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裴颂听见了轰鸣的雷声,又隐约听见了雨声。
像是在做梦,睁不开眼,四肢没有办法动弹,只有身体在不断下沉。
“轰隆——”
雷好像一道道劈在他身上,他在巨大的雷鸣声中听见有人在叫他:裴颂,裴颂……
似乎是宋斐然的声音,可他张不开回应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道道雷下四分五裂一般,不断下沉……
一双手猛地抱住了他,很凉,抖得很厉害。
他听见宋斐然震怒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点点闪现出宋斐然苍白的脸,她的黑发全散了开,黑色的衣衫上是斑驳的血迹,手里握着一把灵剑,紧紧的把他护在灵剑的光芒下。
裴颂感觉到自己在落泪,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次我是不是合格了……”
一道雷又劈下,所有的画面碎开。
裴颂重新陷入一片昏暗中,脑子里的画面却一直零零碎碎地在闪现。
有时是躺在他怀里很小很小的小螃蟹……
有时是床幔内,穿着寝衣在和小螃蟹玩的宋斐然……
有时候又变成了地动山摇,他握着一把剪刀在剖开自己隆起的腹部,血腥味和疼痛感令他忍不住呕吐……
一只手很快就托住了他。
“他这么久没醒正常吗?”宋斐然在病床边托住昏迷着痉挛干呕的裴颂,又问护士:“他这样吐了好几次了。”
护士过来帮着她把昏迷的裴颂放平说:“是正常的,有些人对麻醉剂的反应特别大,让他平躺不要枕枕头。”
宋斐然撤走了他的枕头,想收回手,手指就被他胡乱的抓了住。
他掌心里全是冷汗,昏迷中痛苦的抓着她,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斐然俯下身贴近一点才听见,他混乱的在叫她的名字,斐然、宋斐然、宋总……
乱七八糟的称谓里夹杂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让你满意……”
宋斐然愣在那里,垂着的眼看见他苍白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梦见了什么?
这句话曾经的裴颂也说过,在小螃蟹刚刚过完三岁生辰那一天晚上,他又听见了雨声,痛得睡不着,起身出了门。
宋斐然听见开门声睁开眼,就看见他愣愣的站在门口,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一般惊慌的扭过头来。
宋斐然看见他满脸的泪水,苍白憔悴的像一抹鬼魂。
她知道,他又幻听了。
在沈岁华死后,他总是会听见雨声,起先他没有发现异常,宋斐然也没有留意到,到后来频繁到灵芝都觉得不对劲,宋斐然才发现,他病了。
药王汪渺说,或许是生产后的一些病症,有些妇人生产后会耳鸣、幻听,开些安神的药养一养就好了。
可养了三年,没有一点好转。
那天夜里,宋斐然起身过去抱他,听见他说:“对不起我没有让你满意……”
她在那天夜里明白,裴颂的心里早已变成废墟,却一直没有重建成功,因为他既无法面对沈岁华的死,也在自责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杀了沈岁华,令她满意。
他的过去被摧毁,他的现在也被自己否定了。
他认为他是个不合格的人,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所以一直在自我谴责,自我折磨,直到病得越来越重。
也许就是在那一天夜里,裴颂就已下定决心,在她渡天雷劫时为她赴死。
他祝她顺利化神,问她:这次是不是合格了?
现在,他重新记起来这些了吗?
宋斐然不知道,她回握住裴颂紧紧抓着她的手指,坐在了椅子里,看着他慢慢说了一句:“真蠢。”
真蠢啊裴颂。
死了的话,合格有什么用?
要像白远那样死缠烂打永远纠缠她,她就是吃这套。
不要死,好好活着吧。
雨下了一整晚。
裴颂昏睡期间,白远急匆匆的来了医院一趟,他听白泽安说宋斐然在他家医院,还以为是她出什么事了,结果过来就看见宋斐然握着病床上裴颂的手。
白远心里酸溜溜,嘴上却收敛很多,虽然斐然和他分手了,但她上次答应说可以继续做朋友,不会拉黑他。
能继续做朋友,那就随时有机会成伴侣。
所以他最近克制又收敛,过去友好的问了裴颂的情况,听说伤的不重,只是麻醉还没醒。
人没醒,手倒是抓斐然抓的紧。
白远没待多久,警察就来了。
“是我报的警。”宋斐然站了起来,配合地跟警察出去录口供。
白远才知道,是斐然和裴颂在郊区遇上的抢劫的,裴颂挨了一刀子,幸好那帮抢劫的内讧起来,斐然才能逃脱报警。
白远又看了病床上的裴颂一眼,叹气嘀咕了一句:“你还算忠心耿耿。”
只剩下他与裴颂的房间里,他听见裴颂昏迷中还在时不时地说胡话,一会儿叫斐然,一会儿叫小螃蟹……
原来,宋礼歌已经准许裴颂叫她小螃蟹了。
白远突然又有些酸起来,他认识斐然好几年,讨好小螃蟹那么久,居然抵不过裴颂做这几个月的司机——
裴颂彻底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他睁开眼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口干舌燥,喉咙痛得厉害,在心悸中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一张脸探到了他眼前,小声叫他:“裴颂?你是醒了吗?”
