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天黑,巴虎数了下落地的羊羔已经有一百七十三只,这么多羊羔家里也放不下,怕夜里给冻死了,巴虎让希吉尔带人沿着墙根堆干牛粪捂火。
“牧仁大叔和金库老伯今夜辛苦点,别回去了,晚上跟我一起守夜,夜里应该还有不少母羊生崽。”他养牛羊这么些年也是少见这种情况,去年在年前就有母羊动红,不像今年这样,一直拖到年后过了八天了赶在一天生。
“东家,我晚上也留这儿,免得你们忙不过来。”希吉尔提了只羊羔放到靠近火堆的地方,朝宝这两天不在,正是他露头的好机会。
巴虎点头,“我进去看饭菜可好了,吃了饭该回去的早点回去,明早早点过来。”
牧仁大叔腾不开手做饭,十几个人的饭菜都是蜜娘在做,巴虎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切羊肉肠,她炖了一锅羊肉,煮了一锅米饭,煮米的时候蒸了五根羊肉肠,看男人进来,她头擡了下又接着继续切。
“打桶酥油茶就能吃饭了,水已经烧开了。”
“好,我先洗个手。”在羊圈里待久了,身上染上了血腥味和羊骚味,又抱过湿漉漉的羊羔,羊水印被火烤干了干巴巴的。
“你待会盛两碗饭打两碗汤跟艾吉玛坐屋里吃,我们身上脏的很,影响你吃饭的胃口。”巴虎泼了水,提了奶桶割一大坨酥油,从炉子上提了水壶先倒了小半壶,酥油被开水烫软,用奶杵狠捣几下再继续倒水接着再捣。
蜜娘切了一截羊肉肠喂他嘴里,问羊圈里的情况。
“晚上要守夜,我从外面把门锁了,你带两个孩子睡,别等我。”
巴虎喊了要守夜的人先来吃饭,剩下的人留在羊圈里看母羊的情况,轮换着吃饭。出门的时候抓了个人交代:“你走的时候把艾吉玛送回去,送到他娘手里你再走。”
“哎,好。”
“呦,有肉肠啊,我天天来来回回在檐下走,可馋这口肉了。”说话的人直接动手抓了扔嘴里,“有嚼劲,比新鲜的肉肠味香。”在东家屋里他们不敢聊东家的闲话,只好咋舌说朝宝那小子有福气,讨了个中原的婆娘也有口福了。
“今晚可不止口福。”
“哈哈哈。”
“东家太太,你吃好了啊?”朝门坐的人最先看到来人,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大声提醒。
灶房里瞬间安静,蜜娘若无其事地放下碗筷,“夜里冷,早些吃完早些回去歇着。”
“哎哎,是是是。”
之后蜜娘进了屋一直没出来,等艾吉玛跟人走了,她才开门去灶房,吃饭的碗筷已经洗了,但碗边还黏着一层羊油。她先提了水壶去给两个娃洗干净哄睡,孩子睡了才腾出身出来烧开水,把晚上用的碗筷都丢进锅里煮了几滚。
想着巴虎夜里可能会饿,她洗了锅又煮了两根羊肉肠放锅里,刚准备去羊圈里看看,他回来了。
“还没洗了睡?”
“要洗了,锅里还煮了两根肉肠,夜里饿了能直接捞起来吃。”
“行,我知道了。”巴虎提了筐去后院的库房里扒了一筐磨碎的包谷粒,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卧房门关了他也没去说话,径直出了大门把门上了锁。
他留意着人走了专门回来锁门的。
羊圈的围墙只有一人高,寒风夹杂着雪花打了进来,又蒸腾在墙根下热气融融的火光里,围墙外的积雪隔了一堵墙慢慢化成了水,又在半夜天最冷的时候结成薄冰。
蜜娘夜里一个人带孩子睡时刻提着心,喂夜奶,把尿,一夜醒个几次也没睡好,巴虎开门回来的时候她也跟着起了,脸上净是困顿之色。
“天还早,你继续睡,早饭我来做。”男人搓了搓脸,烤了一夜的火脸都干巴了,泡在羊血的腥味里,还头昏脑胀的。
蜜娘说睡不着了,她揭开锅盖,两根肉肠还在锅里,大半锅水被熬煮的只浅浅盖住了肉肠,火烧了一夜,羊肠都煮爆了。
“你们夜里怎么不分吃了?不饿?”
