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有意无意地落了重音,由她的薄唇一张一合地吐出时,总有种别样的诡异意味。
“生日会!?”洛嘉悦一不留神差点也把手中的咖啡杯给摔了,赶忙惊魂未定地将咖啡杯放回了桌上,这才抚着心口疑问出声,“这又是什么路数?”
她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搬出来,远离了郑安妮那群人,开开心心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道突然被通知颜家要帮忙操办自己的生日会,让自己务必回去。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向来瞧不起她身份的颜家这回突然决定声势浩大地办生日会,不但通知了各方名流人士,还邀请了一大堆媒体记者前来跟踪报道,以至于自己作为生日会的主人公,居然是最后一个才被告知的。
这样的兴师动众,听起来总隐隐有些阴谋的味道。只是打的是什么主意,洛嘉悦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颜泽睿站在穿衣镜前低眼整理着袖口,相对于洛嘉悦收到消息后的惊恐反应,他英俊的脸上自始至终一片无波无澜,好似对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并不意外,“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郑安妮虽然无权直接干涉公司事务,但在进了颜家后的这些年里,也不知道在集团里头安插培养了多少心腹眼线,又请私家侦探跟踪,时时刻刻都如鬼魅一般关注着自己的动向。所以他安排洛嘉悦入职这件事,在不过几天的时间里就传入了那个女人的耳朵里。
想来这回那个女人之所以会那么紧张,就是怕洛嘉悦会跟他一起。
“猜到了,”洛嘉悦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身子陷入沙发更深一些。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清早,她却没由来的一阵无力,“凌薇那个脑袋,就算整我也是明刀明枪直来直往,绝对想不出来这么个损招,处心积虑赶着人生日找不痛快。”
他轻飘飘地瞥了有气无力的洛嘉悦一眼,看着她那副没精打采的丧气样子,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好笑,“不想去可以不去。”
“真的吗!”洛嘉悦瞬时两眼发光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然而在触及到他漆黑眼底藏匿的几分逗趣的笑意后,马上明白了过来,只得重新瘫倒在了沙发上,“如果我拒绝这次生日会,估计她以后更有的事情做文章了。”
去,会被整死。然而不去,肯定会被以更加千奇百怪的招数整死。两相权衡之下,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颜泽睿薄唇微弯,牵动起一个浅淡的笑来,然而稍瞬即逝,恢复了往日冷峻的姿态,“明白就好,放心,经过几次教训之后,凌薇不敢对你怎么样。”
许久未看见她这副吃瘪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今有个事情可以治治她,似乎也还不错。
思及于此,他也不再思虑那些,只拎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一边回身望向还在沙发上挺尸装死的洛嘉悦,“上班时间要到了。坐我的车?”
听得这句话,洛嘉悦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剂般猛地回过神来,一口气将面前已然冷却了的咖啡喝了下去,这才觉得刚才杂乱无章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随即抓起了手边的文件夹,“不了,既然是隐瞒身份进来,就要执行到底。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新人,坐着集团总裁的车来上班,像什么话?”
忽然转念一想,她现在其实还顶着宋宇辰未婚妻的名声,只要在慕容浅还没有回来,她就能好好利用这个身份,真是手上握了张王牌,走遍天下都不怕。
看样子,她似乎在这件事情上兴趣浓厚。颜泽睿便也不再勉强,只在临出门前擡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不过顺带提醒一句,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三分钟。如果迟到的话,按照公司规定需要扣除全天工资,祝你好运。”
说到最后,他言语间已藏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还未来得及等洛嘉悦反应,他已经走出了门口。只余留洛嘉悦一个人在沙发上整整反应了十秒钟,才如弹簧一般重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亲等等我!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最终还是踩着点进公司打了卡,一路手刀狂奔而来的洛嘉悦抚了抚心口,一边等着电梯,一边对着电梯门的反光整理着因狂奔而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领,正对反光中的自己满意不已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她没看清楚里头的人,便要走进,却只听得电梯间里头传来几声咄咄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居然还直接上公司来骚扰泽睿?谁同意你来了?”
