
王明辉惊恐地看向宋斐然,没想到她竟把这事儿也查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这怎么可能啊!”
“你不知道?是谁替他花钱摆平的?”宋斐然讥讽的笑了一声,“王总也不用跟我装傻充愣,我要是真想送你进去就不会约你过来吃这顿饭了。”
“宋总,宋总咱们有什么都好说。”王明辉怎么能不明白:“我马上派人把那个裴军绑过来任您处置,您看行吗?”
“我能怎么处置?绑架未遂报警也最多关几年。”宋斐然不满意地把手机撂到了地上:“他出狱后要是发疯报复我女儿怎么办?难道要我女儿一辈子提心吊胆?”
她看也不看沈威,他这样的渣滓还不配让她吩咐,她只对王明辉说:“王总你倒是告诉我,要是有人这样盯着你的宝贝儿子,你要怎么办?”
宰了他,一个老赌鬼敢算计到他王明辉的头上,坐几年牢怎么行?
王明辉看着宋斐然,再蠢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早就知道裴军和沈威背地里盯上她的女儿,却一直没有发作,监听、跟踪、搜集沈威那些烂账的证据,甚至在这个节骨眼投资了明辉公司……难道只是为了打沈威几巴掌,把一个老赌鬼裴军送进大牢?
不可能这么便宜,那是十几个亿的项目。
王明辉从前就和她合作过,很清楚她的手段和聪明,她没有自己动手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是在给他王明辉机会。
她要是现在撤资,无疑是对明辉公司的重创,要是她再把手里那些沈威和他之间的脏事抖出去,王明辉还能不能爬起来很难讲。
今时不同往日,王明辉没有往日的强盛,而宋斐然的集团越做越大。
“您放心。”王明辉开口说:“这件事儿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宋斐然这才起身,“时间不早了,我答应了陪女儿去捕鱼。”
她带着姜珊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外面的一望无际的江河,这家餐厅是一家游轮餐厅,游轮旁停泊着一艘小艇。
她喜欢在海上、江上谈事情,隐私性好。
等她走了,王明辉抡圆了手臂重重扇在沈威脸上,气得怒吼:“你脑子被赌坏了!什么人你也敢动!那是宋斐然的女儿!你打听打听她宝贝她女儿到什么地步!你有几条命跟她玩!”
沈威被扇得撞在桌子上也不敢回嘴,只是说:“我没想到她会发现,也没想到跟您有合作……”
“你的脑子能想到什么!”王明辉气得抓住他脖子:“你以为她能把公司做这么大没脑子吗?还你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动了就动了?蠢货!你动她之前没查查她的底吗?一个父母都是赤贫的女人,能靠着一笔遗产做到今天的江城首富,她是一般人吗?”
王明辉才骂完这一句,沈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老婆的来电。
沈威想挂了,王明辉却觉得这个点来电不对,让他接起来。
沈威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很嘈杂的声音,他老婆很着急地说:“沈威你爸妈带儿子坐飞机去哪儿了?为什么带儿子出国玩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
“什么出国玩?我爸妈不是带儿子在老家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威满肚子火气。
王明辉在一旁冷笑了一声,疲惫的坐进椅子里对沈威说:“等死吧沈威,你怎么敢得罪她。”
沈威一下子懵了,挂了手机回过来神了,马上就问:“王总,您是说……您的意思是我爸妈和儿子被宋斐然的人带走了?她怎么敢……”
“你试试她敢不敢。”王明辉看向沈威,蠢不可怕,蠢还狂妄才可怕。
沈威这一刻终于知道事态的严重,跪下求说:“王总我真知道错了,我就一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啊,求您给我指条路吧!”
王明辉也不想再和这个蠢货多说,叹了一口气说:“当着宋斐然的面杀了那个老赌鬼,自己卸一条胳膊看看她能不能消气。”
“卸一条胳膊……”沈威脸色苍白,傻在了原地,要到这种地步吗?
王明辉却讥讽地笑了一下说:“要是你一条胳膊她能消气你就烧高香吧,不然就拿你这条命换你父母和儿子。”
沈威脑子嗡一声——
打雷了吗?
