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对耶律德光的滤镜碎的差不多,知道“我扶持你做中原皇帝”纯粹是画大饼,林从咳嗽了一下,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过来。
“如今契丹主入主中原,并且要在汴京登基,做中原的皇帝,不知各位有什么想法。”林从沉声问道。
郭威范质等人直接抱拳,“但凭王爷吩咐。”
几个刺史相互看看,代州刺史拱手,“不知王爷打算如何?”
林从笑着说:“新君登基,是大喜的事,我等做臣子的,只有奉迎的份,本王听闻其他藩镇节度使已经开始上表劝进,本王身为河东节度使自然也不能落下,同时新帝登基,各藩镇少不得得送上一份大大的贺礼,本王出大头,各位刺史也来锦上添花一下如何。”
几个刺史顿时松了一口气,代州刺史忙说:“还是王爷想的周到,我等愿意奉上一万钱,随王爷一起奉上。”
其他几个刺史也忙说:“我等也愿意奉上一万钱。”
如此,此次议事也就算完了。
等议事结束,众人都散了,郭威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没走?”林从笑着端起茶盏,刚要喝,发现茶水有些凉,就放了下来。
郭威在林从下首坐下,笑着帮林从重新换了茶,轻声问:“王爷怎么只谈了凑份子上贡的事,就让众位刺史回去了。”
林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着说:“叫他们来,难道不就是商量这事么,商量完,自然让他们走了。”
郭威看着林从气定神闲的态度,突然笑了,“王爷遇到朝中如此变故,还能泰然处之泰然,属下不及。”
林从听了笑道:“怎么,老郭你这些日子心乱了?”
郭威看着林从说:“王爷乃明宗养子,又是公主之夫,天潢贵胄,如今晋帝被契丹皇帝废除,北迁契丹,中原无主……”
林从看着郭威,打断他,“如今新帝,是契丹皇帝。”
郭威顿时急了,“王爷难道真一点心思没有。”
林从扑哧一下笑了,指着郭威笑道:“郭威啊!”
林从笑完,收起笑容,正色道:“郭威,你是我亲兵,心腹,跟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如今天下这局势,我坐拥河东,河东兵力为诸藩镇之最,若说一点心思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中原未乱,如代州刺史这些人,不可能放着安稳日子,跟我们起兵,而且如今我们在河东,与京城消息不便,京中情况我们一概不知,我们要现在做的,不是拉拢人,而是先了解京城如今的情况,并且看一看这位契丹新帝,能不能坐稳这中原的皇位。”
郭威立刻说:“属下愿意亲自去京城。”
林从摇摇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太扎眼了,况且你多次和契丹对敌,如今这个时候去京城,京城那些么契丹将领,你未必能全须全尾回来。”
“那?”
“你去把王峻叫来。”
“是。”
很快,王峻被郭威叫来。
“王爷!您叫我。”王峻过来。
林从笑着说:“王峻,你跟我也有几年了,你素来胆大心细,又会做事,我如今有个事派你去,你可能做好?”
王峻听了,拱手:“但凭使君吩咐。”
“此次契丹皇帝在汴京登基,按理说新帝登基,各藩镇节度使都要进京觐见,只是本王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亲自前去,你是本王身边伺候的人,可明白这点?”
王峻点头,“顾虑的对,王爷和新帝曾在战场对峙,新帝对王爷有忌惮,王爷在河东,新帝哪怕忌惮也不敢轻动。”
林从暗暗点头,这王峻,果然是个机灵的,难怪这人后来能做到枢密使。
“所以本王打算派你进京,去献上河东的上贡,你可能胜任这个差事?”
王峻立刻说:“王爷放心,属下可以。”
“好,那本王就任你为河东牙将,过两日,带河东贡品上京,到了京城后,要小心谨慎,多使钱财,”林从摩挲着茶盏,“同时多听听京中的事。”
王峻心领神会,“属下晓得,王爷放心。”
过了两日,王峻带着林从准备厚厚的贡品,启程去了京城。
……
王峻一路带着贡品赶到京城,刚到京城城门,就被一队嚣张的契丹将士拦住。
“干什么的,下来检查!”
