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倒数二
师兄们嘲笑我和文然形影不离,在家天天见,在学校也见,阿八觉得奇怪,跑教室里问,“你俩天天见会不会烦呀,老是对着同一张脸?”
我停下笔,很真诚的问他,“你天天吃饭会不会觉得烦呀?”
阿八笑起来,“文然又不能当饭吃!”
“嘿!那饭能当文然看么?”
他立刻无语,“我服了你们两个了,腻都要腻死人了,还那么落落大方,存心是刺激我们这些未婚大龄男青年!”的7e
最近一有空就跟跑去韩天源的画室,磨着他讲以前的故事,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那样纯真的年华。
他叼着一颗棒棒糖,在里屋整理图纸,我撺掇他,他终于不耐烦,“我说,我说好了!”
“当时文然是在理强的,跟范晨在一起,而且我又是美术特长生,所以也一般不怎么在学校,但是有一天,我刚到教室,还没坐下来,旁边那个人抬头,冲着我笑,文然那家伙不知道怎么转到我们班了,幸灾乐祸的告诉我以后要和我一起相依为命了。
刚开始他总分确实比较差,但是语数外出奇的好,尤其是数学,在文科班无人能出其右,后来,大概两个月之后,政治历史地理全都上去了,简直就是奇迹!后来我才知道他进文科班这件事,闹的几乎满城风雨,老师都不看好他学文科,结果他还是撑下去了。
在那段最苦的岁月,我知道文然也退缩过,他有一次趴在阳台上痴痴的看着天,问我,韩天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呀?我知道他那时候没有两点钟以前睡觉的,当时我真的非常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放弃报送去读文科。的00
高考分数下来时候,我和他去了一个城市,然后这件事基本被我淡忘了,但是大三时候,他们宿舍有人过生日,你知道男生嘛,都是喜欢弄点酒喝喝的,晚上很晚的时候就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文然喝多了,让我能不能把他弄回去。那次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要转班考文科,你也应该知道吧,只是很多事情没有按他料想的发生,一旦偏差了,也许就弥补不了。
说实话,你们俩真的很有缘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相信事隔七年你们居然还能再见面,然后以朋友的身份认识,然后在一起,觉得很玄妙,很不可思议!”
屋里灯光有些昏暗,巨大的落地钟的钟摆“啪啪”的响着,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把心里的感受问出来,“韩天源,我从没想过,文然会喜欢我,真的!”
他拿起塑料尺就要敲我的脑袋,“醒醒吧!人家都暗恋你七年了,够折腾那家伙的了!”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他,是很喜欢。”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说出来,“文然好那是固然的,应该是非常好的那种男生,但是我其实很怕感情这回事,又伤人又伤己,有时候我就想,如果自己一辈子没有爱情是不是就不会活得很累,实际上在没有碰到他之前,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寂寞,反而很享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然后文然出现了,和我相处了一个月,然后不声不响的走了,我当时其实满难受的,有些耿耿于怀,但是很快就释然了,但是之后见到他,每次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他随和、稳重、温柔、细心,又有些孩子气,直到我目光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为他心痛,为他流眼泪时候,我发现我喜欢上他了。
可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即使两个人天天见面也不会觉得腻,见不着反而会有空空的感觉。其实我一直怕别人给我的感情太沉重,沉到是包袱,被束缚,被压到喘不过气来,然后就为爱失去了自由。文然一定知道我的想法,才迟迟没有告诉我他对我的感情,可是当我知道之后,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沉重,反而无比的庆幸?”
“宁言,这就表示你很喜欢他,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就那么简单,快乐幸福就好了!”
是的,如果没有快乐谈何幸福,和他在一起,幸福也快乐。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孩子,他会在过马路时候牵着我的手,用身体挡住车流;会在冬天的清晨捧着饭盒等在我上课的教室;会在准备会议材料时候一言不发;会在寒冷的湖边静静坐上两个小时然后仔细告诉我什么是萧索。他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的,安静的。他是我冬天里温暖的粗线围巾,夏天里清凉的黑麦啤酒,深夜写作时的一杯锡兰,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只是,我在等一个机会,把过往的烦恼全都丢弃,把未解的谜团全部弄清——
果然,一个星期后乔敏策约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见。
她所做的事情昭然若揭,只是,我怎么也猜不透她的动机,和许昱坤合作干涉范晨的地产项目,教唆阮芸意图拆散我和文然,在我出国时候找人伤了文然,还有那次她醉酒之后对我说的话。她件件事都有所指,如果真的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会避重就轻,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场闹剧,只是嫉妒我,对我不满,还是另有原因?
答案只能由她告诉我。
乔敏策说话直接明了,“宁言,你身边的麻烦都是我制造的,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你似乎挺喜欢把人玩弄在掌心的,只是我很好奇,偏偏就选了我?”
她“咯咯”的笑起来,“你认识陆宇吗?”
我千想万想都不会想到这个理由,按逻辑来说陆宇应该和乔敏策没有任何交集的,如果只是为了陆宇,那她也不至于把八年前的陈年旧事作为理由。
她见我不说话,便继续,“我不是上海人,只是大学在那四年,我的初高中都是在J中,至于陆宇,是我当年的青梅竹马。”
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应该是很讨厌你的,因为我喜欢的男孩子喜欢你,然后又因为一些事情,他永远离开了我,原本我应该谁都不怨,但是偏偏让我碰见你,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不甘,总之我……”
“等等,乔敏策,陆宇现在在哪?”
