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也第二天是被Joe的电话给吵醒的,昨天晚上电影散场太晚,他懒得开车,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井向泽在漆黑的观影厅里,看起来比在外面要轻松一点。他看电影的时候十分沉默,全神贯注,散场后袁也随意问他好看吗,井向泽沉吟了一会儿,竟然问了一声讲得是什么。
井向泽看不大懂。
袁也掏出自己手机,兴致勃勃地翻找今天看的这部电影的上几部系列片,跟他解释起来:“这是系列电影,虽然有前情故事,但是单独看应该剧情也是连贯的,哪里看不懂?”
井向泽哦了一声,沉默:“都不大懂。”
袁也把手机屏幕对上井向泽:“喏,这就是这部电影的前面几部……”
袁也正准备概述电影内容,两人从室内走到室外,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袁也抽了口凉气,住了嘴,四看了一圈:“你是准备这么晚回家,还是就近住一晚再走?”
井向泽的下巴埋在围巾里,他在外面没什么安全感,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紧张。
“你要怎么样?”他警惕地反问了一声。
袁也说自己困了,懒得开车,先在附近睡一晚。
井向泽沉默不搭腔,最后才吐出一个好字。
井向泽的记忆中也没有太多居住酒店的经验,他进房间后,对着玻璃浴室看了会儿,对着房间的大床也看了会儿,床头的安全套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房间暖起来后袁也去大喇喇地去玻璃浴室里去洗澡,井向泽坐在床旁沙发上,他无意识地啃了下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袁也这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地坐着看袁也洗头洗澡,焦躁地抖起腿又啃起自己的手指。
直到袁也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也没有要邀请他做什么的意思,只礼貌地询问他要不要去去洗澡。
井向泽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摘帽子、拆围巾、脱衣服,走进浴室,拘谨地打开水,拘谨地背对着玻璃屋外给自己洗澡。
没想到等他洗完澡出来后,袁也躺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手机就随意地丢在床沿边,看起来随时会掉到地上。
井向泽走到袁也身旁,低头看了会儿袁也,他伸手往床更边沿推了下袁也的手机,随后再用力地按了下手机悬空的一头。
手机掉到了地板上,发出了沉闷得一响。
袁也半睡半醒间被惊醒,眼睛睁了一条缝,伸手去捞自己的掉到地上的手机,碰到井向泽的胳膊后,他捡上手机放到床头边,身体往床另侧移过去,被子掀开一角:“来,我抱会儿。”
井向泽喉头滚动,他低声应,钻进被子里,袁也伸手揽住他,胸口呼吸起伏贴在他后背。
他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晕眩感,有些像是突发流感,又像是低血糖蹲久了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头晕目眩,无法形容。
袁也在井向泽头顶上说话,胸膛震动起伏:“我算了下,大概到这儿有半个多月了。”
井向泽呼吸声变轻缓,沉声应。
“今天下午我们电话时说得话还记得吗?”
“什么?”
袁也轻笑了一声,胸膛震动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你不是说你说话算数的吗?”
井向泽沉默。
袁也声音仍旧带着笑意:“我以后隔段时间就来看你,或者你也可以隔段时间来找我?”
袁也慢腾腾地道:“明天起床后去买个手机,你加下我的联络方式,以后我们可以电话联系。”
井向泽大脑沉下来,一杯沸水瞬间倒进冰桶里,他冷静,眼睛在亮着昏黄床头灯的房间里来回穿梭,他嘴上应道:“好。”
可是心里想得却不可能的,他回去之后会把身后这个人关起来,用铁链绑起来,哪儿也不能去才好。
井向泽心底冰冷,他想,等他找到闻梁后,会把闻梁和井遂这两人绑在一块扔进湖里,他得站在岸边看着他们死。
他要把自己家里那些所有帮过井遂那个杂种做事的人,全都锁在主屋里,在屋里浇上汽油,放火连人带屋子一起烧了他们。
等连尸体带骨头都烧成灰后,再报警让警察把那群帮他的保镖抓起来。
那之后,他要给被关在房子里的袁也喂药。
袁也死的时候不会痛苦,会很安详,陷入长眠一般。
然后——
井向泽想,自己要么一枪崩掉自己的脑袋,要么一把火把关了自己十年的房子连同袁也的身体和自己一起烧了,化成灰烬、融成一体。
这是井向泽这么年里,所设想的对自己而言最完整的一种未来。
他不可能也没有准备继续活着,所以不管是恨着还是爱着的,都陪他一起去死吧。
他面无表情凝视虚空,重复又道:“可以。”
袁也用下巴在他脑袋顶上轻摩了几下:“行。”他松开自己搂着井向泽的胳膊,“不早了,睡吧。”
话音还没落下,井向泽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他正对着袁也,突然问道:“那个电影是怎么回事?”
“什么?”
“不是说是系列电影吗?”
袁也哦了一声,他反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电影词条,给井向泽看手机屏幕。
“这部电影不错,第一部刚上映的时候口碑很好,导致我跟至少五个不同的人进电影院看过……”
袁也的脸被手机屏幕照得发亮,五官带着柔和的弧度。
井向泽眼珠黝黑,盯着袁也的嘴唇张合看了许久,他仰擡起头,轻咬住袁也的嘴唇。
“……”袁也顿了顿,顺势放下了手机,擡手摸下井向泽的后脑勺,再反手去拿床头盒子里备用的安全套——这不是他喜欢的牌子。
他撕开锯齿包装——算了,将就用吧。
Joe第二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上十点,他一张大头出现在袁也的手机屏幕上。
袁也打着哈欠看Joe的脸。
“才睡醒?你几点的机票,我已经到机场了,老头一直在故作神秘,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袁也缓了会儿神,眯着眼睛回:“十点的机票。”
“那你还在睡?!被那疯子弄的精尽人亡了吗?”
“……”井向泽在被子里动了动脑袋,他咕哝着从被子里露出了半个脑袋,又露出自己两只眼睛。
袁也坐起身,抓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那你先走,我赶不上,下个星期再回去。”
“你旁边刚刚什么声音?身边有人?这种时候你还在外面乱搞,你都三十了怎么还这么精力旺盛?我在网上查过资料,东亚男人一般精力都不是很足够,在P站看片的时候也觉得他们没有那么持久……”
袁也抓头发的动作都不变,俨然已经习惯了Joe这种不着调的说话方式:“少查些奇怪的资料,你有问题的话就去看病,不要天天在互联网上寻找救助方案。”
“谁有问题?”Joe骂骂咧咧了起来,而后话题又莫名恢复成了正经模式,“那我先拿着这个看能不能开金库,不能开的话,你跟老头还留在那儿,远方便去找到真的金库钥匙。”
井向泽的头在枕头上挪动,随着Joe话落,他哑着嗓子问:“老头?”
Joe的脸在屏幕里看起来满满疑惑。
井向泽往袁也的方向挪了下脑袋,又问:“那个假刑警偷走了我们家的族徽?在哪儿找到的?”
Joe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你床旁边的人是谁?”
袁也侧看了井向泽一眼,他轻松地昂了一声。
Joe皱起眉头,难得严肃表情:“你得考虑清楚,做决定之前得想明白最糟糕的结果。”
袁也应了一声,两人挂了电话。
因为最后一句话用的是井向泽听不懂的语言,他好奇问说得是什么。
袁也回说:“他觉得你很危险,让我小心你。”
井向泽赤身裸体地躺在被子里,细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他双手手掌在自己脸上贴了下,他哦了声。
“算他跑得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