裴颂买完渔具刚进别墅就好像听到了雷声,他擡头看了一眼天,漆黑的夜色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阴沉沉的。
今天不是个出去捕鱼的好天气,怕是晚一点会下雨。
但宋总已经答应了小螃蟹不好言而无信,他打算带上几套雨衣和大伞过去。他把买来的渔具都放在后备箱,又塞了几套雨具,才进了大厅。
阿姨准备了一些果切和水、三明治给裴颂带上,怕小螃蟹玩饿了。
裴颂接过去却没见小螃蟹,只看到了换好休闲装的宋斐然从卧室出来:“宋总,小螃蟹呢?”
“她坐敏敏家的车子先过去了。”宋斐然说:“她等不及你回来着急要去,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裴颂笑了:“是我太慢了。”
他带上吃的喝的,和宋斐然一起上了车。
车子行驶出别墅区,朝江城的郊外驶去,车厢里很静,裴颂悄悄看副驾的宋斐然,想播放她喜欢的音乐。
却被她按住了手。
“不听音乐。”宋斐然的声音也很静:“安静的和我独处一会儿。”
她的手指很凉,车窗外路灯飞速掠过。
裴颂突然觉得今晚的她很“柔软”,像是卸下了外壳,坦诚的和他坐在一起,他的心也就跟着变得柔软。
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在一起。
她没有拒绝,反而是握的更紧了一些。
裴颂感觉掌心握着他的一颗心,快速跳动着,又亲密的融化着,他没忍住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指上亲了亲。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这样亲昵的和她在一起过了,这一刻他幸福到有些酸涩。
“别和我生气好吗?”他喉头里噎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合格……”
他的家庭,他糟糕的父亲,让他不敢奢望什么,他只想做她和小螃蟹的司机,就这样做一辈子。
他嘴笨的要命,不知道怎么把心里话表达出去,只是吻着她的手指低低说:“我会合格的,会努力合格的。”
宋斐然看向他,想起上个世界裴颂死的时候也说了相似的话。
“我不生气了。”她笑了笑,释怀了一样,有什么好生气呢,一个快死的赌鬼不值得她生气。
她闲聊的又问他:“我很好奇,要是你父亲真的伤害了小螃蟹你会杀了他吗?”
她语气很平淡,裴颂心里却被猛地击了一下,他更紧的握住她的手指说:“会。”
他没有办法去想小螃蟹受到伤害,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崩溃,她那么健康快乐,像一棵蓬勃生长的树,像最炙热的太阳,像森林里刚刚离开山洞的小熊……没有人有资格去伤害她。
所以他又说:“我不会让小螃蟹受到伤害,我一定不会。”
宋斐然握着他的手在昏暗的车中慢慢笑了。
车子驶进崎岖的小路,两排的树木和荒草很高,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荒凉。
但穿过这条路是一个垂钓坑和农家乐,夏天的夜里很热闹,在那里捞鱼是安全的。
小螃蟹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农家乐。
道路两旁的路灯似乎坏了,忽明忽暗,裴颂怕把车刮花了,开的很慢,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子突然震荡了一下停在了原地,车内滴滴响起警报声。
是车胎爆了。
裴颂的眼皮莫名跳起来,在这里爆胎了?是路上的碎玻璃吗?
他看了道路两旁漆黑的树丛,解开安全带对宋斐然说:“你别下车,我去看看。”又说:“我下去后你就先把车门锁好。”
安全第一。
宋斐然点了点头。
裴颂推开车门下车,直接将车门锁了上,才走到车前弯腰去检查轮胎,在看到黄土道路上铺着的阻路钉带时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人为放的。
背后一道黑影突然朝他扑过来,裴颂猛地转身扼住那人的喉咙将他“砰”的按在车前盖上,在看清那张脸时整个人愣了一下:“裴军……”
下一秒,腹部骤然刺痛了一下。
他慌忙抓住裴军的手,低头看见裴军手里抓着一把匕首,他拽着裴军的手猛地扭断卸走那把匕首,在裴军剧烈的惨叫声中头晕目眩。
糟了。
他眼前发黑的去看那匕首,这不是普通的匕首,是一把麻|醉|枪|匕首,他中了麻|醉|剂。
“快来!威哥快快!裴颂放倒了!”裴军握着胳膊翻身对开栽过来的裴颂大喊:“宋礼歌就在车上!”
