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豆腐包子和小米粥,做饭的婶子向来喜欢木青山,于是又多给他添了一勺肉末,吃了还没两口,就见尚云泽推门进了饭厅。
“尚堡主。”木青山笑眯眯打招呼,“早。”
“早。”尚云泽坐在他对面,往碗里瞄了一眼,“清汤寡水。”
“厨房还有麻辣小面,是从蜀中带过来的花椒与辣椒。”木青山道,“大人与暗卫很喜欢,堡主也可以试一试。”
“不吃。”尚云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吃完早饭就可以走了。”木青山道,“正好还可以帮嫂子准备年夜饭。”
“嗯。”尚云泽继续看他吃包子,过了一阵又问,“玉佩喜欢吗?”
“什么玉佩?”木青山闻言不解。
尚云泽被噎了一下,“昨晚放在你床边的,没看到?”
“有吗?”木青山纳闷。
尚云泽:……
早知如此,昨晚就该直接缠在他的手腕上,或者挂在床头。
“没注意到。”木青山老老实实道,过了一阵又有些奇怪,“我床头为何会有玉佩?”
尚云泽摸摸鼻子,“送给你的,过年讨吉利。”
木青山更吃惊,“堡主昨夜来过我的房间?”
尚云泽开始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见他不说话,木青山也就没多问,低头继续默不作声喝粥,只是眼底明显写满疑惑。
尚云泽深吸一口气,“小木头。”
“嗯?”木青山抬头看他。
尚云泽淡定道,“你的护身符被我弄丢了,所以赔个新的。”
门外暗卫心碎一地,还以为能听到多惊天动地了不得的句子,我们可是连面都没有吃就跑来凑热闹,结果居然变成了失物赔偿。
感觉受到了很大的欺骗。
“这样啊。”木青山恍然,摇头道,“堡主不必如此客气的,那玉雕也不值什么钱,丢了就丢了吧。”
“不行。”尚云泽很坚持,“你必须收,否则我良心难安。”
木青山发自内心称赞,“堡主真是个好人。”
尚云泽:……
若有可能,他倒是想当一次不管不顾的坏人。
但也仅仅是“想”而已。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能拥有像温大人那般横冲直撞的彪悍内心。
有的人太呆,自己便只有继续等。
尚云泽赔过来的玉雕是只小老虎,颜色比先前那块更加通透翠绿,雕工更是好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木青山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像占了他莫大的便宜。
“不要老是软绵绵像只兔子。”尚云泽帮他将红绳系好,“偶尔也要凶一点,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没人欺负我。”木青山道。
尚云泽笑笑,用手将玉雕捂热之后,方才轻轻塞进他的衣服里,“嗯,没人敢欺负你。”
后院厨房,温柳年正在挽起袖子剁鱼头,看上去十分霸气,周围一圈暗卫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画面十分和谐友爱。花棠抱着张婶的小孩,正在一点点喂她吃米糊,小婴儿眼睛大大圆圆,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小胳膊也像胖莲藕。
暗卫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左护法如此温情的一面,还以为她只会单手劈山。
“大人。”木青山过来打招呼,“我先回去了。”
“师爷稍等。”温柳年擦擦手,从厨房里拿出几个盒子,“准备了些年货,代我送给大哥大嫂。”
“多谢大人。”木青山笑眯眯道,“我初二再回来。”
“无妨无妨,师爷大可在家多住几天。”温柳年道,“也好多陪尚堡主在这城内四处逛逛。”
暗卫眼中充满热情——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云岚城说媒小能手,撮合一对成一对,非常具有职业素养。
尚云泽果断带着木青山转身离开,连一刻也不想多待。
真是一如既往不给面子。
火锅底料炒起来,满院子都是香气,甚至连小巷内路过的百姓也驻足流口水。温柳年遗憾无比,“如此美味,可惜赵大当家吃不到。”
“既然已经答应与官府合作,那以后有的是同桌吃饭的机会。”花棠道,“不过看他似乎有些暴脾气,大人还是收敛些好。”
