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肖铭的拳头出得又重又急,如发疯般只往卓晨身上招呼,有几次甚至击中了他的脸,而卓晨来不及反击,双手格挡在身前企图接住他的攻击。
“你干什么!”锦林试着拽陆肖铭的胳膊,想把他从卓晨身上拉下来,但是她如今根本撼动不了他的一身蛮力。
芮冬早已经吓呆,如同雕塑般僵在一旁,虽然这里并不是主干道,人流量没那么大,但此时都保持一定距离围观,附近的路人和小吃摊老板纷纷上前劝架。
锦林见陆肖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怒极之下捡起了旁边小吃摊的扫帚,狠狠朝他的背上打了下去。
这一闷棍总算让陆肖铭动作停了下来,他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幽暗的眼睛一下子锁定在锦林身上。
锦林把扫帚横在身前,陆肖铭毫无理智的眼神和表情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揍,她也毫不怀疑他准备动手,这个时空里自己没有做什么就被那样恶意对待,一棍下去遭致报复不是什么稀罕事。
“陆肖铭,我报警了!”锦林说,在陆肖铭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想了好几种结果,又没忍住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卓晨,卓晨脸上都是血,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陆肖铭已经抓住了扫帚。
他稍微用力把扫帚往回一抽,锦林便脚下踉跄朝前跌去,她松开手,在身体保持住平衡前,陆肖铭就已经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健壮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她的腰身,身体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心跳异常激烈。
锦林被这异常的转折砸了个大脑发昏,待反应过来立即要推开他,但几次都推不动,陆肖铭反而更加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嵌入自己怀中。
“放开!”锦林好不容易挣开了一丝缝隙,擡手一巴掌就朝陆肖铭扇去。
陆肖铭挨了这毫不收敛力道的耳光,头纹丝不动,只是舌头顶了顶被打中的腮帮。
“有点疼,是不是说明这不是幻觉了?”
陆肖铭喃喃自语,甚至扬起了嘴角,面孔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然而这种怪异的情绪还没有持续多久,缓过来的卓晨已经从后方将陆肖铭拽开,铁青着脸便朝陆肖铭的脸上打去。
这时几个圣帕里斯男生赶了过来,锦林发现其中大部分人都很眼熟,顾洋和储修都在其中,这几人冲上来便把陆肖铭和卓晨分开,对卓晨尤其下了重手,甚至将人扯到一边后还没撒手,完全是押着人的架势。
“肖铭你眼睛怎么这样了?”储修盯着陆肖铭肿起的眼眶,幸灾乐祸道。
顾洋狠狠瞪着锦林:“你又惹什么事了?”
锦林懒得搭理他,只顾着被按住不断挣扎的卓晨:“你们快把他放开。”
“这小子把陆哥打得那么惨,可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一个男生回答说。
锦林擡高了声音:“是陆肖铭先动的手,把人放开!”
几个男生却笑嘻嘻的,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另一边脸上挂彩的陆肖铭像是被揍得酒醒般,面对储修的询问和调侃保持了沉默,充血的眼睛盯着锦林。
而那个女孩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她的注意力只在卓晨身上,愤怒和焦急皆围绕着他。
“周围都是目击证人,你们想把事情闹大让他上醉酒打人的新闻头条?”锦林说,“陆家能帮他压下一次新闻,还能压一辈子?”
“你他妈再说一遍?”一个寸头男生被激怒了,“跳得这么厉害,信不信全国人都能看到你勾引盛安星的照片?!”
他说的是锦林的昏迷后被拍下的照片,当时流传出来的只有露出肩膀的一张。
但他们到底拍了多少,又到了怎样的程度,锦林并不清楚。那些照片如今已经无法成为威胁她的条件,她不会在意那些使用裸|照对她肆意取笑侮辱的人。
正当她要开口,顾洋却已经对着那个男生大吼起来:“严康你说什么鬼话!”
与此同时,陆肖铭在众人惊讶或骇然的目光中猛地掐住了寸头男生的脖子,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几人为了阻止陆肖铭打人,不觉松开了对卓晨的压制,锦林连忙一手拉着芮冬,一手拉过卓晨,在混乱中往外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确认没有人追来,他们才停下。锦林放开卓晨,查看他身上的情况。
“鼻血而已。”卓晨松开捂着鼻子的右手,他的手掌和脸上都是血,看起来有些可怕,“没事,没别的伤。”
锦林查了查手机地图:“附近有医院,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卓晨语气还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异常,“这种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
锦林却听出了故作轻松的意味。
“去医院处理吧。”她执着地把卓晨拉进离这里最近一家小医院里,晚上这个时候人虽然不太多,他们还是在急诊室里等了一会儿,锦林忙前忙后办理手续。
医生给卓晨做了清理,才开了一些外伤的药,又让锦林在旁边观察了近半个小时没有脑震荡症状,便说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注意休息就行。
事后锦林让容希来接他们,他们把卓晨送回俱乐部宿舍,嘱咐卓晨请两天假好好休息。
卓晨下车后,容希才问道:“那个男孩怎么受伤了?”
