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离开赵宝珠家的时候,赵宝珠突然问叶同尘：“我听朗朗说叶律师会算命，您能帮我看看阿妈、阿大和平安他们投胎会过的好吗？”
叶同尘在心里轻轻叹气，和她说：“人死如灯灭，算命只能算这一世的命,恐怕没有术法可以看到下一世的命。”
她也很想知道,小跛子平安轮回转世去了哪里,有没有遇上他的“主人”。
可是这世上的术法只可以寻前因前世，没有可以看到下一世的，人死万般寂灭,寻不到的。
赵宝珠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会能看到下一世的命呢。”
叶同尘出了赵家,外面在下雨,晓山青拄着拐想打车。
路边一辆车子上就有人下来,撑着黑色的雨伞朝他们点头：“叶律师，晓律师我来接你们的。”
“戴也？”晓山青惊讶，随后想到，戴也现在在他爸那里工作，可能是他爸吩咐戴也来的。
他上了车,还在和叶尘说：要不要招个司机？总打车也不方便。
叶同尘在摆弄她的新手机，头也不擡说：“戴也挺合适的。”
晓山青一愣，看向开车的戴也，是啊,戴也很合适啊！——
之后，赵宝珠捐遗产的事上了新闻，杭市的市长亲自来拜访了老太太,给老太太送了荣誉证书。
不少媒体要来给老太太做直播、做采访都被老太太拒绝了，天气冷了她就想给家里的房子翻新装上地暖,别的一概不想理会。
倒是赵朗朗趁着这股热度直播间火了，但他从不在直播间讲章福安和太姥姥的事，平时就是喊麦和讲灵异故事，尤其是他和叶法师遇到的那一场灵异事件，荒宅、雷雨天、鬼哭声，讲的神乎其神。
他直播间红了以后，去过几次叶同尘和晓山青的直播间给他们刷礼物，答谢感恩。
但他刷了好几万的礼物都没能进叶同尘的榜上前十，她的榜上竞争太激烈了，而且十个有八个是女生，榜一那位就是每次来必刷五六万的手术刀屠龙手，她已经在这个直播间刷礼物刷了五十多万。
这还是最近这一周，她不知道忙什么没来直播间的情况。
比不过，真比不过。
赵朗朗每次去叶同尘的直播间都会惊叹，现在只要叶同尘开播，在线人数一次比一次高，最新一次已经快破了抖鱼的记录——在线人数500万+。
那弹幕密密麻麻一片——【老婆看我】【老婆我来了！】【老婆今天好漂亮哦】。
而每次晓山青律师直播，弹幕里就会变成——【晓狗你腿好了吗？】【晓狗我老婆呢？】【你好晓律师，看看我老婆】。
赵朗朗不得不感叹，叶法师就算不做明星，也自带爆红体质——
杭市的冬天很少下雪，湿冷的厉害，尤其阴雨天简直要冻死人。
好在忙完赵宝珠老太太的遗产案之后，暂时不需要往外跑，律所里开着暖气，热气在玻璃门上哈出薄薄的白色雾气。
晓山青伸手把玻璃大门上的雾气抹了抹，看见律所外新的车子停好，叶尘和戴也从车上下来，戴也很自然的撑开伞接叶尘一路过来。
这么冷的天，戴也居然只穿了薄薄的黑色套头毛衫，手臂上的肌肉和胸肌若隐若现。
晓山青不是什么嫉妒的人，但自从把戴也聘请来律所做司机和前台，他就总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戴也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找活干，不是拖地抹桌子，就是出去给他们买咖啡和甜点，会修空调就算了，居然还会织毛衣……
戴也偷偷摸摸给小橘猫柿子织了一件小毛衣，连霞婶都对他赞不绝口。
戴也被夸也只是腼腆的笑着说：“坐牢的时候会教这些。”
对了，赵朗朗说戴也还很能打，之前出差的时候戴也说他军校练过拳脚。
这样对比之下，晓山青觉得自己没有一样比得过人家的，有时候直播，弹幕里还会起哄要看看她们律所的黑皮帅哥司机。
戴也这样的人要是没有被冤枉坐牢，该有多好的未来啊。
晓山青一面羡慕一面又惋惜，看着戴也拉开门，叶同尘手里拎着一袋糖炒板栗进了律所。
“好暖和啊。”她打了个冷颤。
晓山青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她：“学会开车了吗？”
外面那辆新车是叶同尘拿到赵宝珠的律师费之后，买的新车，不是迈巴赫，是一辆经济实惠的油电混合车，说是给律所换的代步工具。
晓山青的腿还没拆钢板，开不了车，她就开始跟戴也学开车，才学了两天。
“没有，有些标志我记不住。”叶同尘想起来就头疼，学开车比学法术还难，主要是路况好复杂，有些路可以左转，有些路又不可以了。
戴也收好伞，规规矩矩的放在伞架上，笑着说：“叶律师开的很好，只是还需要再熟悉一下。”
他去洗了手，居然开始坐在前台一颗一颗的剥栗子。
不是给叶尘剥的吧？
晓山青很难不乱想，他看着叶尘坐到电脑旁又要去直播，感叹道：“可以不用天天直播的，咱们律所没那么卷。”不需要像赵朗朗一样天天直播，该休息就休息。
但叶尘把小橘猫柿子抱进怀里，挠着它的下巴说：“我要攒钱。”
柿子在她的手指下开始咕噜咕噜的撒娇。
晓山青也坐了过去摸了摸柿子：“你真打算要攒钱买抱一道观啊？”她这次赵宝珠的案子律师费税后就将近四百万，这可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叶尘可以在杭市买房了。
但叶尘拿到钱之后，就买了一辆十几万的车，一部新手机，再也没有多花一分钱，全存起来了，说离她承包抱一道观近了一步了。
晓山青当然支持她的梦想，只是……怕她失望。
她这几天直播的可认真了，只要有空就直播，而且对自己很吝啬，入冬了一身新衣服也没给自己买，平时从不化妆，只有在出席法庭才简单涂个口红。
他担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有时候不太明白叶尘对抱一道观的执念是怎么来的，可看着叶尘干劲满满的样子，他也不好给她泄气。
