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这几天身体稍好,满宫都很是欢喜。
皇后张婕妤秦才人都纷纷来探望,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也被带了过来,围在李嗣源身边。
李嗣源左手抱着四皇子、右边腿上趴着小公主,周围围着永宁公主李宁和兴平公主李平逗乐,也很是开心。
高兴之下,看着怀里腿上还年幼的孩子,还有对面的一对女儿,李嗣源也大概也觉得年纪大了,应该为儿女留点什么。
第二天,李嗣源下旨,册封四皇子李从益为许王,三个女儿加封食邑二百户,另外给小公主也赏了个公主府。
对于小公主四皇子还未成年就赏公主府封王,这次朝廷倒是没有再说规矩不规矩的事,毕竟如今皇帝的身体,大家也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寻常家里老人年纪大了都知道该分家分财产,皇帝到了如今年纪,如此安排,虽然不合规矩,却通情理。
所以朝堂上下也没什么反对。
礼部户部还动作迅速地把这事办了,也算是给皇帝冲喜。
有了这几桩喜事,宫里顿时喜气洋洋,毕竟孩子们受封,宫里嫔妃都算有份,自然也高兴,再加上皇帝身体见好,大家放松下来,一时间宫里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在这些欢声笑语中,李嗣源却有些落寞,因为他好了几天了,所有孩子都来了,唯独二儿子李从荣,却没来看他。
这日,张婕妤带着四皇子李从益请安回去后,林从在旁边侍候,李嗣源忍不住拉着林从问了一句,“老二没来么?”
秦王府
李从荣坐在主位上,下面一圈依附他的“谋士”。
李嗣源一直很不喜欢李从荣身边的这些文人,甚至曾出言告诫过李从荣,打算解散这些文人,可无奈李从荣却觉得自己爹是不想看自己身边有人出谋划策,父子关系一度紧张,后来李嗣源碍于孩子大了,怕影响父子之情,也只好作罢,不再理会。
而事实上,这些文人还真没少离间李从荣和李嗣源之间的父子之情,毕竟李从荣越觉得朝不保夕,越需要他们。
此时,几人就围在李从荣身边替李从荣分析困境,“出谋划策”。
“殿下,如今两个枢密使在宫内,和淑妃一起,把持陛下,殿下您近不得身,宫中消息又一概不知,如今他们又册封了四皇子为许王,此事只怕大大不妙。”
李从荣一懵,“父皇年纪大了,觉得看不到四弟长大,提前册封也是合乎情理的。”
旁边一个文士立刻摇头,“殿下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陛下眼看不好,这时候册封四皇子,岂有那么简单。”
另一个文士也说:“殿下,岂不闻非王不立,如今他们公然违背朝廷礼法,把四皇子一个奶娃娃册封为王,两个枢密使又和殿下积怨已久,两个枢密使只怕有了拥立幼主为帝的心思。”
李从荣大惊,“四弟才是一个奶娃娃,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旁边文士立刻截断李从荣的话,“宫中两枢密使和淑妃弄权,如今皇帝病中,除了他们外人几乎见不到皇帝,他们把持皇帝,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可如今陛下眼看要不行了,他们怎么会不急,但殿下年纪已成年,不好控制,和他们又有旧怨,这不就鼓动着陛下提前册立年幼四皇子为王,定然是想把四皇子当傀儡,拥立幼主登基,他们好继续把持朝政。”
“只是如此一来,殿下这个皇子就是他们必须得解决的第一个绊脚石。”旁边某个文人来了一句。
李从荣一颗心听得七上八下,面上也纠结不已。
周围几个文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李从荣纠结了一会,就开口,“那本王该怎么做,还望先生们教我?”
领头的文人就等李从荣这句,咳咳嗓子,就要开口。
这时,一个侍卫跑来禀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李从荣和众文人一惊,心虚下慌忙问:“是谁来了?”
“是龙武军副指挥使,淑妃的小郎君。”
李从荣和众文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来了个孩子。
众文人回过神,忙对李从荣说:“殿下小心,这淑妃的儿子年纪虽小,背后却是淑妃,淑妃如今把持宫中,殿下不得不防。”
李从荣摆摆手,“知道了。”
文人走到后面屏风后,不一会,侍卫就带着一个芝兰玉树般小少年进来。
少年进来,就抱拳行礼,“二哥!”
李从荣客气地招呼,“从林来了,快坐吧!”
林从笑着说:“多谢二哥!”
就在李从荣旁边下首坐下。
“从林天天在父皇身边,可是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大哥这来?”李从荣有些阴阳怪气地问。
林从微皱眉,面上却不显,笑着说:“是从林的错,没经常来看二哥,既然二哥喜欢从林,从林以后经常来,还望二哥不要烦从林。”
李从荣脸上一僵,他可没心思天天招待,尤其这还是淑妃的儿子,他还怕来他府上打探消息呢!
