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石敬瑭的突然去世,林从是既伤心又担忧。
伤心他大姐夫就这么年纪轻轻去了,虽然五十多岁在这时代已经算是不小了,可想到上一次回京时他大姐夫还神采奕奕,林从就潸然泪下。
毕竟从他进李家,和他大姐夫相处已经近二十年,如今他大姐夫走了,他怎么会不伤心。
而伤心之外,就是担心。
以前他大姐夫在时,他有什么事都好说话,也不担心他外放在藩镇,京中有人说他坏话,攻诘他,可如今,却是不同了。
所以林从立刻就派了人到京中打听,顺便关注着其他藩镇节度使怎么做。
而其他节度使藩镇,也都是如此做的。
林从也是此时才感觉到,当外放的节度使也不容易啊!
很快,京中的消息也都源源不断传入京中。
第一个消息,就是石敬瑭去世后,由侄子石重贵接遗诏登基了。
当然,这个是官方消息,不是林从打听的,是直接诏书传谕天下。
林从立刻去了晋阳宫,和他娘一起,收拾了一大笔钱财,又从库房拿出几件压箱底的宝物,然后让郭威和范质两人代他进京,献给石重贵,恭贺石重贵登基。
其他节度使,也都如此。
在林从大笔钱砸下去,果然京城那边,没传来什么新帝看他不顺眼的事情。
林从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松,郭威和范质的急信就到了,范质在信中写道,新帝在孝中看上了自己的寡婶冯氏,打算等出了孝就立为皇后。
石重贵是石敬瑭大哥的儿子,石重贵的父亲早亡,石重贵就一直跟着石敬瑭,而冯氏是石敬瑭弟弟的夫人,当初石敬瑭在太原被逼反起兵,石敬瑭的弟弟在京中被李从珂处死了,冯氏就守了寡,这次石敬瑭丧礼上,石重贵不知怎么就和这位寡婶看对眼了,打算立她为后。
至于郭威和范质为什么这么急的送信给自家使君,自然不是讨论这点狗血八卦,而是十万火急告诉自家使君:
打钱!
皇帝要娶皇后,得接着送礼!!!
而他们之前带的钱,已经送给皇帝了,现在皇帝马上要娶皇后,他们没钱送了!
林从立马又开了库房,掏了一大笔钱,又装了金银珠宝,让身边侍奉的王峻带人送去。
并且叮嘱王峻,让去到京城告诉郭威和范质,把大头送去后宫给皇后,剩下一小部分送到皇后娘家,给她父兄,必须打点后。
安排好这些,林从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更加感慨做节度使不易,这每年逢大小事,尤其如这种皇帝登基、立皇后这样的大事,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好在钱没有白花的,在林从这么多钱砸下去,一个月后,郭威和范质顺利从京城回来了,并且给他带来了新帝加封的一个头衔“中书令”。
林从哭笑不得,自从唐末,“中书令”“太傅”“太尉”这些加封已经通货膨胀了,但凡节度使做几年,换个皇帝,就能加封一波,不过好在这说明一个事,那就是新帝暂时对他很满意,没有动他的想法,林从也放心了。
不过即便如此,林从还是把郭威和范质拉到屋里,好好问了一下京中的情况。
屋里
林从捧着茶盏,听郭威和范质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京城的事。
范质说:“彼此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虽然是遵遗诏,但京中有传言,是这遗诏并不是先帝的意思。”
林从眨眨眼,“难道遗诏有假?”
范质摇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听说先帝属意的可能是七皇子。”
林从皱眉,“这话是怎么出来的?”
郭威在旁边低声说:“京城都知道,听说先帝病中,有一次冯相进去问安,问安后,先帝突然让内侍抱出了七皇子,让内侍抱着七皇子给冯相磕了个头,并且把七皇子放在冯相的怀里,虽然先帝没有说什么,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托孤之意,后来先帝临终前快不行了,召见了冯相和掌管京城禁军的统领景延广,让两人辅政,结果等先帝去了,两人出来,却拿了遗诏,说是立郑王石重贵为嗣,然后郑王就登基成为新帝了。”
林从听了敲敲桌子,“七皇子是姐夫的亲子,而如今陛下,却是姐夫侄子,所以这说法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姐夫临终前,没有立七皇子做太子吗?或者说过这话没有?”