“我下个月给你涨工资。”晓山青说，又补充：“我订了咱们律所的羽绒服长外套，每个人都有，过两天就送到了。”他尽量补贴她，就差帮她买鞋买包了。
叶同尘果然有点开心，摸着小柿子的脑袋说：“那我今年冬天不用买衣服了。”
“有喜欢的你就买吧。”晓山青劝她：“律所可以给你报销。”
她却说：“我没什么喜欢的。”
她打开了直播间，手机的光在她眼睛里闪烁，晓山青看着她真觉得，叶尘好像没有欲望。
物质欲望、精神欲望，爱欲和恨欲似乎也没有，她爱吃甜点但好像只是因为低血糖，需要迅速摄入糖分，对口味不挑。
她很善良，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是又似乎不在意每个人的离去。
像个旁观者。
晓山青有时候会想，她会喜欢上一个人吗？他想象不到。
他们一起去办理章福安老爷子的遗产时，他会觉得很遗憾，章福安和王凤仙都等了彼此一辈子，却都没能见到对方。
叶尘告诉他：“没有人的一生是没有遗憾的。”
他在那时候很想问叶尘，要是发生天灾人祸，他和她走散了，她会不会找找他？
可是又觉得太没有分寸了，她凭什么会找他？
所以就问她：“如果咱们律所的小猫柿子走丢了，你会找它吗？”
叶尘回了一个很奇怪的答案。
她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了？不记得小猫丢了她要不要找？
晓山青不懂这个答案。
直播间开了，叶同尘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晓山青也凑过去打了招呼，看见满屏幕老婆老婆老婆。
又看见了榜一的手术刀屠龙手进入了直播间。
顾宁来了？
她父亲的葬礼前天办完了，顾家没有大办，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低调的下葬。
晓山青是跟着他爸去顾家看望了一下顾家老爷子顾海，顾海已经快八十了，还要为儿子处理后事，接管儿子留下的公司烂摊子，叫人心酸。
可见了顾老爷子，他发现老爷子比想象中好太多了，精神抖擞，每天在锻炼，家里没有一点办丧事的压抑气氛，连顾宁也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开直播？
顾老爷子只有在和他爸单独说话时，才显出疲态说：“我现在不能倒下去，不然宁宁怎么办？为了宁宁我也要支撑起顾家，让她不要再受到任何伤害。”
顾家有意隐去了顾远洋这个人，将对顾宁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可顾老爷子不知道，其实顾宁也偷偷和他说：“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心狠，但我爸被执行死刑那一天，我没有太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说：“你不知道他坐牢之后我几乎每天都接到他要我去看他的请求，他在监狱里不是被打就是打架，咒骂所有人，恨我不帮他脱罪……我知道他是不会悔改的，我甚至害怕他出狱……现在他终于死了。”
顾宁在他面前显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说了一句：“挺好的。”——
晓山青有些走神，听见叶尘说：“屠龙手你不用给我刷礼物。”
他回过神，看见直播间里手术刀屠龙手一连好几个礼物，把手机屏幕都占满了。
手术刀屠龙手：【我几天没来了，把礼物给老婆补上，么么】
手术刀屠龙手：【老婆不用心疼我的钱，我现在可是小副总裁，钱必须到位】
【富婆不是医生吗？怎么又成副总裁了？】
手术刀屠龙手：【没办法，爹死了我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和公司了】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富婆姐姐你看看我，一米八身高，能屈能伸，做你的奴才够吗？】
弹幕里快变成招聘现场了。
戴也端着一个盘子从前台走了过来，把一盘子剥好的栗子放在了叶同尘和晓山青的中间。
晓山青眼皮开始突突跳了。
直播间里扫到了戴也的手臂，弹幕里就开始嗷嗷召唤——
【这个手臂上的青筋一看就是黑皮司机戴也对不对！】
手术刀屠龙手：【靠！黑皮猛男居然还这么贤惠剥栗子！他是不是看上我老婆了！】
【你好叶法师，看看司机】
【看看司机】
【老婆我想看司机！】
【礼物我刷上了，老婆看看司机】
叶同尘现在有求必应，开口叫了一声：“戴也。”
戴也下意识止住脚步，脱口就想说：“到。”好在硬生生止住了，监狱里这些习惯得改。
他回头问：“叶律师怎么了吗？”
“你站着别动。”叶同尘把镜头调转，对准了戴也：“大家想看看你。”
别说，直播镜头下戴也挺拔又帅气，他五官本来就生的好，皮肤是小麦色的，寸头显得他更英气了，黑色毛衣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意识到镜头对准了他，更不好意思了，忙摆手说：“我没什么好看的……”快步躲去了前台。
弹幕里——
【猛男羞涩更带劲了！】
【哈哈哈这不比那些擦边男好看？】
【别说，晓律师聘请的这位司机加前台是真的有眼光，帅的惊人】
【晓律师你们还缺保洁阿姨吗？我这人从小爱搞办公室恋爱，去你们公司能泡前台吗？】
【没有案子能去你们律所喝喝茶，看看前台吗？】
【好看，爱看，老婆多直播前台】
手术刀屠龙手：【晓山青你就没有危机感吗？】