“小弟说笑了,你得在父皇身边尽孝,哪能有空天天来我这,二哥说说罢了,对了,你来有什么事么?”李从荣转移话题。
林从这才认真回话,“爹爹这几天身体见好,想念二哥,让我来传个话,想见见二哥,二哥现在有空不,跟我去回宫去看看爹爹可好?”
说到这,林从就有些忍不住生气,他后爹自从秋天生病,断断续续一个月,李从荣竟然就开头去了一次,这次他后爹身子好了好几天,在京的公主皇子都去了,甚至远在藩镇的李从厚、李从珂都寄信来问安,唯独李从荣,连宫门都没踩进去。
李嗣源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林从知道他后爹还是心里不好受的,毕竟李从审去后,李嗣源心里最疼爱最期望,就是这个儿子。
所以林从才来,打算叫李从荣进宫。
李从荣听了林从的话,却没立刻应许,反而打了个哈哈,“我也听说父皇身子见好,正准备这几日有空进宫去问安,劳小弟前来了。”
林从听了皱眉,同时心中不解,皇帝身体大好这么大的事,做儿子的不第一时间进宫探望,还犹犹豫豫,这是什么道理。
林从听得心寒,也懒得在这再待,就说:“那二哥记得去,爹真的挺想你的,前些日子病重,迷迷糊糊还念叨您的名字。”
李从荣推脱不过,只好含糊应下,“我这几天就去。”
林从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林从一走,几个文人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李从荣就慌乱地和几人说:“他们叫本王入宫,可如何是好!”
几个文人忙说:“殿下万万不可轻易入宫,如今宫里都是淑妃和两个枢密使把持,殿下入宫中,如进龙潭虎穴,一旦被她们扣下,只能任她们摆布。”
其中一个文人还说:“殿下岂不闻‘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您在外,他们再有天大的本事都动您不得,您万万不可进去自投罗网。”
李从荣纠结,“只是父皇在宫中,我也不能一直不去啊!”
李从荣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宫,出了秦王府的林从却是一肚子气。
林从对跟自己来的郭威和护卫愤愤地说:“不像话,真不像话,二哥自从开府后这性子越发佐了,爹爹生病这么大的事,他身为儿子,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如今我都亲自求上门,他还推三堵四,他要稍有点人情味,今天我来,他也该和我一起回宫看看爹爹。”
郭威和侍卫刚才在秦王府外候着,没敢进去,看到林从出来这么生气,又听到林从抱怨,也很是震惊,郭威和侍卫们也没想到林从都亲自来请,秦王还不肯进宫探望皇帝。
郭威忙安抚林从,“秦王也可能今天真有事呢,主子别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他有什么事!”林从无语,“我进去时,屋里虽然就他,可旁边每个位子上的茶盏都还没来及收,他八成正在和他府上那帮幕僚开文会呢!我就弄不懂了,他一个武将天天弄一群文人在身边吟诗作赋干什么,是好吃还是好喝!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如今有空开文会,没空进宫探望亲爹!”
郭威和侍卫们也很是无语,秦王喜欢和文人开文会的事在京城很出名,秦王经常招一些文人到府上开文会,时不时还有诗作、文集流出。
对于此事,不光武将看不过眼,就连朝中比较务实的文官大多看不惯眼。
你一个准储君,不学习打理朝政,掌控兵权,和群臣打好关系,替皇帝分忧,却天天和一帮连个官职都没有文人谈天说地,吟诗作赋,这到底是在想什么。
当然众大臣包括林从,都不知道,李从荣和一群文人却想的是:借文会,密谋“大事”。
不过也幸好不知道,要是知道,众大臣包括林从只怕更无语。
满朝都是武将,人均学历水平文盲,一个个脑子直得和个竹竿似的,有话都藏不了三句。
这样的朝廷,玩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整个朝廷就你李从荣一个成年皇子,李从珂、李从厚都去就藩了。
还有一个奶娃娃李从益还在宫中不知道断没断奶。
就这样的情况,李从荣和文人能谋什么“大事”,又或者有什么“大事”用得他们谋。
所以众大臣和林从甚至都没想过李从荣弄文会是为了和谋士密谋,只是觉得李从荣天天不务正业。
林从骂了一阵,就带着郭威气呼呼回宫了。
只是想到宫里他后爹正眼巴巴盼着二儿子来探望自己,林从无奈,决定过两天要是李从荣还不来,就让他后爹身边大太监去请。
李从荣不至于连自己亲爹身边的大太监的话都无视吧!
林从摇摇头,愤愤地吐槽一句:
不省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