巴虎撇开眼说没胃口,尤其是看了爆出来的肉,有点作呕的感觉,“早饭煮几碗豆子稀饭吧,我想吃些清淡的。”
“不舒服?”蜜娘这才认真看他,伸手探上他的脸,又被人扯下,嘴硬说他身体壮,才不会守个夜就冻病了。
“就是跟了你被收拾干净了,见了脏的臭的心里不舒服。”他还赖上了,叨叨着以前睡在羊圈里守羊也没这臭毛病。
蜜娘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我烧水,你把浴桶搬进来洗个澡,吃了饭了先去睡一觉。”
巴虎懒得动,借口说下午还要去守着羊群,“我待会儿去隔壁厢房随便睡一会儿算了,现在洗了晚上又脏了。”
“你昨晚吃饭了,今早干啥还摸回来要吃的?”
“……两件互不沾边的事,没有可比的。”他靠在椅子上不动,满嘴的理由:“我是心疼你给我洗衣裳……哎!可不兴这样啊,我熬了一夜你还想拿铲子打我?”
蜜娘直接丢了铲子换成菜刀,再唠叨一会儿锅里的水都成开水了,也别洗澡了,直接剥皮好了。
“用不着你心疼,我是嫌你腥臭,赶紧搬了浴桶进来洗澡。”
男人被刀逼了出去,站在雪地里插腰大笑,闹了一阵子他感觉好多了。
巴虎坐浴桶里搓澡,蜜娘坐在灶边烧火煮粥,时不时被他差使着递油皂、搓个背、绑个头发……
“眼睛往哪儿瞅?我说你怎么急哄哄的催我洗澡,看来是另有目的。”他装模作样地拢着腿,上半身却往后仰,生怕别人看不到,骚里骚气的。
蜜娘含笑掐他一把,扔了搓澡巾盖在水面,熬夜把脑子熬坏了?他鲜少在清醒的时候满嘴胡言,只有捂在被窝里头脑发热,浑身发汗的时候嘴不受脑子控制。
“饭快好了,你赶紧洗了起来,小心待会被人堵在浴桶里。”蜜娘还留意着炕上睡着的孩子,没陪他闹腾,搅了锅里的粥盖上锅盖,“你看着火,我去看看孩子。”也到了两个娃醒的时候了。
还行,其其格和吉雅醒了自己躲在被窝里玩,估计是听到隔壁有爹娘的说话声也就没吵闹,但蜜娘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看,尿布是湿的。
“我说你俩今早咋这么乖呢,干错事了也心虚是不是?”她照着两娃的屁股蛋各拍了一下,扒了尿湿的裤子,垫的毛毡也湿答答的,盖的小被子也湿了一块儿,还好大棉被没沾上尿。
“躺好别乱滚,娘去打水给你们洗屁屁。”推开灶房的门,巴虎也穿好了衣裳,她怕孩子滚下炕,门都没关又往回走,“打盆水到卧房来。
其其格和吉雅昨晚就没见到亲爹,巴虎端水开门进去,两个娃看到他立马咧嘴笑,光着屁股坐着伸手要抱,嘴里也叽叽哇哇的。
“就一个赖皮爹,看你俩稀罕的。”蜜娘撇嘴。
巴虎嘴角都要飞到房顶上去,把盆放桌子上抱起两个光屁股娃娃,“也就你嫌弃,我儿我女才不嫌弃我。”
“洗啊,他俩身上都是尿骚味,你刚换了干净衣裳。”
“我不嫌弃我娃味儿大。”
浪劲又上来了。
蜜娘也不陪他们爷仨亲热,她锅里还有粥要看,就着巴虎洗澡的热水把他的脏衣裳给泡里面,吃了饭再洗。
饭后巴虎去睡觉,艾吉玛在厢房哄其其格和吉雅,蜜娘洗了碗后洗衣裳,衣裳挂在檐下沥水后,她换了靴子去了羊圈。
她带着大黄在羊圈里绕了一圈,问看守的男仆:“这几只羊怎么卧着不动?放的草也没吃。”
“东家昨晚应该喂了碎包谷的,我们早上来的时候有几只羊就只饮水,草嚼了几口就卧着不动了。”
“哦,是吃饱了。”蜜娘知道是巴虎喂了的也就没管了,问了下又生了多少羊羔,看没啥问题才回去。
她对这些男仆不是很放心,晌午之前又来转了两趟,发现那几只羊还是不吃不喝,卧着不动,这不正常,她走近一看,羊嘴巴下面滴了一圈的口水,嘴巴一圈也湿乎乎的。
“巴虎,醒醒,有几只羊出事了。”
“啥?”巴虎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掀了被子接过蜜娘递的衣裳,听蜜娘说是他喂过碎包谷的几只羊一上午都没动了,嘴里还流口水。
“不对啊,昨晚吃碎包谷的羊不少,生了崽的母羊我都给舀了半瓢包谷,其他羊呢?”
