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套上马后去河里简单梳洗了两下,熬了一夜没睡,宰牛剥皮卸块儿又都是体力活,他下颌上长出一圈的青胡茬,搓脸时自己都觉得刺手。
“我这就去戌水了。”本想问她去不去,又想到还有个小家伙要吃奶,她去戌水了不方便,把话又咽了下去。
其其格跑过来,抱着她爹的腿说她也要去,又趁他不注意,把嘴上的油擦在他衣裳上。
“不嫌臭啊?”巴虎接过蜜娘递来的帕子,招手让吉雅也过来,打湿了帕子给兄妹俩洗脸,觑着其其格说:“我昨晚出了一身的汗,宰牛又溅了一身的血,烤火又蒙了一身的灰,吃肉还滴了不少油。”
其其格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眼睛在他衣裳上逡巡,看到血点子和油滴子,鼓着嘴一副要呕的样子,还勉强扯出笑哄人:“你是我爹,我不会嫌弃你的。”
巴虎憋笑憋的胸口疼,“行,不嫌弃就行。”
把帕子递给蜜娘的时候,他瞟着其其格,语带自豪地说:“我一个大老粗,竟然能养出如此嘴甜会说话的闺女。”
“这时候又承认是你的闺女了?”蜜娘拿眼夹他,“以后她要是不讲理耍赖,你可别又对我嚷嚷:快来管管你闺女。”
男人别开脸,笑的肩膀发抖,说出的话十分不要脸:“我先跟你借一天,晚上就还你。”
蜜娘呸他,见他笑笑面色好看些了,才又说:“你去卖牛肉把其其格和吉雅带上,掏钱雇两个会吆喝的。”免得整车肉拉过去,晚上回来还有半车。
其其格和吉雅本就乐意跟去卖肉,因为可以数铜板,听说还有工钱拿,更是毫不犹豫的,自己爬上车辕就催着要走。
爷三个走了,蜜娘抱着哈布尔走到一旁去把尿,收拾好她正准备回去,回头就见牧仁大叔拿了鞭子在给躺在地上的牛赶蚊虫。
“唉,多好的牛,可惜了。”老头皱巴着脸,摸着牛屁股上的伤口看了看,太深了,救不了了。
“熬了半夜了,你也回去睡吧,人老了熬不起,别再病了。”蜜娘拿起甩在一旁的长杆,给两头牛驱散蚊蝇,“你回去到屠夫家里看看,问他收不收牛,卖他一头。”
“另一头呢?”
“另一头宰了我们自己吃,家里有这么多张嘴,再多的肉也吃的完。”有牛肉就不杀羊了,把自家的牛卖了,再去摊上买牛肉吃,那可不是冒傻气。
“行,那我这就回去。”老头起身往回走。
蜜娘喊来另外两个男仆,让他们回去赶架车过来,“待会儿让屠夫把牛宰了,你俩把牛皮剥下来,卸成块儿给拉回去。”
“哎,好。”听着意思就是一整头牛留下来自己吃,两个男仆一听立马不困了,他俩也搭着空能顿顿吃牛肉。
安排好了,蜜娘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长杆围着牛转,驱散这些想喝血叮肉的蚊蝇。
屠夫和男仆是一道来的,蜜娘把事交给男仆,“斤数你们先记下来,等巴虎回来了再结账。”到了哈布尔吃奶的点,他哼哼唧唧的想掀衣裳,蜜娘急着也要回去。
“还有,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哈布尔睡的小床放车辕上给带回去。”
“好。”
蜜娘一走,后面跟了一串的狗和山貍子,昨夜它们一直在这儿,宰了牛了巴虎就紧着肉让它们吃饱,走之前又甩了几坨子肉,一个个撑的肚子都鼓了出来,喝水都是舔几口打湿了喉咙算了,不敢喝多了。
“这是狗狗,它叫大黄,这个是巴拉。”她撑着哈布尔指给他看,也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个是大斑,它的耳朵是不是很大?好短的尾巴……这个是大胡,已经会逮老鼠了……”
一路走一路说,赶在胖小子开嗓前可算到家了,蜜娘也累出了一头的汗。
忙活了小的她才去灶房倒水喝,老头睡的呼噜震天响,狗子横七竖八躺在院子里,小斑带了两个崽在窝里,大斑睡在窝外面,至于阿尔斯狼,它又卧在河对面,河边的草都被它压平了。
“都睡了,你睡不睡?”蜜娘低头问吧唧嘴的小胖子,他的小床还没拿回来,放床上怕他滚下来,她只能走哪抱到哪儿。
她正准备哄他睡觉的,男仆先把小床送了回来,“牛刚宰,要的时间还长,我想着孩子要用,先把小床送回来。”
“多谢多谢,正是需要的时候。”
这张木床是其其格和吉雅小时候用的,哈布尔一个儿睡进去宽敞的很,还能来回滚两圈。蜜娘就把他放院子里,搬了菜板坐出去,切了番椒剁成末,花椒也捣碎,最后混着姜末捣在一起,撒上粗盐混着葱汁腌着。等牛肉拉回来,蜜娘用腌料把四只牛腿腌上,牛头洗干净炖上锅。
“大黄,瞅着点哈布尔,我去河里洗牛肠子。”蜜娘喊醒大黄,把它推到木床旁边卧着。