王峻忙带着众人下车,几个契丹士兵过来,一掀开车帘,看着一车车箱子,顿时露出一脸贪婪之色。
王峻顿觉不好,忙上前说:“几位军爷,这是河东北平王,上贡给陛下的贡品,已经登记在册,马上就要送进宫中。”
领头的契丹将领听到这是呈给耶律德光的,顿时缩回手,不过看向王峻,王峻忙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奉上,“这是小人孝敬将军的。”
领头的契丹人这才满意,挥挥手,放王峻进城。
王峻这才上车,进了城。
在车上,王峻的随从不满的小声说:“这契丹人也太嚣张了,没听说过贡品进京,还得在门口被克扣的。”
王峻却不以为意,反而问道:“刚才我见不少进京做生意的百姓,都被城门的守将克扣了不少。”
随从说:“是啊,这些都是京城周围的百姓,按照往日,都是不收进城税的。”
王峻听了心中暗暗记下。
马车一路往城中林从的国公府,如今的王府走,刚走在大街时,突然一阵契丹骑兵横冲直撞的而来。
街上顿时一阵慌乱,王峻的车队也忙靠边躲避,然后王峻就看到契丹骑兵凶神恶煞地出了城。
“如今并无战事,这些骑兵在汴京大街纵马是干什么?”王峻问。
旁边一个读书人忍不住愤愤说:“还能什么,自然是去打谷了。”
“打谷是什么?”王峻忙问。
读书人恨恨地说:“就是去京外论村的劫掠钱粮,这群契丹兵,那契丹皇帝刚进京城时,还平定京中动乱,安抚百姓,我等寻常百姓还以为来了位明君,可谁想到不过月余,契丹兵就开始四处劫掠,还美其名打谷,这是视我等为牛羊!”
读书人忍不住骂了几句,才离开。
王峻听了,默默放下帘子,让车队继续前进。
等车队进了林从的王府,王峻安顿下,就派人上书,言河东前来上贡。
第二日,就有宫中太监来,拉走了王峻带来的贡品,并且传耶律德光口谕宣王峻觐见。
王峻就官服,跟着太监去了。
大殿中
王峻跟着内侍进了殿内,一进殿,王峻就行了跪九叩大礼,“牙将王峻,奉北平王之命,特来觐见陛下!”
行礼时,王峻偷偷瞄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发现此时的耶律德光,已经一身汉人皇帝打扮,王峻心里有了说辞。
耶律德光却并未叫王峻起身,反而不悦地说:“自朕入主汴京,登基以来,各地节度使纷纷赴京觐见,为何独你家王爷不来?”
王峻立马伏地:“陛下恕罪,我家王爷本欲亲自前来觐见陛下,实在是有事无法前来。”
耶律德光脸色顿时不好,“有什么事比见朕更大?”
王峻答道:“我家王爷本欲亲来,可皇太妃娘娘闻我家王爷年轻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曾冒犯陛下,生怕陛下降罪,忧思之下,竟然病倒了,我家王爷是孝子,见到太妃病倒,日日侍奉在床前,衣不解带,所以未能前来,臣听闻陛下亦是孝子,奉太后至孝,太后亦爱陛下如眼珠,想必陛下能体谅我家王爷的难处。臣此次前来,我家王爷特托臣请求陛下能赏赐些东西,宽慰太妃娘娘之心,等太妃娘娘一好,我家王爷必然前来亲自觐见。”
耶律德光本来对林从不来亲自觐见考虑要不要来个杀鸡儆猴,可听到林从承诺下次来觐见,又脸色好了不少,想到河东的兵马,此时耶律德光也有了怀柔的想法,笑着说:
“你口中的皇太妃,可是明宗之妃?”
王峻忙说:“正是。”
“明宗与朕是兄弟,既是兄长之妃,那就是朕的嫂子,”耶律德光顿时大笑,“嫂子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是好事,说来你家王爷,亦是明宗之子,那就是朕的儿子,父子之间,岂有隔夜仇,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让他下次安心觐见。”
王峻立马叩首,“多谢陛下,臣一定把话带给王爷。”
“既是吾儿,朕岂能小气,来人,赐木拐。”耶律德光大手一挥。
旁边内侍捧来木拐,中原有赐重臣假节,代表最高礼节,后来契丹也学了,不过变成了木拐,契丹一般赐给贵重的大臣。
王峻忙双手接了。
“此次,以后你家王爷再来京见朕,可无忧矣。”耶律德光笑着说。
王峻谢恩后,拿着木拐退了出来。
出来后,王峻拿着木拐,宫中契丹将士见到木拐纷纷见礼避让,王峻顿时觉得不错,喜滋滋拄着木拐打算回去送给他家王爷。
河东节度使府
院中,林从拿着剪子,打理着自己屋门前刚开的月季花,郭威在旁边,有些担忧,“王峻此次去京,也不知道是否能替王爷拖延过去。”
郭威又担心道:“王爷怎么让王峻说下次您去京城觐见,您这身份,如何能进京。”
林从一剪子把一朵枯萎的花剪掉,不紧不慢地说:“只要他下次不在了,本王不就能进京了。”
郭威:??
林从放下剪子,拿起旁边的布巾擦擦手,“王峻走前,本王亲自为那耶律陛下占了一卜,卜中显示,他活不过今年六月,如今已是二月,几个月后,本王去京城,他又能耐本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