是小螃蟹。
裴颂的目光一点点聚焦,他看见小螃蟹,看见小螃蟹身旁坐着的宋斐然,这里……是医院?斐然受伤了吗?
他下意识要坐起来,小螃蟹慌忙按住了他:“你别动别动,你肚子开刀了。”
他才感觉到肚子上的痛,那是……裴军捅他的一刀。
“斐然……宋总……”他再次看向宋斐然问:“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在车里就报了警,你昏迷后警察就赶过来了。”宋斐然简单地告诉他。
裴颂仔细看过她,看过小螃蟹才终于确认,她们没有事,她们好好的,他没有害惨她们。
那裴军他们呢?被抓了没有?如果不被抓小螃蟹不是还会很危险?
他很想问清楚,但宋斐然在小螃蟹身后对他摇了一下头。
“妈妈说你们遇上抢劫了,你肚子被戳了一下。”小螃蟹推着他的胸口让他躺下:“你还是乖乖躺下吧,一会儿伤口再流血了。”
斐然是这样和她说的吗?
裴颂在她的小手下乖乖躺好,看着她总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昨晚小螃蟹在车上……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被吓坏,她甚至会恨他吧?裴军是他的父亲,又是他透露了小螃蟹的学校……
都是因为他才导致裴军有机可乘,他根本难辞其咎。
可斐然仁慈的没有告诉小螃蟹真相。
裴颂喉咙里又痛又酸涩,他心中的愧疚快要淹没他,这些祸事就是因他而起。
“你要不要喝水?”小螃蟹端了水壶问他:“护士姐姐说你醒了如果不吐就可以喝水了,你想吐吗?”
裴颂摇摇头,忙用手去接水壶:“小心烫着。”
“不烫,是温水。”小螃蟹似乎很有兴趣照顾人,拨开裴颂的手给他倒水:“你别动,妈妈生病的时候我也这样照顾她的,我很熟练。”
宋斐然笑着伸手替她扶了一下杯子:“让她来吧,她一大早就打电话要来看你。”
裴颂却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怎么能让她照顾我?我的伤口不严重……”
小螃蟹把水递给他:“你只需要对我说谢谢就行了。”
“谢谢……”裴颂听她指挥的接过来,一口气把水全喝光了,喝的眼眶发酸。
小小的人健康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还喝吗?伤口痛不痛?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每一句都像是劫后余生的“童话结局”,越幸福他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他差点害了她们,他有什么资格躺在这里享受着她们的照顾?
小螃蟹没有待很久,她还要去上学。
裴颂见到了她的新“司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话不多,站在病房外等着小螃蟹。
不知道为什么,裴颂看到宋斐然把小螃蟹送出去,对新司机笑着说:“送完小螃蟹就不用过来医院了,中午和晚上准时去接她就可以。”
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新司机已经熟知了小螃蟹的行程和时间,并且宋总对新司机像是熟悉的朋友一样。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招了新司机吗?
是不是……在裴军出现在小螃蟹学院门口那天,宋总就着手在招聘新司机?准备随时换掉他了?