这个尖锐的女声——似乎似曾相识。
洛嘉悦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方向,皆没有人,这才确定那声质问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遂擡起了头来,见颜采珊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在自己眼前陡然放大,上头写满了颐指气使。
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洛嘉悦那平凡的打扮,颜采珊正了正身子,皱着眉从鼻腔里头轻哼了一声,毫不留余地的嘲讽道,“果然穷丫头就是穷丫头,嫁到金窝里头也改变不了那短浅的见识,也不知道泽睿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说着,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红艳艳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不过也难怪,那么早就没有妈教的人,哪能指望他娶的人会有什么教养,看来还真是一丘之貉。”
洛嘉悦神色一滞,随即那一双如点漆般的眸子一点点地冰凉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颜采珊对她的那几句不客气的嘲讽,反正从前在颜家里头的时候,她们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差这么一着。
她所生气的,有关于颜泽睿的诋毁。虽然早就知道颜采珊跟颜泽睿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但现在集团内部好歹也是颜泽睿掌管重要事务,颜采珊居然还这样口无遮拦,可见从前和郑安妮一起对颜泽睿的打压有多深。
想到那个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张冷峻面目的颜泽睿,再看看面前一脸高傲的颜采珊,洛嘉悦的心中不免轻轻地一揪,像是有只无形的小手牵扯了一下。
她从前还在心中百般腹诽这个死面瘫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然而,当跟颜家人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了解他自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以后才明白,并非是他不懂人情,而是这样极度不安全的生活环境早已经让他封存了自己的内心,让人无法轻易靠近,才能最大限度的免除伤害。
思及于此,洛嘉悦微微笑起来,“泽睿当然有教过我,就是在这公司里头,但凡是职位比他低的人的话,都不用多听。”顿了顿,她还嫌不解气,继续说道,“看来虽然颜经理您比泽睿他多了一个妈,也没见得有多么有家教。”
“颜经理”三个字,她可以放了重音,提醒颜采珊现在再如何嚣张,终究还是颜泽睿的下属。站在这个地方埋汰颜泽睿,她还没有资格。
“我们颜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颜采珊显然被这话刺到了痛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引得前台的几个职员纷纷侧目,但看到是公司内作风一向最为跋扈的颜采珊,又连忙齐刷刷地低下头去,免得被她瞧见,日后揪准机会来报复。
颜采珊对父亲最终还是选了颜泽睿担任集团总裁一职的决定本就不满。明明颜泽睿的母亲都已经死了,自己和母亲也早已经名正言顺地进了颜家,然而父亲却还是念着正统从前的情分,让颜泽睿拿了大权。自己却只能在这里任职总经理,拿一些不足为道的股份。
这样鲜明的高下对比,在外人眼光中无不提醒着她们的身份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也是不光鲜的,让她每每想起就不觉咬牙。
看着颜采珊放在两边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也绷起了细细的青筋,显然是被激怒了,洛嘉悦心中总算痛快了一些,一边还不忘不到,“看来颜经理还不明白,在这个地方,不是谁有妈、谁声音大,就能够主宰一切的。我现在是泽睿的妻子,颜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有没有资格言论颜家的事情,还轮不着您说道。”
洛嘉悦摇摇头,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颜采珊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被郑安妮调教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样子,说话办事,根本上不了台面。
颜采珊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当即冷笑了一声,“名正言顺?你还真演上瘾了,当自己真是他一心念着的凌薇?不要忘记,你现在只是鸠占鹊巢而已。你的泽睿喜欢的是别的女人,你不过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似乎总算痛快地扳回了一局,颜采珊呼出了一口气,趾高气扬地威胁道,“我劝你在公司人还没发现你之前赶紧走,免得我叫保安过来赶你,最终让泽睿脸上不好看。最近集团事务繁忙,他可没有闲心思陪你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