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炸 正文 第15章 小胡篇
（5）
龙龙嘴上不把门，无意间透露了很多关于傅睿白和他们组的消息，胡鸾差点怀疑龙龙的专业性，可到第二天，她就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他的职业素养，原来他不是什么都说的。
前一天密集测试透支太多体力，潘凝和胡鸾睡前都关了闹钟，计划睡到自然醒，结果隔天一早，两人在美梦中双双被酒店电话吵醒，胡鸾搓着眼睛接起电话，彼端执行总导演肖然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催促她们立刻起来开会，当时不过早晨八点。
八点二十，潘凝和胡鸾匆忙洗漱赶到酒店会议室，里面座位不多，已到的都是前期导演，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搭话聊天，都在吐槽肖然到底因为什么重要原因在这个时间点吵醒大家。
八点二十五，吴穹团队负责本次节目测试的执行总导演肖然出现，和她一同现身的还有另一人，那人身穿黑色修身裙，脚蹬同色系高跟鞋，和昨天参加游戏时的运动装扮截然不同。胡鸾坐在会议桌的另一头，见她在主桌落座，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紧接着清了清嗓子，唇色鲜艳，分明预示着一场风暴将来。
“十三个人，还有几个人没到？”她问一旁站着的肖然。
“两个。”
“电话打过了？”
“打了，说是一会儿就到。”
“行，没来算了，我们先开。你坐吧。”傅睿白眼神招呼肖然坐下。随后，她把手上一沓A4纸以轻微但明显的力度摔在桌上，身体往后靠向椅背，“台本是你们一起做的？”
人群中很多人吱了声，有个人声音比较大，傅睿白听着，脸色沉了几分。“十五个人用两个月做出这种东西？”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冷静，会议室众人的表情却都因为这个问句变化各异，其中最显眼的是肖然，她在傅睿白身边坐着，本是吴穹老师手下大将，此时气场完全被压制，作为节目负责人，她对傅睿白的质问毫无反应，神色动作间看上去是想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睿白姐，这份台本是吴老师通过的，他不在，或者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们讲？”回话的是妮妮姐，整个会议室前期导演里胆子最大的一个，她的回答让胡鸾想到一个成语，身先士卒。
傅睿白将目光移向她，面色又冷了几分。她似乎端详了妮妮姐一阵，胡鸾不确定，今天的傅睿白和昨天的她完全不一样，以至于胡鸾有点疑惑，她昨天真的和主位那个人一起玩了一整天吗？
“张曼妮，对吧？”傅睿白问。
“是，难为您还记得。”
“别，别用‘您’，也别叫我‘姐’，我年纪比你小。”
妮妮姐面色尴尬地几度试图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见她无意再发难，傅睿白的视线重新在室内扫了一遍：“你们这个模式是欧洲的，做法为什么不直接照搬？”
“原模式是纯素人节目，照搬的话，国内明星玩不了。”有人小声答道。
“另外，我们也是想做点原创。”还有人补充。
“做原创吗？哪个部分是你们原创的？来给我讲讲。”顿了顿，傅睿白又补充道：“啊对了，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国内团队做的AmazingRace，你们节目和这个节目的区别，也一起讲讲。”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寂，一段时间过后，肖然大概终于整理完思路，开始用缓慢的语速断断续续说起两个节目模式的区别以及原创部分。胡鸾耐心听着，其实没能从她的讲述里听出什么区别，当然——胡鸾想——根本原因是它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区别，肖然只是在绕着弯讲一些空洞的游戏细节设计而已。心中有了这一判断，再去看傅睿白时，胡鸾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
肖然字斟句酌的讲述完毕，傅睿白小幅度地晃了晃椅子，她轻松又自在的状态和室内其他人紧绷的情绪形成强烈对比，在一众不善的目光注视下，她偏头看着肖然说：“测试我要没参加，可能没什么发言权，但我昨天确实跟大家一起认认真真跑了遍流程，你们的原创设计实在有点讽刺，我玩过‘吃鸡’手游，你们的任务环节基本照搬人家的玩法，不过抄游戏没什么，你刚刚说两个节目游戏主线不一样，你们会随时淘汰嘉宾，最终存活者只有一个，那我先问清楚，淘汰嘉宾这部分，你们打算真做还是假做？”
“真做。”
“所以到时候台里花几千万请一个艺人，宣传都靠这个艺人带流量的前提下，录节目——按你们说的真做淘汰，这嘉宾要是三分钟被淘汰，正片你们打算就这么剪吗？”