“其他羊正常。”蜜娘跟在他身后往羊圈走,“你自己过去看。”她对牛羊的情况不太懂。
有六只羊嘴里流口水,有人围着看它们也不动,巴虎大迈步走过去,其他人自觉给他让开地方,七嘴八舌地说他们没乱喂东西,“就喝了不少水,草都没嚼几口,水还是温热的,总不能是凉了胃。”
巴虎掰开羊嘴看了看,又问了它们是不是一直卧这里没动,他翻开周围的草,没找到羊屎,说是喝了不少水,也不见有尿滩。
“给我搭把手擡一只出去。”他指了个人,羊擡到大门外面的雪地里,他让蜜娘把狗都唤进去,一刀把羊捅死剖开羊肚。
“这是只母羊啊。”男仆满脸的心疼,还是头一茬母羊,今年才生头胎。
巴虎没搭理,在羊肚子里找到羊胃,羊胃鼓胀胀的,一刀划下去,金黄的包谷粒淌了出来。
“这、这是不消化啊!那其他羊怎么好好的?”
巴虎直起身,抓了把雪擦刀,“这几只应该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别的羊的包谷给抢吃了,吃多了又饮了不少水,消化不了,拉不出尿不出,胀得它只能卧着不动。”
“另外几只你们提着羊腿给倒过来,掰开羊嘴按肚子,要是能吐出来还能活,吐不出来就拿绳拴着让它们饿着。”至于会不会胀死,那只能看命了。
巴虎让男仆把羊提走给剥了,他进屋给蜜娘说了一声又去了扈县丞家,“我也才知道包谷不能喂多了,那玩意不好消化,我有几只羊胀的口冒酸水。”
扈县丞让人去喊羊倌,得知他家还没开始喂包谷,就说:“那就暂时先别动,先封在库房里。”
又转头说:“你发现的还怪及时,还是自己亲眼看着心里清楚,要是换在我家,羊死一半都不一定有人发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年龄大点的都有经验,跟人一样,口冒酸水肯定是胃不舒服。而且也不是我发现的,我昨晚守了一夜,一上午都在睡觉,是蜜娘心细,她去转了几趟就发现了不对劲,我家那仆人就在羊圈守着就没看出来。”话里在抱怨男仆不得用,面上却不失得意。
扈县丞听出来了他的意思,遂他的意夸了句:“你小子有福,讨了个好妻子。”
巴虎哈哈两声,“你说的对,蜜娘是很好。”
谁还没有个好妻呢,扈县丞也有,他笑眯眯的听着,一点都不羡慕。
“那行,我回去了,晌午了,也该做饭了。”巴虎站起身往外走。
“咋了,你还赶回去做饭?”他就没进过庖厨。
“嗯,昨晚今早都是蜜娘做的饭,今天我做她歇着。”出门的背影都是欢快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一百零二章
巴虎到家的时候大门敞开着,牧仁大叔在忙活着做饭,艾吉玛跟其其格和吉雅在厢房里逗大斑小斑,他一进去,大斑小斑立即抛弃羊毛球朝他扑过来,他挨个摸了一把,又把炕上的两个肉坨坨抱起来。
“你婶呢?”她在家他回来,她总会吱个声。
“在后院。”艾吉玛说。
两个娃在暖炕上爬穿得少,巴虎不敢抱出去,放在炕上其其格又要哭不哭地哇哇叫,他一时丢不开手,只好坐在炕边问艾吉玛:“你婶在后院做啥?”
“不知道哎,我去看看?”
“算了,可能是在割牛肉。”他等着其其格和吉雅见到他的那股新鲜劲过了,趁着被大斑小斑的叫声吸引,一溜烟顺着门缝跑了。
“蜜娘?你在晾肉房里?”
“没,在这儿。”蜜娘手上的活儿也弄利索了,给筐上盖上布,见巴虎进来,她主动说:“麦子稻子埋土里都能发芽,我试试把包谷洒些水放在暖和的地方能不能给捂软捂出芽。”羊吃包谷不消化是因为包谷太硬太干,吃多了又喝水,越发涨肚,要是给捂出芽应该就好消化许多。
“这东西砸碎了里面都是干的,能出芽?”巴虎掀开筐上的布,半筐的包谷被蜜娘洒水拌匀了,也没有土,怎么可能会发芽?