裴颂头晕的厉害,看着小螃蟹离开,如鲠在喉,他很想问却又不敢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换掉他这个不称职的司机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他甚至没有脸替自己争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宋斐然也只会更快开除他,他的赌鬼父亲就像个定时炸弹,只要活着就是隐患。
换任何一个父母也不会安心把孩子再交给他。
宋总……对他已经足够宽容了。
“要吃早饭吗?”宋斐然过来打开了桌子上的饭盒。
饭菜香飘出来,他听着宋斐然说是家里阿姨做的,小螃蟹特意给你带过来的,喉咙里就鲠得更厉害了。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
“对不起。”裴颂开口向她道歉,这三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愧疚:“因为我才发生了这种事,宋总您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是要处置你。”宋斐然把饭盒递给他:“先吃了再说吧,小螃蟹特意给你装在保温袋里,怕凉了,你别辜负了她的好意。”
裴颂伸手接过来,是粥和蔬菜、鸡蛋,粥还是温热的。
他坐在病床上低头一口一口地吃,喉咙里那些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眼泪掉进了饭盒里,怕被宋斐然看见,忙将头低得更低。
宋斐然却看得一清二楚,他还是那么容易因为愧疚而落泪。
她等他吃完,才抽出两份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一份是手术同意书,现在就签,我要给医院发过去。”她说:“还有一份是你的新合同。”
裴颂有些懵,接过去看见那份手术同意书上是他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的□□昨天就找到了,只是你在昏迷,现在需要马上手术,你同意就签字。”宋斐然把笔递给他。
裴颂擡头看她,红着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找到了?可以做移植手术了?太好了,这太好了……”他母亲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一点生机,当然得签,马上签。
他接过笔毫不犹豫就签字,根本没仔细看,不知道已经换了医院,签完之后才想起来:“手术费我……”
“手术费、住院费,后续的所有费用我都已经替你垫付了。”宋斐然抽走了那份手术同意书,叫了一声门外的秘书,让她立刻给医院发过去。
“您替我垫付了?”裴颂心里的愧疚更重了:“多少钱?我……”他想说以后把他的工资全转给她来还,可又想到,他大概率要被开除了,所以换成了:“我一定还您,按照银行的利率还您。”
宋斐然笑了一下,擡擡下巴让他看下一份合约:“不用,我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裴颂愣了一下:“您还会继续用我?”
难道不是要开除他?
“我既然答应过小螃蟹不开除你,当然不会言而无信。”宋斐然坐在椅子里说:“你的赌鬼父亲确实是个问题,但我和小螃蟹对你还算满意。”
裴颂呆呆的看着她,满意两个字像是泡腾片丢进他的心里瞬间蒸腾翻涌。
她对他还算满意吗?真的满意吗?
“所以我只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开除你。”宋斐然看着他的表情,他大概还不知道裴军已经死了,以为裴军被抓紧去了吧,不重要。
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只是说:“新合约是终身制合约,仔细看一看,你同意了再签。”
“终身制?”他像个呆瓜一样一直在重复她的话,低头去看手里的合约,合约里写他要为宋斐然工作六十年,直到他法定退休的年龄,来抵还她支付给他母亲的各种费用。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的卖身契。”宋斐然玩笑一般说:“签了之后你就彻底卖给我了。”
这就是对他的处置吗?
裴颂在心里想,这是处置吗?一份高薪的工作,老板让他干到老,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处置吧?
他甚至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奖励”,他没有被开除,没有被扣薪水,反而得到了永久的保障——他可以在她们身边待到老死那一天。
他这样赌鬼的儿子怎么会突然走大运遇到她们?
宋斐然看见他垂着的睫毛上凝出一片潮湿,他又要哭了吗?
他压根没有去看那些条约,直接翻到最后就要签名。
“我劝你看清楚条约。”宋斐然再次说。
他却哑声说:“没什么好看的,哪怕这份合约上写了把我卖掉甸海,我也会签。”
他有什么好犹豫?好考虑的?她没有怪责他带来这样的麻烦,还替他的母亲支付的所有费用,允许他继续留下,永远留下,提出什么样的条约他都可以接受。
不,是他愿意做任何事,继续留下来。
裴颂在合约里签下自己的名字,觉得像做梦,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她真的就这样原谅他?准许他留下了吗?
裴军那边怎么解决?他母亲的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裴颂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还没等开口,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他的手机,屏幕碎得很厉害。
宋斐然伸手替他拿了过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他的母亲现在在国外的医院被看管着,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朋友,是不可能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会是谁?警察?沈威的手下?
她递给了裴颂说:“开免提。”
裴颂愣了愣却还是听话的开了免提。
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小颂吗?小颂你现在哪家医院?”
“明霞姨?”裴颂不太确定地问。
“是我!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明霞着急起来话说得飞快:“你知道你妈被什么宋总强行送去国外的医院了吗?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裴颂怔忪的擡眼看宋斐然。
宋斐然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声音:“妈!你把手机挂了!我都跟你说了别管别人家的事!”