“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让嘉宾不那么快淘汰。前期我们也集中讨论过这点，结合总局星素结合的要求，我们想让素人嘉宾展示多一些，比如那些危险性较高的游戏任务，屋顶跑酷、直升机跳伞、野外越野什么的，到时候会cue素人嘉宾负责。”肖然依旧慢声道。
傅睿白凝视着她，表情看不出喜怒：“星素结合被你们这样用了啊……很有想法。恐怕你们当观众是傻子，看不出来明星在你们节目玩过家家，素人就当炮灰，还赔上身家性命，吴老师是这么教你们做节目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好，我听听你们是哪个意思，你说。”
“我们，我们……”肖然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们，遗憾的是，除了这两个字，她没能再说出别的。
“行了，说不出来就别为难了。拉这场会的目的我直说吧，在岛上的人员费用，来之前我已经替你们申请，台本你们可以在这里继续磨，时间不多，策划加测试共十天，”说到这里，傅睿白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续道，“我后天上午走，明天晚上，你们先按原版节目改个能实际落地的版本给我，游戏部分你们尽可以瞎想瞎抄，明晚讨论。我还有事——”
会议室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最后两名男导演出现。他们是整个前期导演团队里唯二两位男士，看到傅睿白时，两人都只简单挥了挥手，动作敷衍地打了招呼。
“会开完了？”其中一位男导演问。
“没什么需要再交代的了，回去磨台本吧。”傅睿白道。
“磨台本？台本不是磨过七八版吗？昨天测试效果也不错，内容是我们十五个人先确认过，吴老师再确认的。”男导演道。
“呃，你们谁，”傅睿白神情不耐地环视众人，“谁给这位大哥总结下会议内容，我去趟机场，先不参与你们接下来的讨论了。”
“傅老师麻烦等等。”男导演沉声道，“方便问下，你在吴穹老师的团队算哪根葱？”
这个提问让会议室的紧张氛围瞬间跌至冰点。胡鸾感觉自己心脏快跳出嗓子口，毫无立场地为傅睿白揪起心来——她只有一个人。
令人意外的是，受到攻击的傅睿白脸色未变，唇角还露出今天第一道微笑：“我是哪根葱你应该很清楚，你是哪根葱我倒不太了解。我让你们执行总导演召集开会，八点半，你迟到了半个小时，故意给我难堪我懂，我也没打算计较。你要找我麻烦，咱们改天约，我现在实在没空。就最后再强调一遍，台本给你们十天时间改，”她在转瞬间收起笑容，“你们团队能做就做，不能做全部滚蛋，我让我的人来。”
“吴老师——”
“别张口闭口搬吴穹，这个节目能做好，他的位置坐得稳，还能保你们，要还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喝西北风的是你们，他陪不了。”说完这番话，傅睿白没有再在会议室逗留，绕开门口两个男导演，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众人离开了。
傅睿白一走，会议室的人都原地待着，静静等外面高跟鞋声完全消失后，有人去关上会议室门，随后，室内氛围像厚实的冰山遭遇强震，霎时坍塌。胡鸾身边安静如鸡了一整个会议的潘凝立刻生龙活虎地跑去妮妮姐身边，加入进针对傅睿白的口伐行动里。
“说实在的，她涂那么艳的口红就是为了来撕逼吧？”潘凝大声道。
“她撕逼还需要用口红？你是没在录制现场见过她大撕特撕的情形，呵，她和谁没撕过啊，摄像、制片、舞美、道具、后期……我跟你说，脱逃的后期被她撕得更惨，听说撕得后期老大直接跟老总说再也不跟她合作了。”有人附和。
“这两年她是真的太目中无人了。”
“何止这两年？你们忘了她是谁带出来的？陈述啊！”
“我想看她跟陈述一样摔大跟头，不过我不想看她爬起来。”
“早晚的事吧。”
“你们也就敢私下讲这些东西，我刚被她骂成狗，你们有人救我了？”妮妮姐翻着白眼说。“我是不想当众给她难堪，不然我随便抖几个她在台里那些老脏事儿，你们看她脸上还挂不挂得住。”
“还有什么脏事我们不知道？来，妮姐来，抖抖抖！”
“……”
围绕傅睿白私生活的讨论再次展开，胡鸾趴在桌上看她们每个人口若悬河的样子，忽然产生强烈不合群的感觉。她将目光移向其他人，主位旁边坐着的肖然还在低头看桌上台本，眉目间的紧张丝毫没有因为傅睿白的离开而消散，刚进来在门口坐的两个男导演，也在兴致勃勃地议论傅睿白的强势专横。
胡鸾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地思考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她记得傅睿白所有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要命的准确，完美解答了胡鸾参加这个节目以来所有模糊的不认同、不确定，原来不是因为她经验不够、对综艺市场了解度不深，是她周围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得太偏了。
想通这一层，胡鸾无声叹了口气趴回桌上，看来，和睿白姐能学到的东西确实更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