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意识到自己的脸正埋在谢煜的胸口,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胸膛里激烈的心跳声。
她吓了一跳,立即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开,而谢煜也是愣住的,盯着自己原先紧拥着她的手,表情有些古怪。
这场景有些玄幻,发生了实验器材爆裂的事故,炸飞出去的玻璃碎片殃及了周围一圈人,受伤最严重的是做蒸馏的男生,还好他戴着眼镜,挡住了奔着眼睛去的碎块,他的手和脖子有划伤,但并不严重。
整个教室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事故的中心,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谢煜和锦林。
谢煜慢慢回过神,他凝视着她,开口道:“你的脸……”
锦林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带着自己脸颊,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手指上有微微的血迹——是刚刚那玻璃片将她的脸擦破了。
她低下头,刚掏出纸巾,谢煜却托住她的下巴。
“擡头。”他不知从那里拿出了一张创可贴,温热的指尖刚触到到她的侧脸,锦林就已经往后退了几步。
“哎,不麻烦了,就一点小伤。”她此时的笑容有些刻意,试图打破这边怪异的场景,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甚至比上课还要安静。
谢煜还是执意将创可贴放了在她手中,这次他飞快缩回了手,表情淡淡的,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锦林低声道谢,但他却毫无反应,她坐下来,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将创口贴贴在了脸上的伤口上。
“看什么看,都赶紧做实验去!”方元怒道,“你们还有心思看,以为剩下时间很多吗?!”
他带着造成蒸馏事故的男生去领新的蒸馏烧瓶以及其他损坏的仪器,教室里诡异的安静之后忽然爆发出了喧闹声。不断有人问锦林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没事,我挺好的。”她回答说,但是那些同学依旧在热情地嘘寒问暖,混乱中她还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脸可不能留疤啊,不然谢煜可要伤心了。”
谢煜站起了身,他表情阴沉,在众人的注视下冷冷道:“现在是上课时间。”
他的话似乎很有威慑力,那些好事的学生噤了声,无论是真正关心还是别有用心的都很快散去了。
锦林想问他为什么在实验事故时将她挡住,又为什么要亲手给她贴创可贴。
他做得那么自然,仿佛本身就是个热情又常常帮助别人的五好少年,然而谢煜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已经专注地做起实验,好像之前发生的事都只是她的幻觉。
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之前涌起的怪异感渐渐消散,锦林一转眼就见到周沛嘉正歪着脑袋,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她隐隐产生了某种直觉,最好不要在旁人围观下和谢煜进行学习之外的交流。
锦林回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实验上,还好一直到下课都没有出现其他的意外状况。
然而到了快放学的时候,锦林却无意间在MO的圣帕里斯板块上看到了一个贴子。
《高二的PA刚开学就有了情况,有图为证!》
【陆肖铭和谢煜都即将名草有主,见下图。陆肖铭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空窗期,开始和同游泳社的高一学妹约会,本日中午被拍到了他带着高一学妹在PA食堂吃饭的场景,这次的恋情是否会打破陆肖铭最长一任的一个月的记录?而不久前将跑车送给前女友作为分手费的谢煜,转眼间却对同为一个化学小组的转校生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让人不得不感叹,想要追到PA,还是得靠近水楼台先得月……】
下方配着好几张图,前几章还是偷拍的陆肖铭和那游泳社女生一起吃饭的照片,锦林对着女主印象深刻,就是那位最开始聚会上和陆肖铭在洗手间吻成一团的女生。
她比锦林印象中显得更小鸟依人了,完全就是一副沉浸在恋情中的模样,而唯一一张露着陆肖铭正脸的照片却是他微微低着头,半张脸都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其他的照片便都是锦林和谢煜的,照片的左半边是谢煜将她护在怀中,而另一半则是蒸馏烧瓶爆裂后一片狼藉的场景,两边的对比之下,再加上滤镜,图片竟生出了一种电影剧照般不真实的浪漫。
这充满了三流八卦小报口吻的语气,恰好戳中了大众的最隐秘的兴奋点,下方一片疯狂回评的八卦中,有人说自己已经把谢煜抱着锦林的照片保存了下来,还脑补了好几本有钱校霸X贫穷转学生学霸的纯情校园小说。