裴颂撑着车前盖晕眩的几乎要站不住,扭头看见黑漆漆的树丛里走出一群人,各个拿着砍刀,最当前的那个人他认识,是给裴军房贷的沈威。
他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是裴军联合沈威设的埋伏,要来绑架小螃蟹。
裴军!裴军!
他在天昏地暗中气的发狂,立刻撑着身体去撞开拉车门的裴军,朝车里喊:“别开车门!开车走!去安全的地方报警……”
可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宋斐然没听清他的话,她推开了车门,问他:“你没事吧?”
“锁门!”裴颂想把她推进去。
裴军却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他,将他死死按在车边:“不想死就别碍事!别挡我财路!”
裴颂盯着他,只觉得陌生,这哪里是他的父亲,这根本连人也不是了。
“威哥快抓人!别让那女的报警!”裴军扭头看向站在车边的宋斐然,丢开裴颂直接冲过去去抢她手里的手机:“敢报警就捅死你!”
“裴军、裴军……”裴颂脑子里的一切在这一刻坍塌,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天地都是晃动的,他在晃动中看见裴军疯子一样冲向宋斐然,看见道路两旁拎着刀的人一个个跑过来,他这样的人终究还是连累了宋斐然。
“裴军……”他用尽力气撑起自己,猛地扑向裴军,手里的匕首用力捅入了裴军的腰部。
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裴军的惨叫,他站不住的身体压着裴军倒在地上,又一下捅进去,血喷在他脸上,像小时候很多次挨打流血的感觉,像母亲眼泪落下来的感觉……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失去灵魂一般,再一下捅下去……
手忽然被抓了住,有人很大声的叫了他:“裴颂!”
他在漆黑的眩晕中愣了住,是宋斐然的声音,是斐然。
他立刻握住了斐然的手,在昏迷之前用力的推她:“上车,快走快走斐然……”
她不能出事,她和小螃蟹谁也不能受伤害……
可麻醉来的那么快,他来不及保护斐然,一脑袋栽了下去,快走斐然……
血流满了宋斐然双手,她抱住昏过去的裴颂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裴军的血,裴颂满是鲜血的脸栽在她怀里,她的心强所未有的猛烈跳动着。
她忽然想起上个世界裴颂为她当天雷劫死的那一刻,也这样血淋淋的倒在她怀里,紧紧抓着她问:“这次我是不是合格了?”
他没有办法杀了他的师父,所以他杀了自己来护她渡劫成功,来弥补他的“不合格”。
现在,他合格了。
他的父亲倒在黄土路上奄奄一息。
他说到做到了。
宋斐然抱紧他,身体几乎在战栗,就该这样,就该这样的裴颂,爱是疯狂的,偏激的,失去理智的。
做的很好。
血的气味飘荡在快要下雨的夜色里。
几步之前是沈威吓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是说他来处决了裴军吗?
“樊勇。”宋斐然抱着裴颂叫了一声。
树丛中猛地闪出一个人,快步冲到了她跟前,戴着黑帽子黑口罩,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在宋斐然要卸下裴颂手里的匕首时,先一步说:“宋总别碰。”
他来,不要留下她的指纹。
樊勇抽走裴颂手里的匕首,擦掉指纹。
“给沈威。”宋斐然擡了擡下巴。
樊勇就快过将匕首递给沈威。
沈威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匕首,没等他问,宋斐然就给出指令说:“裴军还没死。”
沈威马上明白过来宋斐然的意思,握着匕首上前抓起奄奄一息的裴军,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血溅在他手上,他看着裴军断气才起身走到宋斐然跟前:“宋总,您这口气消了吗?”
宋斐然托着怀里的裴颂擡起眼看沈威:“你说呢?”