晓山青可太有了！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很想站起来替叶尘做点什么，但所有事情都被戴也做完了。
可是他看着弹幕里在乱猜戴也喜欢叶尘，还是要说：“大家不要乱猜，戴也工作很认真努力，他对律所里每个人都一样，还给小柿子织了毛衣。”
叶同尘抱起小柿子给大家看：“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平时无论是谁站起来想倒水，戴也都会先起身说：我来。
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良善之人，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无关儿女私情。
戴也坐在前台，听着她们在替自己解释，脸颊发烫的低着头继续剥栗子，是叶律师和晓律师人太好了，他心里非常非常感激他们，至于叶律师，她那么好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
玻璃门上的铃铛牌子“叮铃”的晃荡了一下，戴也以为有人推门进来了，忙站起身迎接，却没看见人影，只有门把手上的铃铛在响。
“刮风了吧？”晓山青没在意。
叶同尘却看出了门外，下着小雨的玻璃门外一个血淋淋的女人站在那里，不敢进来只敢偶尔动一动门把手上的铃铛。
这个女人，除了她其他人看不见，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鬼魂，赖在律所门外已经三天了，畏惧叶同尘不敢进门，也不作恶捣乱，只是站在外面盯着叶同尘看。
其实这世上路边、屋子里，经常会有飘荡的鬼魂，只是人看不到，大部分鬼魂也没有作恶的能力，多是因为各种原因短暂的飘荡在人间，过不了24个小时就会入轮回。
所以人会有时候突然觉得冷，阴风扑面，大多数是路过了这些鬼魂。
叶同尘原本以为这血淋淋的女人是短暂逗留的鬼魂，她不想破坏规则就装看不见，但三天了还没走，这会儿又不停的拨动着铃铛。
“叮铃……叮铃……”
晓山青也看了出去：“风这么大吗？”
戴也起身推门出去，看了看门上的铃铛，铃铛上挂着招财猫，很沉很重，平时有人推门进来、或者故意动才会响。
“不然就先拿进来吧。”晓山青说：“等风小点再挂上去。”
戴也皱了皱眉，可是现在下雨没风，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好。”把铃铛摘了拿进去。
玻璃门关上。
叶同尘看见那血淋淋的女人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还在盯着她看。
唉。
叶同尘想站起来出去看看，直播间里有人连麦咨询。
她先接了连麦。
对面黑漆漆的没开视频，只开了麦。
“请问，咨询真是免费的？”对面问，是个特别年轻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像是青少年。
“免费的。”叶同尘回答了他。
他“哦”了一声，又问：“那请问找您打官司需要多少钱？”
晓山青听着这个声音有些疑惑，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成年了吗？”这声音听起来像未成年的男生啊。
“成年了，我成年了。”对面说，清了清嗓子又问：“找你们打官司需要多少钱？很贵吗？我看网上说你们打官司不会输。”
这个网上的洗脑包可真要不得。
“不是，官司有赢就有输。”叶同尘和他说：“收费的问题看案子，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问是免费的。”
对面的少年人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请问……偷面包车被抓的话会坐牢吗？”
弹幕里立刻精神了——
【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小伙子你偷了面包车？】
【虽然免费，但直播间三百多万的人，说不定有警察蜀黍在看直播呢？】
【我想问，要是这位小伙子现在被警察抓住，他算自首吗？】
【哈哈哈好问题，应该算吧？你看他都自投罗网了，怎么不算自首呢？】
弹幕显然把连麦的人吓到了，忙说：“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我只是问问……”
但没说完，他那边就传来了电流声，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在电流声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冷森森像是自带电音似得：“叶律师……你能帮我打官司吗……”
这声音一卡一卡，听着格外渗人，把晓山青都吓到了，以为自己的耳蜗出了问题，忙擡手按住了耳蜗看叶同尘。
可显然不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弹幕里也被吓到了——
【靠靠靠什么鬼声音？？】
【我手机出问题了？？？我怎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吓到我了，好像午夜凶铃……】
【见鬼了？？？？】
【别吓我啊！大白天的怎么连麦的男人变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