“我试试。”
“随你,走,做饭去。”
接下来的时日,巴虎忙着照顾生崽的母羊和才出生的羊羔。之前那吃包谷涨肚的母羊饿了两天才给吃的,命是保住了,瘦了一大圈,奶水也折腾没了,它们生的羊羔子都给抹上只生了一只羊羔的母羊的尿,让母羊假以为是它的崽,不然不肯喂奶。
蜜娘照顾着孩子,每到做饭的时候去后院给包谷洒上温水,如此过了五天,包谷外面的那层皮开始变软破裂,还散发着甜香味。蜜娘拿了牛皮铺在炕上,把包谷都倒在牛皮上摊开,又过了几天,包谷冒出了尖牙,也不似之前咯人的硬度。
“巴虎,你给选只体型小的公羊出来,让它吃瓢发芽的包谷。”蜜娘端了瓢包谷跑去羊圈。
母羊产崽后,公羊就跟母羊小羊隔开了,他招了个手,蜜娘跟着他走,她也没进去,只把包谷递给他,站在外面看羊吃。
“呐,绑个绳绑羊角上,今天晚上来看看,要是不吃食了就给宰了。”当地养羊的很讲究,得病的羊不吃,宰之前就咽气的羊更是不吃。
“要是吃了发芽的包谷没事,我们明年就再多买几车放家里。”卖包谷的小二有一点没骗人,就是晒得硬梆梆的包谷堆家里两三年不会坏不会长霉,而且可能因为太硬了,老鼠都不喜欢偷。
吃了包谷的小公羊到了晚上活蹦乱跳的,但吃草的时候比其他羊吃得少,但它精神不错,最后归结于发芽的包谷比干草挡饿。
巴虎抽了个空去扈县丞家又给解释了一遍,“你买的那些包谷要是不打算喂牛羊那就卖给我,当初要不是我说……”
“停,说的什么屁话?你去年给我说是好意,我又没埋怨你。”扈县丞瞪他一眼,“不卖,你都知道堆家里以防万一,我能不知道?”
巴虎心里踏实了,他嫌弃地抿了口苦茶水,“你觉得明年包谷价是会上涨还是跌?”
“要是有人养的羊吃了包谷胀死了,闹到官府去……”扈县丞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一拍桌子,掀在一旁的杯盖震掉地上摔豁了个口,“我记得你去年说包谷是官府推出来卖的,还给了最低价?”
巴虎点头,捡起杯盖放到桌上。
扈县丞激动得胡子上翘,连说三声好,让巴虎出了这个门就别再提起这事,“我要是借此升官了,巴虎,以后你家有难尽管来找我。”说来巴虎是他的贵人,因为巴虎结识了他爹,从教书夫子到临山县丞是走了他爹的门路。如今找个合适的机会他把包谷捂发芽喂牛羊且更耐饿的折子递上去,或大或小总会有个赏赐。
巴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道:“那就先祝夫子得偿所愿了。”
“借你的光。”扈县丞满面红光,他又详细问了问。
“要不到我家去看看?”巴虎说主要是蜜娘在弄,他只知道个大概。
“不了,我待会儿让人扒一筐过来,我自己动手先练练手。”
巴虎借机告辞,他跟扈县丞能聊的话也就这些,再坐下去该冷场了。
“你家跟我府上的一个账房,名叫钟齐的男人有旧?”扈县丞突然问。
“是有些关系,蜜娘跟他娶的媳妇之前关系不错,来漠北后住同一个毡包吃一锅饭的。怎么说起了他?他跟你提过我?”巴虎又坐回椅子上。
是提起过,那是个眼睛尖的,知道攀关系,要不是他知道巴虎的性子,还真以为巴虎有个异性兄弟。
“他入了县令大人的眼,如今虽还住在我府上,但没给文寅办事了,救济院那边是他在管,有风吹草动直接绕过我把信递到县令大人桌上。”扈县丞摸着摔破了个口的杯盖,这个茶杯是一套,摔破一个其他就不会在用了。就像他,在祭敖包的祭品被人偷盗事发后,他在县令大人面前留了个不中用的印象,之后他就被挤兑,官府里很多事他都插不上手。
有人也借机爬上去了。
“你会借这个机会调任吗?”巴虎问。
调任?如果可能的话,他是想坐上临山县令的位置,天高皇帝远,他没人脉又没丰厚的家业打点,肯定是窝在临山这个边角当土皇帝自在。
“不清楚,不管我调不调走,官府里有你说得上话的人,你以后都不会吃亏。”不过钟齐是个心黑嘴大的主儿,要劳他办事少不了打点。
巴虎回去把听到的消息给蜜娘说了,蜜娘全然不放在心上,“我看在官府没关系也过得好好的,我嫁给你快两年了,也没见你求扈县丞办过什么事,我们就老老实实的放牧,又惹不到谁。再说扈县丞他是升官调走的,又不是被抄家了,有他在上面镇着,等闲也不会招惹我们。”不用去捧钟齐的臭脚,别说他只管着救济院的事,连身官服都没有。
“我们不跟他交恶就行了。”蜜娘说。
巴虎听了笑,说扈县丞听到她的话肯定高兴,说的像是升官调任已经铁板钉钉了。
高不高兴跟她无关,蜜娘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才二月份,隔三差五就要晴一天,她种的菜都吃不过来了,一茬又一茬,密密麻麻的。家里还只有她一个喜欢吃素的,巴虎跟艾吉玛有鱼有肉绝不会多挟一筷头的青菜。
“我估摸着三月份就要开化,今年要比去年提早去临山。”
“这才是正常,去年是大寒,你来漠北的那年我们不到四月份就开始搬家迁徙,赶在牛群生牛犊前抵达临山。”巴虎去后院扛了截阴干的白桦树过来,拿了斧头锯条出来给蜜娘做蜂箱。
“今年要加几个蜂箱?”