这个评论得到了许多点赞,事情从某方面和上一次重合了起来,虽然不至于那么糟糕——至少几乎有对锦林的恶意揣测,但是都让她觉得不安。
这似乎又开始偏离噩梦里的发展了,虽然尚未对舒望产生影响。
而且直到这时候,她努力回想起梦里的细节时,才发现谢煜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不过梦里几乎都是第一视角,关于旁人的细节并不多,越往深处思考越模糊,她猜测或许只是自己将谢煜遗漏了,本身学校里的许多人她就没在梦里见过。
仿佛印证着事情正与上一次现实中的发展相重合,锦林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头昏眼花,感冒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在突然间加重了许多。
到了教室,她忍不住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过了许久,锦林都没能清醒过来,她感觉脑袋又晕又是胀痛,发热比她上次还要严重。
阅读课老师喊了锦林的名字好几次,她才勉强坐好,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手却差点没气力抓住。
“身体很不舒服?”老师注意到她脸色发白,而脸颊却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唔……感冒了。”锦林有气无力道。
“注意休息啊,现在天气变化挺大的,流感也变多了,”老师说,又关心地补充一句,“实在难受的话可以请假。”
锦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沛嘉已经主动站了出来:“锦林同学发了高烧,我带她去医务室。”
阅读课老师迟疑了一下,虽然十分信不过记录完全和良好不沾边的周沛嘉,但看锦林却明显是一副(装不出来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嗯,去吧。”他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再叫个人扶着。”
“不用了,我力气大,一个人就行。”周沛嘉已经将人扶了起来,好在锦林有力气走路。
到了医务室,校医一量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
“这么严重还来上学?”校医惊诧地看了她两眼,“肯定得打点滴退烧了。”
在医生给她挂退烧药的时候,周沛嘉便从校服外套里抽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盘腿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并将电脑架在腿上。
饶是病中的锦林,也被她的动作惊了惊:“你就是为了逃课才送我来医务室的?”
周沛嘉擡头瞥了她一眼,发出了“噗”的笑声,没有正面回答。
锦林躺在了病床上,护士说了一句“一个半小时后换药水”,并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拉上了床帘。
锦林闭上双眼,刚准备好好睡一觉,却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她发烧进了医务室,和今天是同一天,甚至她睡着的床位都是相同的。
而那天盛安星和姜秋池带着打球受伤的同学进了这间病房。
“周沛嘉。”锦林对着帘子外唤了一声,墨绿色的遮光帘完全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场景。
半晌,后边敲击键盘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周沛嘉问:“怎么?”
“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这里人少,很安静。”言下之意就是她会留在医务室了。
锦林松了口气,继续道:“等会要是有其他病人过来,能拜托你让他们去隔壁吗?我想睡一会儿。”
很久以后,周沛嘉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打字声均匀而富有节奏,宛若一首绝妙的催眠曲,锦林在这声音的伴奏下渐渐意识模糊。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浸在无梦的黑暗中,粘滞的意识仿佛在半空中漫无边际地扩散漂浮着,却在某个节点被一声痛呼打断了。
“按冰袋能不能温柔点!”
那个声音大叫着,刺耳又难听,却将她的神思从一片虚幻中拉了回来。
锦林皱起眉头,几乎是有些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嘈杂声一并涌入了她的耳朵。
“现在怎么不拿出在女生面前装坚强的样子了?”姜秋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我现在可是病患啊混蛋!”
锦林没听到周沛嘉的敲键盘声,她似乎很早就已不在这间病房里。
事情再次发生了,姜秋池那群人进了医务室。
还没等锦林那差点成浆糊的脑袋理清现在的情况,便又听到了盛安星的声音。
依然是那么清澈悦耳,透出微微的疑惑:“怎么有一台笔记本放在床上,还有谁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