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没能劝住李从审不回宫,不但如此,李从审在方寸大乱时还把他一起裹着带回了宫里。
林从:……救命!
林从此时才真慌了!
他是来救人的,可没打算送命啊!
可现在他在李从审怀里,被他用披风裹着,一时竟然挣脱不出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宫,林从简直绝望,难道他穿越一场,今天竟然要亡在这里。
……
李从审跌跌撞撞跑到端明殿,殿前侍卫一看突然出现的李从审,立马阻拦,“金枪指挥使,还请通报!”
李从审却已经听不到侍卫说什么,直接就朝里面硬闯。
“陛下——”李从审哭着喊道。
侍卫们一看,忙要架住李从审,却突然一个团子从李从审披风里滚出来,侍卫们一愣,手中的动作就慢了一拍,李从审顿时冲了进去。
林从好不容易从李从审怀里挣脱出来,砰得一下摔在地上,顾不上摔得晕头转向,一擡头,就看到一众御林军提银枪看着他。
林从:“……我……我还只是个孩子……”
领头的侍卫直接上前一把提起林从,就带着侍卫往大殿冲,“快护驾!”
一众侍卫冲进大殿,刚要进去捉拿冲进去李从审,结果看到殿内情景顿时愣住了。
李从审扑在李存勖怀里,正抱着李存勖哭得死去活来。
“儿臣领着金枪卫还未到魏州,就被元行钦所拦,他还要拿下儿臣……儿臣回到京城,就听到父亲反了,父亲素来对陛下衷心耿耿,定然是那元行钦在其中作梗……”
林从被侍卫提着,听着李从审的哭诉,无奈地闭上眼睛,吾命休矣,他之前还以为李从审进宫有什么好的方法,可想不到李从审进宫只是向李存勖告状,都这个时候,重点已经不是谁错谁对了吧,而且他爹都反了,李存勖下一刻不会不耐烦的直接把他们拉出去咔嚓了吧!
可很快林从就被打脸了。
李存勖看到抱着自己哭的李从审,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火,甚至满脸心疼,用手摸着李从审的头,“我的儿,我和你爹的事不关你的事,元行钦他,这事是他做的过了。”
然后李存勖还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可怜,当场下旨,把李从审正式过继给了自己,改名李继璟。(李存勖长子李继岌)
一旁的林从:……
林从突然明白为啥李从审精神崩溃下会下意识跑回宫了,都是李存勖惯的!
不过林从也松了一口气,暂时,他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如林从所料,李存勖安慰了一会自己“可怜的儿子”,就让侍卫把李从审送回去,让他好好歇歇,侍卫见李从审,不,李继璟没事,依旧深受皇帝宠爱,就把林从也顺手送了过去。
李从审宫里
林从被侍卫放下,就忙迈着小腿跑向李从审。
李从审从回到殿中,就呆呆地坐在那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林从跑到李从审身边,担忧地叫了一声,“大哥!”
李从审突然一把抱住林从,失声痛哭,“林儿,爹爹反了。”
林从叹了一口气,拍拍李从审的背,他也是现在才发现,退去骄傲,退去身份,他大哥也不过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李从审哭了一会,擡起头来,好像想起刚才林从掉下来,忙掀开林从的衣裳检查林从摔着哪了,并且还在安慰他,“吓坏了吧,林儿。”
林从又忍不住叹气,他大哥哥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还要担心他,就按住李从审:“大哥,我没事。”
李从审这才放下心来,抱着林从说:“都是大哥不好,刚才不小心摔了你。”
林从看着说话已经条理清楚的李从审,知道他已经缓过来,就说道:“大哥,我不要紧,现在当务之急,咱们该怎么办?”
李从审听了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我不相信爹爹会反叛,肯定是元行钦搞得鬼……”
“可是,现在真相还重要么?”林从叹了一口气。
李从审张张嘴,脸色灰败下来。
是啊,现在真相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从他爹李嗣源冲破元行钦封锁,回京的那一刻,真相是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甚至从他爹被叛军劫持,拥立的那一刻,真相,其实已经就不重要了。
元行钦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落井下石,逼反他爹,因为他明白,那天晚上元行钦看到他爹被叛军首领赵在礼迎入城的那一刻,他爹就完了。
陛下为什么认他做儿子,除了疼惜,更是想保住他。
李从审脸色一片死灰。
林从看着李从审,有些不忍,其实他真的不想戳破这个事实,可现在,他得让李从审认清事实,然后跟他走。
林从看着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却见李从审蹭得一下站起来。
“林儿,你好好待在宫里,我去护卫陛下。”
说完,李从审一擦眼泪,提着金枪跑了。
林从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然的变故。
良久,林从挠挠头。
他这大哥不愧是李存勖和李嗣源教出来的嫡长子,虽然刚刚受了大挫,却能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做最好。
如今他后爹反了,他大哥身为儿子,辩解、去要求查明真相,甚至去求情都已经没用,毕竟朝廷法度在那,唯一有用的,就是去和陛下表衷心,干好金枪指挥使护卫陛下的工作,最好能立些战功,这样才能在朝廷清算他爹时用功劳相抵,甚至可以因此保住李嗣源的家眷。
如果他后爹最后没有造反成功,这确实是最优解,可问题是他后爹最后造反成功了,压根没有事后清算了!