“不碍事。”温柳年道,“赵大当家虽说看上去凶了些,但还是很有原则的,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拳脚相向。”
花棠:……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暗卫贴心提醒,“左护法的意思是,大人要记得收敛一些,不要随随便便把人气死。”
“这样啊。”温柳年捏捏下巴,“本官尽量。”
“阿嚏!”赵越在朝暮崖上打喷嚏。
“喝不喝?”陆追拎了一坛酒过来找他。
“多谢。”赵越揭开封口。
“有心事?”陆追拍拍他的肩膀,“大过年的,理应高兴一些。”
“也算不上不高兴。”赵越道,“原本想着先在此养精蓄锐,等过几年再出山找姓穆的算账,却没想到会提前。”
“其实是好事一桩。”陆追道,“凭空多了不少帮手。”
赵越笑笑,仰头喝了一口酒。
“大当家对那位知府大人怎么看?”陆追问。
赵越放下酒坛,“我只求下山之后,能与他离得越远越好。”
陆追摇头,“怕是不可能,大当家还是要想开一些。”
赵越开始剧烈头疼——甚至觉得就算没有追影宫,没有腾云堡,只凭一个温柳年,说不定也能将穆家庄活活气死。
这大概是世上最难缠的书呆子。
不过城中百姓显然不这么想,新来的知府大人一天到晚都笑眯眯,说话慢条斯理,办案不偏不倚,更不会仗势欺人,简直就是苍茫城的福气。
当然,更不用说那些精彩纷呈的小册子,和迷一般的美男子。
“大人。”衙役巡完街之后,到后厨去找他,“路上遇到不少百姓都在问,过年会不会发新话本。”
“这个嘛……”温柳年习惯性捏捏下巴,也不是不行啊。
“大人。”赵五及时提醒,“如今赵大当家已经答应与官府合作,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为好,以免横生枝节。”
温大人很是遗憾。
因为他已经构思出了无数小故事。
城内百姓也很遗憾。
因为没有美男子的新年不完整。
朝暮崖上,赵越后背嗖嗖发麻。
分明就是两方合作,为何却总觉得心里没底,感觉在此次下山后,迟早都会被卖掉?!
陆追安慰,“大当家不必紧张。”
赵越道,“我打算请王俭喝顿酒。”
陆追没反应过来,“啊?”
赵越将手中酒坛丢在一边,躺在屋顶长出了一口气。
不比不知道,先前他一直觉得王俭太过迂腐,说话絮絮叨叨又招人烦,有了温柳年后才发现,原来书呆子迂腐一点也不是坏事——总比满身心眼强。
城里隐约传来鞭炮声,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城西一处宅院前,尚云泽翻身下马,将木青山扶了下来。
“小木头回来了。”大嫂是个和善的妇人,听到动静就笑着出门,“你大哥去买酒了,马上就回来。”
“大嫂。”木青山介绍,“这位就是尚堡主。”
“大嫂。”尚云泽叫得很是淡定,淡定到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快进屋坐。”大嫂很热情。
尚云泽让车夫将年货搬进小院,各种礼盒几乎堆成了小山。
木青山目瞪口呆,“这……”
“第一次上门,总要带些礼物。”尚云泽笑笑,“你若是不肯收,那便是嫌少。”
木青山皱眉,“堡主不必如此客气。”
尚云泽回答,“我喜欢。”
木青山:……
“可要帮忙?”尚云泽问。
“不用,堡主在厅内坐着便好。”木青山赶紧摇头,收礼已经是欠了莫大人情,哪里还能让帮忙做饭搬东西。
大嫂泡了茶叶过来,便又回去厨房忙活。尚云泽四下看看,“你住哪里?”
“就是旁边的小厢房。”木青山伸手指了指,“很小的。”
“可以去看看吗?”尚云泽问。
“自然可以。”横竖坐着也无聊,能走动走动也好。木青山带他到了自己的住处,里头布局很是简单,除了床和桌子,便只有一摞摞的书卷。
“很好闻。”尚云泽随手拿起桌上半截残香。
“是云岩香,熏书用的。”木青山道,“堡主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盒。”
尚云泽又道,“床有点小。”
“一个人足够了。”木青山道,“我睡觉很老实的。”
尚云泽嘴角一扬,“我知道。”
“出去吧?房间里没生火,有点冷。”木青山搓搓手。
尚云泽看着他,“还有客房吗?”
“没了。”木青山摇头,“就只有这几间,后院还有个柴房。”
尚云泽继续问,“那今晚我要睡在哪里?”
木青山闻言意外,“堡主要住在这?”
之前没说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