“最少十个,等到临山我分箱都要再分四个出来。”草原上太适合放蜂了,不愁花源,就是一年只能收一茬,想要量多只能扩大蜂箱。
到了羊奶水最多的时候,巴虎又去救济院雇了八个挤奶工回来,有了挤奶的,朝宝和希吉尔他们就能腾出手打酥油。从二月到三月,往年最忙最累的时候,巴虎反倒在家里捣鼓蜂箱和他两个娃的木床。
孩子大了,年前还能再睡个娃的木床也开始显挤了。
“今年打木床,明年还要打木床。”蜜娘坐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的时候调侃。
“怎么就还打木床了?明年都两岁了,能走能跑的,还让我俩擡着去放羊啊?”
“孩子大了该分床了,难道去了临山我俩睡木床上,其其格和吉雅打地铺睡毛毡上?”睡毡包的时候是有木床的,木床能拆能卸,转场的时候拆了绑车顶上带走。
说的也是,巴虎有些泄气,他扔下手里的木头,他做烦了,想着还是去买吧,他木匠活儿不好,配不上他的两个崽。
“卖牛肉了嘞,小阿嫂买不买牛肉?”
蜜娘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忙朝外喊了一声,抓了一个银角子往外跑,“我买十斤牛肉。”她刚出去就看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站了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男人牵了匹马,见她出来走上前问:“请问这可是巴虎家?”
来人跟巴虎长得有些像,尤其是眼睛,眼型几乎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巴虎,有客人来了。”她也不急着买肉了,引着男人往家走,“你是?”
“我是他小叔,你是蜜娘吧,我听你婆婆经常提起你。”赛罕打量着巴虎的房子,跟族宅一比,着实寒酸。
蜜娘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往他身下瞄,见巴虎出来,她转身出去买牛肉,“小叔屋里坐,我去买些牛肉,晌午在家吃饭。”
“你忙你的,不用招待我。”赛罕温和地笑笑。
蜜娘买牛肉回来,就见巴虎跟他小叔在外边的雪地里站着,看样子两人都不太痛快。她早上发了面,本来是要蒸包子的,现在来了客再蒸包子就有些敷衍。她捞出来两条鱼解冻,又打了牛肉准备做锅子,剩下的还有坨里脊肉,切成条用姜片和葱段花椒腌着,揉了黄油到面团里擀成面片,在铁板上烙熟,牛里脊做成酱肉条,吃饭的时候和青菜包在面皮里。
这是巴虎唯一接受的多吃素菜的方式。
吃饭的时候赛罕好话不断,一个劲夸蜜娘的厨艺好,“可惜你跟巴虎不在茂县住,不然小叔可有口福了。”
“小叔得空了也能过来,你来了我就给你做。”她才不稀罕住到茂县去,那不是自找麻烦。
赛罕一噎,扫了她两眼,没了吃饭的胃口。饭后还想再跟巴虎说话,见他臭着脸不搭理,只好抱抱孩子留了两个金项圈离开了。
“饭前你跟你小叔在外面说啥了?你整顿饭都板着脸。”
巴虎皱紧了眉头,语带不耐烦,“说是族里在争论下任族长的事,他想让我回去接任,说他肯定是支持我的。屁话,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出来放屁?我没搭理他,说他们怎么闹去,懒得掺和他们的事。”
“不是,你爹病了?你爹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考虑下任族长了?还闹到明面上来了?”蜜娘不理解。
也对啊,他爹才四十出头,耳不聋眼不花,族里的人怎么都不该在这时候讨论下任族长的事,他阿爷都是到了六十多岁才把人给定下来,死了之后才交的权。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