郭威和范质摇摇头,“这倒没有。”
林从叹了一口气,隐约明白了,他姐夫确实有立亲生儿子的心,也有让冯道做辅政大臣的心,但他同样也明白,孩子实在太小,可能撑不起来,所以到最后,他把这个选择留给了大臣,看大臣们愿不愿意辅佐,毕竟要是不真心愿意,自己儿子说不定还会成为傀儡皇帝最后被权臣夺位,还不如开始就不说,而如果如冯道这样的老臣要是愿意倾力辅佐,那儿子以后就无忧了。
只是大臣们很现实,知道这种乱世,国赖长君,既然石敬瑭没把话说明白,那大家就装糊涂,既没选当权臣,也没当诸葛亮鞠躬尽瘁,而是搁挑子,立了大的那个。
林从隐晦地把自己想法说了下,郭威和范质两人也很赞同,范质说:“属下也觉得大臣们偷换遗诏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宫里那么多人看着,要是真弄假遗诏,事情早就爆出来了,不至于到现在只是些传言。”
郭威倒是叹息,“七皇子真是可惜了,其实如果先帝下定决心下旨就让冯相辅佐七皇子,别人也只能认了。”
范质也点点头。
林从嘴角微抽看着这两人,真的很想对两人说一句,你儿子柴荣去世时,就留下诏书让七岁的儿子登基,并让范质辅佐,结果才几个月就被人家赵匡胤黄袍加身,夺了孤儿寡母的天下。
林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郭威,“乱世中,国赖长君,还是少点立幼主的想法吧!”
郭威不明所以,还以为林从说这件事,点点头,“使君说的也是,七皇子太小了,确实有点撑不起天下。”
范质也点点头。
“行了,这事以后不要再讨论了,如今新帝已经登基,省得不小心犯了忌讳。”
郭威和范质应道:“是。”
“京中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林从问道。
范质说道:“先帝去世时虽留下冯道和景延广为辅政大臣,但冯道素来不揽权,倒和往日一样,甚至还低调了些,可景延广,因为扶住新帝登基,如今却成了朝中新贵,再加上他掌着京城兵权,如今整个朝廷都是他说的算。”
林从听了沉吟一下,对范质说:“明日我准备些钱财,你再去京中一趟,偷偷送给景延广,帮河东打点一下。”
范质顿时笑了,“使君不用了,属下和郭威当时看景延广权势滔天,也想着找您要钱去打点一下,不过您在京中的兄长刘家大郎得知这事,已经给了我们些钱,我们已经替您给送去了。”
林从听了心中一热,嘴上却抱怨,“这事怎么又劳烦大哥了,对了,大哥现在在京城怎么样了?”
范质笑着说:“使君放心好了,刘家大郎好着呢,他之前在禁军不适,如今景延广掌权,他花了些钱,改任三司使,现在掌国库了,是朝廷最肥的差。”
林从听了哭笑不得,“大哥这还真会挑地方啊!”
范质和郭威也忍不下住笑起来,也对这位刘家大郎很是服气。
林从忍住笑意,“那朝中还有其他事么?”
郭威在旁边说:“朝廷倒还有个大事,就是关于契丹的问题,因为先帝去了,朝廷要向契丹报丧,但关于这个称呼,朝廷有些为难,朝廷对于到底向契丹称臣,还是称孙,有些举棋不定,经过朝臣商讨,最后决定称孙,大家的意思是反正按辈分,本来就是孙辈,称臣却是中原就是契丹附属,所以就让去契丹的使臣带带的国书称孙,听说契丹皇帝接到国书,很是不满,派使者想让称臣,然后景延广和新帝对此事很生气,景延广还把契丹使臣大骂了一遍,如今两国盟约已经岌岌可危。”
林从听了色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来时,契丹使臣还刚走。”
林从豁然起身,对郭威和范质说:“叫大家都去演武场集合,我这就过去。”
郭威反应很快:“使君是觉得契丹会率大军来攻?可现在已经入冬,就算两国闹翻,也得等来年开春冰雪化了才适合打仗啊!”
没错,石敬瑭是七月过世的,可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守孝,再加上使者来往,如今已经十月多了,边关已经下雪了,许多地方甚至雪封路了,这也是朝廷和契丹这么有力气吵架的原因,除了大家是真对契丹不满,也是知道关外已经大雪封路。
可林从却知道,历史上,契丹使者回契丹一说,耶律德光直接炸了,不顾天寒地冻,直接率大军打算来中原教训孙子,所以,别说现在大雪封山,就算现在下冰雹,他也会来。
而但凡他来,就是河东和河北二选一。
林从的河东首当其冲,所以现在,他必须立刻布置河东的边防。
林从直接说:“去传令,所有河东将领,全去演武场,军中击鼓,本使君要点将。”
郭威神情一凛,抱拳,立刻去了。
很快,整个晋阳城响起了鼓声,听到鼓声的将士,第一时间扔下手中的活,往演武场跑。
军律云:军中点将,鼓响三遍不至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