牛肠子要用灰面和醋反复洗,蜜娘刚端盆走过去,阿尔斯狼立马睁开眼跳起来,见是她,摇了摇尾巴凑在河边舔几口水,重新找个地儿继续睡。
口渴像是传染似的,阿尔斯狼喝完水,院子里的狗一窝蜂的都跑出来喝水,上上下下挤满了,大斑还故意挤到蜜娘腿边,吧唧吧唧慢吞吞舔水。
“是不是想跟阿尔斯狼一样?”蜜娘照着它屁股拍一巴掌,肉墩墩的,毛又细又软,手感真好。她最喜欢它的毛爪子,又大又厚实,跟其其格和吉雅的脚差不多长,肉垫也厚。
大斑喝完水,头凑到盆边闻闻,熏的张嘴咔了一声,耳朵一撇,转身就走。
跟其其格一样的瞎讲究。
牛肠子用灰面洗三道,又用醋搓两次,再清洗两遍,拿进去就能下锅了。蜜娘端着盆走进院子,就见大黄坐在木床旁边,狗头垂着一点一点的,好不可怜,困成这样了听到声睁开眼还是先看木栅栏里的娃娃。
蜜娘稀罕死它这模样了,蹲过去摸了摸狗鼻子,“好了,我回来了,你去睡觉。”
哈布尔靠在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大黄打瞌睡,见大黄站起来张嘴打哈欠,他乐的咯咯笑,小手钻出栅栏也去摸它的鼻子。
蜜娘没管他,进屋把牛肠子倒锅里,尝了尝咸淡又舀两勺盐倒进去。火炉子里加两坨牛粪,她切了牛腩和牛肉端出去,坐哈布尔旁边开始切肉剁肉打肉丸,其其格和吉雅喜欢吃弹弹的牛肉丸和鱼肉丸。
大斑肚子还是鼓鼓的,闻到肉腥味又跑到她腿边卧着,见有肉糜溅到地上,立马起身舔到嘴里,它一这样做,狗看见了就有样学样。
蜜娘瞅着眼巴巴盯着的狗,无奈斥道:“少你们肉吃了?来来来,再靠近点,我手里的刀掉下去,一刀一个狗头。”
梆梆梆的剁肉声吵的阿尔斯狼又往远处挪,牧仁大叔的呼噜声却一点都没受影响,长一声短一声,有起有伏。
等巴虎带着两个孩子赶车回来,狗子听到声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人还没到家门口,其其格和吉雅唤狗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真香啊,掌柜的,做了啥好吃的?”巴虎先走进来,后面跟着扒他腿的大斑。
“炖牛头和牛肠。”蜜娘见他灰扑扑的就过来亲小三子,嫌弃道:“后锅里有热水,你先打水洗澡。”
“瞎讲究,你闺女都不嫌我臭,你还嫌弃?”巴虎又亲了一口,又咬耳朵:“我又没亲你。”
这又成她闺女了?变脸真快,牛肉靠人家兄妹俩吆喝卖完了就不承认了?
她一个眼神巴虎就明白意思,他搓了搓手指,“我付工钱了。”
“懒得跟你扯,快打水洗澡去,你这德行去卖牛肉,人家肯买全是看我儿子闺女的面上。”
其其格和吉雅挨个儿跟狗狗猫猫打完招呼,才跑过来跟弟弟说话,“小三子,你可真胖啊。”话还没落,逮着人家的胖脸蛋亲的啵啵响。
“洗手洗手,让你爹打水给你们洗手洗脸。”蜜娘擡头瞅到其其格额头上的银坠子,挑眉问:“你爹买的?”
“嗯啊。”其其格乐的合不拢嘴。
“吉雅呢?你爹给你买的啥?”
吉雅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一条做工精巧的马鞭,“这个,爹送我的。”
蜜娘啧啧两声,原来是被打劫了,难怪改口这么快。
“行,下次还去帮你们爹摆摊卖肉。”她大力支持。
牧仁大叔在屋里听到动静也醒了,开门的第一件事先去河里洗手洗脸漱口。
巴虎洗完澡出来菜也端上桌了,其其格听到开门声立马喊:“爹快来,就等你了,我要饿死了。”
牛头要拿刀劈开,这是巴虎的活儿,他手糙不怕烫,劈牛头壳的时候也把牛头上的肉拽了下来。牛脸肉已经炖烂了,油都炖进了汤里,一吸溜就进了肚,韭花酱都不用沾。
牛脑是其其格和吉雅的,盛在碗里浇两勺汤,拌着切碎的牛肠,再加一小勺韭花酱,好有滋味。
“巴虎,等吃了饭你把四条牛腿挂起来晾着,我之前买的有白纱,在牛腿上挂一圈,就没飞虫来叮肉了。沥干水分我们迁徙的路上的吃。”
还有牛肉丸也是,蜜娘打算煮熟后放篾箩里阴干水分,现在天凉,越往西北走越冷,也能吃一段时间。
“好,我吃过饭就挂。”巴虎挟了一筷子牛头肉到她碗里,“早上就没吃多少,晌午多吃点。”
又问:“要不要吃饭?我去给你盛。”
蜜娘摆手,他熬了一夜又忙了半天,眼窝都陷进去了,“你别管我,吃了饭挂了牛腿就去睡觉。”
巴虎拿了她的碗进灶房,几步的功夫又出来了,“我不管你我管谁?”话很自然的就出来了。
“咳咳咳。”男仆掐着脖子大力咳,呛红了一张脸还急着解释:“我吃肉呛着了。”
还不如不解释。
巴虎叹气,这就是他不愿意跟外人混着家里人一起吃饭的原因,大惊小怪的。
生瓜蛋子。
作者有话说:
一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