沈威低头沉默了两秒,转身从弟兄手里拿过砍刀,手起刀落就砍下了自己的四根手指,硬生生忍着没有喊。
宋斐然看着那些带血的手指慢慢笑了一下,“沈威,你儿子还挺可爱的,听说是你老婆做试管才生下来的,你看,作孽太多老天爷都要你断子绝孙。”
沈威冷汗淋漓捂着流血的手跪着过来,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当真是如雨下:“宋总,宋总您要拿我怎么消气都行,别动孩子和老人行吗?我求您了!我真他妈有眼不识泰山,您觉得手指不够,我这条胳膊……”
他离得太近,臭气熏人。
宋斐然一脚蹬在他肩膀上将他踹倒在地,皱着眉说:“我要你的胳膊喂狗吗?沈威看在你老母亲的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现在拿着凶器去自首,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裴军联合你要抢劫,跟你起了内讧,他砍了你的手指,你防卫过当杀了他。”
她看着地上的沈威:“有没有听明白?”
沈威满脸是汗和泪,不叠的点头:“明白,我明白的宋总,人是我杀的,我去自首,我去坐牢,那我儿子和父母……”
“他们去甸海玩玩而已。”宋斐然说:“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甸海……
沈威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那是个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人死在那里连尸体都不一定找的回来……
宋斐然是在告诉他,只有他自首进去坐牢了,她才会放他的儿子父母回来对吧?
他看着戴黑口罩的人在利落的擦去宋斐然车子上的血迹、痕迹,利落的换了车胎,将所有沾有血迹、痕迹的东西用什么液体全部腐蚀干净了。
然后带着宋斐然和裴颂开车离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废话,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沈威浑身发抖,宋斐然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开出崎岖的小路,走上了大道。
“去白家的医院。”宋斐然吩咐开车的樊勇。
樊勇点了点头,从车镜里看宋斐然:“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宋斐然坐在后排,让昏迷的裴颂躺在她双膝上,一只手牢牢按着他腹部被捅伤的伤口,她没有受伤,但裴颂流了很多血。
手机在她口袋里震动。
她抽出一只手,随意用湿巾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接通了电话。
“妈妈,你们怎么还没有到呀?”小螃蟹的声音传出来。
宋斐然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沾着血的手指拿着电话柔声说:“妈妈这边出了点事,今晚可能要失约了,对不起宝宝,你今晚去敏敏家睡觉好吗?等一会妈妈会给敏敏妈妈打电话,拜托她照顾你。”
“怎么了妈妈?”小螃蟹紧张的问:“是出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不严重,一点小事而已。”宋斐然笑笑说:“只是裴颂受了点伤,妈妈要陪他去医院,但你别担心,他没事的,只是一点小小的伤,你继续和敏敏玩,如果妈妈今晚可以早点回去的话就去敏敏家接你好吗?”
“真的没事吗?”小螃蟹更担心了:“怎么会受伤了?妈妈有受伤吗?我可以去看他吗?”
樊勇在前排听着宋总很有耐心的安抚着她的女儿,告诉她没事,让她安心的玩,今晚会争取去接她……
从头到尾都挂着笑意,温柔的不像她。
等她挂了电话,樊勇笑着说:“几年不见,宋总变了不少,您的女儿一定很可爱。”
“是很可爱。”宋斐然笑着低头看裴颂:“也很善良,这部分像她爸爸。”
她用带着血的手指轻轻抚摸裴颂的脸颊,她感受到了爱意,从自己心里流淌着的爱意,她难以言表这一刻的情绪。
几天之前她曾和她的心理医生说,她觉得她康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康复了。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裴颂又回到了她的掌控里,比从前更合格。
车子开进医院就下了雨。
裴颂进了急救室,他的手机在宋斐然手里一直在震动。
是他母亲发过来的微信。
宋斐然知道他的密码,很轻易就解了锁,看见他母亲发给他两句文字。
妈:[今天医院通知妈,找到可以换的肝了。]
妈:[小颂别再跟妈生气了,来看看妈吧。]
宋斐然按灭了手机,是该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