“什么别人家的事!小莲没有娘家人了,我要是不管她谁还能管她啊!她死了都没人知道!”明霞语气非常地不好:“小颂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那个宋总怎么能强行把人送出国不让人联系啊!就算是治病,但她一个病人连一句外语也不会说,出什么事怎么办?这不违法吗?你告诉你那个宋总,把医院和电话告诉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知道。”裴颂就那么看着宋斐然,眼神从茫然到不可思议,却还是先对明霞姨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同意的明霞姨,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会去照顾我妈,等她好了会让她跟您联系的。”
手机那边传来小萍的声音:“你看!我就说裴颂肯定知道,你非要打这个电话!”
裴颂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宋斐然在他开口之前,又把合约丢在了他面前:“合约里写得很清楚。”
裴颂垂下眼第一次看了那些条约,第一条就是在合约期内,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会见、联系他的母亲王莲。
第二条是,她有权不告知裴颂,王莲的医院、联系方式、相关事宜。
裴颂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条条近乎绝情的条约,终于明白了宋斐然所说“卖身契”的意思。
因为每一条都在告知他,他和他母亲再无任何瓜葛,从今以后他完全“归属于”宋斐然。
他不懂这合不合法,他只是很吃惊,吃惊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她,先问她哪一句?每一句都很荒谬。
“你以为我说卖身契是在跟你开玩笑?”宋斐然认真地告诉裴颂:“不是玩笑,是我要你从今以后和你的父母彻底切割,我可以负担你母亲以后一切的费用,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联系她,也联系不到她。”
裴颂终于意识到,在他昏迷的昨晚,她就已经将母亲送去了国外的医院是吗?
太荒谬了……那是一个大活人。
他下意识从手机里找母亲的号码,可还没拨过去,就听见宋斐然叫他。
“裴颂。”她就坐在那里,极其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个电话打出去就视为你违反合约,我将终止和你的雇佣关系,也不会再为你母亲提供一分钱。”
她在告诉他,要么断绝联系他母亲的心,要么滚。
裴颂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可直接屏幕暗下去他也没有真的拨出去。
他从她眼神里读到了一点满意,那是吃定了他的上位者神态,她清楚的知道,他爱她爱的泥足深陷。
她站起来抽走了他的手机,丢在地上用鞋跟重重地踩在手机上。
“啪——”的声响中,手机彻底碎开,屏幕一点也不亮了。
而她只是擡脚将碎开的手机踢到垃圾桶旁,对他说:“我会给你换新的手机,新的号码,从今以后你的问题父母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那些明霞姨、小萍之类的朋友也不需要再联络了,你只需要存下我和小螃蟹的号码。”
“还有。”她又看向他,放低声音说:“裴军死了,被沈威杀了,如果警察来录口供,不要说多余的话。”
裴颂的耳朵里雷鸣一般响过,裴军死了?
他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他扑到裴军的画面,他好像……捅了裴军好几刀……那时候裴军死了吗?
“裴颂。”她用冰冷的手擡起了他的脸,更低声地说:“我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你要做的只是听我安排,明白吗?”
裴颂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她允许他继续留下的原因——她解决了他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他的父母。
所以她安心地让他留下来。
那真的是一张卖身契,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玩笑,每句话都会实行。
裴颂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当然知道裴军该死,他昨夜是真的想亲手杀了裴军。
他也知道,小螃蟹的名字、学校是他母亲透露给裴军的,她虽然不知情却也帮凶……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在执行完之后才告知了他。
至少,可以先告诉他,对吗?
裴颂张开口,想说这些话,可是她的眼神那么冷,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在忍着怒意了,他不想让她生气。
他想:原本就是他和他的父母给她带来了麻烦,她已经足够容忍他了,不是吗?
他想:这些事情她已经做了,他还要为这些事惹怒她吗?
惹怒她,离开她和小螃蟹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不想,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望着她,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咽下那些话,只是伸手拉下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我可以以后不和我妈见面,但至少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至少在她手术的时候让我见见她,等她手术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见她……我签了合同就肯定会做到。”
可她把手抽了回去,“裴颂,我不喜欢你和我讨价还价。”
她说:“我本来可以把你母亲也送进监狱,是因为你,我才留了情面,你现在要继续为了她来让我生气吗?”
裴颂坐在病床上望着她,艰难地吞咽着喉咙里酸痛的“针”,那根针大概就是他爱她。
他从来不敢讲出口,郁结成了一根针堵在他的喉咙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斐然离开这间病房。
裴颂晕眩地看着垃圾桶旁碎掉的手机,那是他为自己买过最贵的一样东西,虽然是二手的,他也用得很珍惜。
可他最贵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他们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爱上她时他就该知道,他这样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爱她本来就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