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要做晚饭……真等她回来,这一宅子的人都要饿死了。”
温暖卧房里,方亭阁把睡得天昏地暗的兰澈轻轻放在榻上,抖开被子盖好,又轻手轻脚熄了灯,这才关上门走出房间。
房外,丁管家面对方亭阁的抱怨只能苦笑:“也难为兰丫头了。这段时间跟着少主没少吃苦头,也一直很努力,可她毕竟年纪还小,需要有人陪她说说话、听她倾诉,不然心事压太久是会病的。”
方亭阁发了会儿愣,摇摇头往书房走去。书房里楼明夜还在看书,见方亭阁进来立刻将书卷放下:“睡了?”
“玩得太疯,压根儿就没醒。”方亭阁表情有些紧张,“少主,我没见到那个叫洛景夏的,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有兰澈在窝棚里睡觉。”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到兰澈身边而不被她发现,想来掩盖能力不差。如今只能继续从那间大宅主子身份上寻找线索了。”
“就不能把他抓来直接问吗?”方亭阁心有不甘。
楼明夜微调眉梢:“你想让兰澈跟你翻脸?”
以兰澈跟洛景夏的交情,谁敢动他,哪怕是她心心念念的主子,恐怕也绝不会容许。越是这种品尝过孤苦无依味道的苦命人,就越珍稀患难间的生死交情,哪怕小洛为她做的,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惊天动地,没什么了不得。
方亭阁有些恼火:“怎么围着她转的苍蝇那么多?一个祈王还嫌不够,又弄出个洛景夏……死丫头,她能不能少招蜂引蝶啊?天天都要为她操心死了!”
楼明夜没有表露情绪,他靠在椅中,十指交错轻托下颌,精致凤眸微微眯起:“亭阁,你见过洛景夏,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仔细说一遍。”
“模样……还记得七八分吧。那家伙个子挺高,不胖不瘦,皮肤白得出奇,有些不像汉人。可说他是胡人的话,眼睛和头发的颜色有不对,也没胡人那么健壮。”
闭起眼,楼明夜似乎在思忖。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表情难以揣测:“这个人身份,我大概有些想法,不过还不能确定。罢了,这件事暂时放下,不用再继续追踪。”
“哦。”不甘归不甘,方亭阁对楼明夜的话仍旧十分遵从。低头看看桌面上剩的半碗浓郁药汁,方亭阁微微迟疑:“少主的病好些了吗?我看明天还是别进宫了吧?万一在那边发病……”
“不去不行,我得争取给兰澈要些权力,不能总让她被人支使来支使去的。”
楼明夜起身走到书房外,擡步有意想去兰澈房间,却在稍作犹豫后调转方向,径直往自己卧房走去。
痛痛快快玩了一天后,兰澈这顿觉睡得异常踏实香甜,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天大亮。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个哈欠,看看透过窗子的明亮光芒,忽然一拍脑门,嗖地从榻上跳起。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要被徐卿骂死了!”三下五除二套好衣衫,匆匆忙忙洗把脸,兰澈披头散发冲出房门,与迎面走来的楼明夜撞个正着。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楼明夜伸出修长手臂,动作娴熟地按住兰澈额头,断绝了她想要趁机扑上去大肆揩油的歹念。
兰澈伸伸手,够不着,一脸沮丧:“昨天歇了一天,再不认真查案要挨骂了。”
“不急,吃了饭再去。我跟你一起走。”
“咦,主子也要去大理寺吗?”兰澈惊讶。
“我去见个熟人,正好顺路。”楼明夜含糊其辞一带而过,推着精神饱满的兰澈去吃了顿难得的早饭。
去往大理寺的路程不远不近,丁管家本来唤了辆轿子准备给楼明夜代步,兰澈一看见轿子转身开始干呕,整张脸都绿了。无奈之下,楼明夜只能陪她慢慢步行。
走过热闹街市,穿过冷清小巷,两个人时而并排,时而一前一后,但无论何时都是兰澈在跟着他的脚步,配合着他的速度。
那晚因着楼明夜一句斥责,兰澈当众发了脾气拂袖而去,那之后两个人还没有好好说过话,此时的尴尬微妙得难以形容。兰澈不时偷偷看他,希望他能主动缓和关系说些什么,遗憾的是,楼明夜仍如她最初认识时那般,如天神一样高高在上。
放下身段这种事,也就只能她这厚脸皮的小随侍来了。
“主子,对不起。”鼓足勇气小声道歉后,兰澈凑近几分,“是我不懂事,又惹主子生气了。”
“知道就好。”楼明夜看着前方,回答得漫不经心。
兰澈心里各种不舒服,一撇嘴挽住他手臂:“可是主子也有错,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发脾气。”
“私下可以?”
“……私下也不可以啊!就不能对我温柔些吗?”兰澈有些抓狂,愤愤不平道,“主子对外人多客气啊,偏偏对家里人总是很严厉,太欺负人了!”
丁管家,刘大勺,方亭阁……宅中哪一个不曾被楼明夜训斥?温柔起来,他是让她怦然心动的好主子;严厉起来,他是毫不留情加下惩罚的严厉主子,严厉得让她偶尔会觉得难以接受。
所有人都付出真心对他好,理应得到他的宽待才对。
“兰澈,知道为什么罗裳敢于违抗我的命令吗?”楼明夜忽然提起无关话题。
兰澈愣了愣,摇头。
楼明夜放慢脚步,语气平淡:“因为我很少管束她,甚至从没有罚过她。不管怎么说,她与迎师兄是恋人,我总想着应该格外对她关照些。可结果呢?惯出了她不听命令任意妄为的毛病。这次要不是她耍脾气胡闹,私下通风报信,迎师兄也不会特地跑来,更不会打你的主意。”
楼明夜想让兰澈明白,没有赏罚分明,就没有明事理又忠诚的属下。
然而很显然,突然激动的兰澈并没能领会他的点拨,关注点也不在自己居然被凉城三城主当做目标上,一刻蓬勃发展的八卦心已然胜过一切。
“你说啥?罗裳和你师兄是一对儿?他娘的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