林从顿时头疼,现在这种情况,他大哥不知道他后爹会造反成功,以他大哥的责任心,压根不可能跟他跑。
唉——
林从叹了一口气,看来真要带走他大哥,只有等李存勖出现败绩,李嗣源明显能上位的时候。
只是林从隐隐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自这日起,李从审早出晚归,每日护卫在李存勖身边。
林从也不敢随便再出门,每天窝在李从审宫里,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如林从所料,事态果然发展的很快。
李嗣源率五千兵马,很快突破了元行钦的封锁,开始南下,而元行钦见李嗣源突破封锁,一边朝京中报告李嗣源反了,一边开始阻击李嗣源。
可元行钦哪是李嗣源的对手,李嗣源且战且进,而元行钦且战且退,没几日李嗣源就渡过黄河,朝河南逼来。
此时天下情况顿时大变,李嗣源不出河北,那只是叛乱,可出了河北,那就真是剑指京城了。
虽然李嗣源没有打出反叛的旗号,只是说清君侧(皇帝身边佞臣元行钦),可谁都知道,此时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李存勖自然也明白,开始筹集兵力,准备御驾亲征,而李嗣源那边,也开始发檄文,痛斥元行钦欺上瞒下,逼反老将,同时召集旧部,他要进京清君侧。
就在两方同时疯狂摇人时,两个久经沙场的名将也定下共同的出兵策论——拿下汴京。
汴京是洛阳的门户,汴京在,洛阳就能守得住,汴京丢了,洛阳也就失了。
所以李存勖和李嗣源两人,谁得了汴京,谁就等于得了天下。
于是两人几乎同时出动,朝汴京进军。
李存勖是从洛阳率大军出发,目标汴京,李嗣源是从黄河出发,目标汴京,按理说李存勖的路程要近一些,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李存勖麾下的精锐都在征蜀大军还没回来,剩下最后的精锐银枪效节军给了李嗣源,现在京城剩的,就还御林军和李从审的金枪卫,御林军这个战斗力就是个渣,平时权贵富二代的刷脸地,谁也没指望他们打仗,而李从审的金枪卫,才刚建不过几年,战斗力也可想而知,而且李从审还是李嗣源亲子,李存勖也不可能真用李从审做先锋。
于是李存勖这边虽然路短,可行动上却不如李嗣源,李存勖率大军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李嗣源大军的先锋,石敬瑭,已经率五百轻骑,夺了汴京。
李存勖长叹一声,知道事不可为,只好收兵回了洛阳。
而回军的路上,御林军那群富二代,看着情形不对,已经逃了大半,最后只有李从审带着金枪卫,护送李存勖回到宫中。
……
李从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寝宫,这几日御林军逃的逃,躲得躲,内宫的护卫全靠他金枪卫,李从审以前虽然也干这活,可那时只是在银枪卫打下手,哪干过这么多活。
把头盔吃力地从头上拿下来,李从审准备进里间门换身衣裳,就看到里间门屏风处,有隐隐微动。
“谁!”
李从审眼睛一缩,厉声喝道。
“大哥,是我!”林从从屏风后露出头。
李从审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林儿。”就接着解开外袍,准备换衣裳。
林从站在屏风后,看着李从审换衣裳,淡淡地问:“大哥,我听说今日陛下让你离开,去找爹。”
李从审顿了一下,接着换衣裳,“嗯。”
“大哥,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李从审换衣裳的手一顿,想到今日回到京城,陛下看着京城,眼神落寞,转头对他说“璟儿,你回你父亲那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天下没有父亲有危险时,儿子却自己离开的。”
李从审叹了一口气,“如今父皇身边只有我,我不能走……”
“可是你留下来会死啊!”林从再也忍不住了,“大哥,你是爹的嫡长子啊,以前陛下占上风时,你不重要,反而没什么危险,可如今陛下败了,在陛下那些旧将眼里,你就是敌人之子,他们如今走投无路,会做出什么,我不信你想不到。”
“大哥,我城外有个庄子,外人都不知道,再说如今兵荒马乱,别人一时也找不到,你跟我走,我们躲几日,我们真不是背叛,我们只是躲几日,等一切尘埃落地,我们再出来好不好。”林从声音已经几乎哀求。
李从审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林从实在忍不住了,就要走出屏风拉李从审,结果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一群人闯进来。
李从审和林从大惊,忙向外看去,结果在看到来人时,李从审脸色一变,“元行钦!”
领头的人,正是元行钦。
元行钦此时铠甲破烂,浑身更是血迹斑斑,看着十分狼狈。
“你不是在前线么?”李从审此时也觉得不好了,忙对屏风后林从一使眼色。
林从仗着人小,一猫腰,钻到旁边床底下。
元行钦走进来,看到李从审,残忍地一笑,“李从审,想不到你还真在这。来人,把他拿下。”
李从审:“元行钦,你干什么,我是陛下的金枪指挥使,你无权拿我!”
元行钦冷笑,“陛下会被你父子欺瞒,我可不会,拿下。”
说着,元行钦的亲卫直接冲了上来。
李从审自知不是亲卫的对手,忙要大声吆喝,准备叫自己的亲卫,却被元行钦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到肚子,李从审顿时疼得弓腰,元行钦的亲卫一拥而上,把李从审制住。
“元行钦!”李从审被元行钦亲卫压着,疼得冷汗直流,强忍着怒道,“你这样做,不怕我爹报复么!”
元行钦既然来拿李从审,早已孤注一掷,有些疯狂地说:“都到了这一步了,我还顾忌什么!带走!”
元行钦亲卫压着李从审往外走,李从审在出门时,挣扎着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床底的林从一眼,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接着就被元行钦的亲卫拖走了。
床底下,林从突然捂着嘴,泪如雨下。
他大哥最后一句是:
“藏好,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