她指指天空,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天堂?或是地狱?当年你们俩那件事闹的挺厉害的,他家人一气之下把他送去了加拿大,一个月后因为车祸死了。”
不可置信的震惊,陆宇居然因为车祸去世了,那么说,乔敏策的确有理由恨我,这场闹剧我起码也要负三成的责任,如果没有我,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也不会出国。
如果他没有出国,现在该是和我一样大了,也许工作了,也许还在读研,也许会有一个相爱的女朋友。他或许会为年少的那份轻狂和执着后悔,也许我会听见他对我说声对不起,我可以微笑着原谅他,但是现在,人天永隔,时间再也没有给我们改过往事的机会,时光,只能向前,永远不会倒流,而我们只能拼命的回忆,去抗拒时光匆匆。
“我嫉妒你,没错,很嫉妒,从高中就开始了——那样一个在我眼里完美的男生,也是J中当年的才子,也栽在你手里了。初三时候的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两张画,然后跟我说如果这画的主人是女生,不仅有着绝佳的才气,而且有颗细腻又敏感的心。结果他真的被你吸引住了,而且还喜欢你喜欢到那种地步,不惜伤害自己,不惜伤害自己——宁言,我就是最讨厌这一点,你总是一副懵懂不自知的样子,为什么还有男生追着你,为你倾心投入。”
“你所做的只是因为陆宇,打算报复我?”
“不,还有很多,你的出身,家庭,男朋友,学业,都让我嫉妒,我总是在想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为什么总是给你最好的,而你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疯了,我确实是疯了,陆宇死后我就宽慰自己,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个女孩也是受害者,但是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生活的那么快乐那么幸福,有一个那么好的男朋友呵护你,我就想,你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忘得彻底干净了,然后渐渐的,我嫉妒你,又恨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于是我就越来越想毁掉你所有的,但是我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最后还是躲不过自己良心的指责。”
她开始沉默,我终于开口,“乔敏策,你搞错了两点,第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陆宇,只是我自己努力的不断的去遗忘,因为,我恨他,但是我可以理解他,而且可以宽恕他。你不知道当时那件事给我造成了多少麻烦和心里阴影,你永远没有办法体会,但是现在,他不在了,我却没有办法去恨一个不在世的人。人,永远不能靠回忆活着,对他,我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第二,我宁言所有的,除了家庭我无法选择之外别的都是我自己努力获得的,学业也好,爱情也好,都是我以正当方法,尽力去得到然后维持的。既然这样,你又有何可以嫉妒的,我宁言不过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与你有何关系?”
她笑的凄然,“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嫉妒你!”
“乔敏策,我希望以后不会再看见你,这样,我不必讨厌你,你也不必嫉妒我,带着你的回忆活着,以前的一切就是一场闹剧,从今以后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初春的天微微转暖,仍有些料峭,阳光穿过高楼大厦,分折成不一样的束支,每一支似乎都有一个跳动的灵魂,无疑,春天是惹人喜爱的,即使有些冬天的影子,但是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温情和希望。
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回头,往前看,会看到更多的事物,比如春天——阳光正好,植物在角落幸福的舒展枝叶,花朵无数,云朵绵软而蓬松,一掠而过。
最终能让我们欢喜的,不是尘世的遗忘,而是内心之海不再汹涌,潮汐褪去,只剩下琥珀的期待和希望。
感谢这些卑微的哀伤与快乐让我成长——
回到家,正好看见文然在客厅里面转悠,摆着一个小旅行箱,我好奇,“你要逃家?”
他干脆蹲下来,碎碎念,“我不要出差,我要呆在家里,我不在家,谁给你喂食,谁给你买早饭,谁给你洗碗……”
我更好奇了,“你要去哪?”
“香港……”的0
“香港好呀!有那么多好吃的,记得多带点回来,还有宁清所谓的化妆品,你要是告诉她,她肯定乐疯了!”
脑袋上被着实的敲了一下,“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你老公要出去,你不泣涕涟涟,好歹也表示一下依依不舍,哪有你这样敲锣打鼓巴不得我早走的人!”
一把抱住他,结果两个人重心不稳,全都摔地毯上去了,压在文然身上,半晌我们俩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是多么暧昧,颇有攻受的架势。
故意和他开玩笑,手伸到他衣服里摩挲,“文然哥哥,你的皮肤好好哦,好滑的,摸起来好舒服!”
他貌似惊恐,“不要呀,放了我吧,再摸我就喊非礼了!”
我咯咯笑,然后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早点回来,我怕我会睡不着觉的!”
他还没回答,一个电话就响起来,我凑近去听,只是听见微微的哭腔,立刻有些慌了,“清清,谁欺负你了?”
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小言,我要回家……”
“范晨欺负你了?还是……”
“陪我回去,我要回去,赵锡轩结婚了,我要去……”
一旁就是范公子鬼叫,“回去吧!快回去吧!还有,别指望我跟你一起回去,死了这条心吧,没见过拿别的男人去刺激前男友的变态女人!”
宁清沉默,然后明显是对着范晨说话,“加五百,做不做?”
范公子可能是被噎住了,一阵咳嗽后,有气无力的说,“好……”
“啪”的一下电话被挂了,我和文然面面相觑,“做”——做什么,不会是那个?我的脸很可疑的红了,然后文然大笑,“哈哈,你思想好龌鹾呀!都想些什么呢?说来听听?”
我大吼,“我就不信你什么都没想,装什么纯情,甲醇!”
两个人互掐,在地毯上滚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