“遇到圣帕里斯的人,有些冲突。”锦林说,她神情恹恹,并没有详细叙述事情经过的打算。
一直到回锦家后,她才开始注意从冲突开始便很安静的芮冬。
“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到惊吓了?”锦林问。
芮冬擡起僵硬的脖子,嘴唇几乎都没怎么动:“你和陆肖铭,你们……他是不是……”
锦林斟酌了很短的时间,解释道:“我和他有过节,转学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他,但他顺手帮了你也是真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不和。”
芮冬又垂下了头,显然还需要时间缓解认知改变的冲击。
锦林告诉她洗澡用具,最后说了一句早点睡便掩上客房门离开了。
虽然口头让芮冬早点睡,锦林自己却也失眠了,她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凌晨两点,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顾洋偷偷溜回来的声音。
或许是时间太晚了,顾洋没来找她麻烦,锦林也不想跟他讨论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就像有人把沉溺于美梦中的她打醒,那股曾经纠缠不息的厌烦感又重新占据了脑海,不是没想过报警,可卓晨反击的那刻她就已清楚报警的后果,陆肖铭不但能成为这起冲突的受害者,卓晨还极有可能丢掉工作。
所以她只能假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打起精神安慰卓晨和芮冬,把一切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锦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后脸色很差,芮冬同样脸色很差,她们一早上参观九川艺术博物馆都没什么心情,走马观花几小时后,在一楼的餐厅吃了个午饭。
锦林还想着卓晨的伤势,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吃完汉堡便给他打了电话。
“喂?”卓晨接起电话的速度很快。
锦林开门见山问道:“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其他症状?”
“没问题,一点事都没有。”
尽管这样回答,锦林还是听到背景音里有球鞋摩擦球场地板的声音,还有拍打篮球的声音。
“你还在工作?没有请假?”
“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伤。”卓晨声音大了点,故作中气十足,“你真别担心我,没事的。”
“我去你那里看看。”
“不用不用,你和芮冬好好玩。”
“你真没事?”
“真的,骗你是小狗。”
挂断电话后锦林更加心神不宁,虽然卓晨那样保证,她却觉得他这般拒绝自己前往有些奇怪。
等到下午快四点,锦林终于忍不住跟芮冬说要去俱乐部看望卓晨,她让芮冬继续逛博物馆,自己则提前出来,叫上计程车前往少年篮球俱乐部。
此时已经开始了晚高峰,路上有些堵,锦林半路停下来买了水果和点心,抵达俱乐部已经是四点五十。
俱乐部位于所在的区域并不是市中心范围,周围都是一些政府机构和大使馆,以及广场和高级酒店,没有错综复杂的天桥和蚁居族,是市区内难得视野开阔环境优美的区域。
俱乐部门外就有一个广场,广场对面便是高耸直冲云霄的盛隆酒店,附近有许多孩子围着音乐喷泉玩耍。
锦林下了车,走进俱乐部,跟前台小姐表明自己来找卓晨,前台小姐让锦林去接待室等候,还给她端来茶水和水果。
接待室位于球场通道和前台大厅之间,里面配置了电视和沙发,能看到训练直播,此时除了锦林,还有一两个等待孩子下课的家长。
篮球课程五点结束,锦林只等了一会儿便看到孩子们出来了,大部分是男孩,中间夹杂着几个女孩。
卓晨走在人群后方,他的脸是肿起来的,鼻子上还有红红的印子,隔了一夜伤口附近的淤血都浮了上来,淤青比刚开始明显许多。他一眼看到锦林时眸子闪烁了一下,却又敛起笑容,表情没有丝毫意外的喜悦。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锦林说,把路上买的东西的包装袋递给他,“你应该请假的,休息好了才有助于恢复。”
卓晨接过袋子,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三张两百兰索的钞票,递给锦林。
“这是什么?”
“昨天你给我垫的急症费。”
冕兰的医疗费用十分昂贵,虽然国家强制性让所有人都买了医疗保险,但急症显然不在医保范围之内,费用比普通门诊贵了三倍不止。
锦林摇了摇头:“你因为我才受伤,医疗费不应该你自己出。”
她忽然想到卓晨不肯请假,也是因为要打工还这笔钱,不由呼吸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卓晨看出了锦林的无措,咧起嘴角笑了笑:“学姐收着吧,不然昨天没有保护好学姐,我都没法面对你。”他的语调也是扬起的,显得十分轻松。
锦林沉默许久,终于接过钱,而卓晨也如松了口气的模样。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背着黑色皮质书包的男孩从里间走了出来,边走边捣鼓着手机。
卓晨有点意外他还没被接走:“高冷,你家人怎么没来?”
男孩擡起头,果然是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只是面目俊俏,非但不讨嫌,反而让人有种逗弄的冲动。
“我不叫高冷,”男孩说,“我有自己的名字。”
卓晨从善如流地改口:“姜秋烨,你家人没来接你吗?”
“我哥有事,他让他朋友来接,一会儿就来了。”男孩撇了撇嘴,似乎在嫌弃卓晨多管闲事,但是找了张椅子坐下后,两条腿却不由自主晃悠起来。
“这小伙子喜欢装少年老成,和他哥一点都不像。”卓晨手挡在嘴前,微微歪着头,压低声音吐槽。
“你认识他哥?”
“勉强认识,圣帕里斯小前锋,之前篮球赛交过手,不过他现在毕业了。”卓晨道。
姜秋烨停止晃腿,皱着脸朝两人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在说我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