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了
第一次试胆活动最终终结于阿方索舅舅的恶龙咆哮里。
几位小朋友为他们的调皮任性付出了屁屁疼痛的惨重代价。只有身为客人的瑟拉维雅和菲比侥幸逃过了一劫。
不过,虽然结果不太好,四角游戏新奇刺激的规则、还有瑟拉维雅讲的那个“背靠背”的故事,到底还是在表哥表姐们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次日起来,瑟拉维雅本以为哥哥们挨了顿揍会老实一点,谁知道,有了昨晚的活动打底,光是在沙滩和礁石间奔跑玩耍已经再也无法满足他们,才刚碰面,威廉和库特就缠上了瑟拉维雅,闹着要和她再玩一次四角游戏。
威廉:“整天不是捉螃蟹就是堆沙子,玩太久都玩腻了,还是雅拉聪明,昨晚的试胆活动实在是太有趣了!”
腼腆的库特表哥跟着帮腔:“还有你那个故事,刚开始听还不觉得,回去越想越吓人。尤其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想起它,睡觉都睡不安心,想看看床底,又不太敢看……”
瑟拉维雅心道可不是嘛,虽然故事很老套,但和他们讲的无聊故事比,她的鬼故事可恐怖多了!
但得意归得意,她还没有被冲昏头脑:“舅舅才警告过,我们晚上不可以到处乱走。”
“不用晚上,白天玩也行。找个房间把房门关上,窗帘拉起,有那个气氛就足够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翻着书的艾莉娜忽然插嘴。
“……”所以他们三个其实都想玩?
感受到哥哥姐姐们目光中隐含的期待,瑟拉维雅实在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昨晚的游戏明明是自己提议的,哥哥姐姐们却都很讲义气,没有一个人告诉舅舅,最后挨打的是他们。他们对自己好,她肯定也要领情的呀!
“那……那行吧。”说到这停顿一下,看一眼身后的菲比。
四角游戏只能四个人参加,玩伴在大多数贵族眼里就是身份略高的仆人,比一般仆人好一些,但没好多少。所以,在吵着要玩四角游戏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不约而同忽略了菲比。但瑟拉维雅肯定不能光顾着和别人玩耍,把弟弟放着不管。
因此,最后几人玩的是瑟拉维雅提供的新点子——“恐怖降灵会”。
这个游戏其实就是四角游戏的变种,优点是游戏人数不固定,可多可少。一般来说,想要玩出效果,这个游戏必须在午夜时分进行,但反正只是小朋友玩游戏嘛,白天玩也未尝不可。
游戏规则是:玩家每人手持一根点燃的蜡烛,围坐成圈,从第一个人开始,每人讲述一个鬼故事——之所以两个游戏都逃不过鬼故事,是因为有种说法,人在提起鬼物的时候,身边的阴气会加重,导致周围空间产生不稳定的罅隙,吸引另一个世界的阴暗生物靠近。
每一个玩家讲完自己的故事,就吹灭手中的蜡烛,以此类推,直到在场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然后,从第一个人开始,大家依次报数。如果最后报出的数字比在场人数多,说明有鬼被引来了。
别说,虽然明知是白天,当房间的窗帘全部拉起,房门也关紧后,仅仅依靠五盏如豆的灯火照明,恐怖的氛围瞬间就起来了。
降灵会的规则特别简单,一听就会。在地板上各自找地方坐下后,恐怖降灵会很快开始。
大家一致认为瑟拉维雅的故事最恐怖,所以把她留到了最后。第一个讲故事的,是瑟拉维雅右手边的艾莉娜。
她讲了个和昨天那个“坏男爵恶有恶报”精神内核一般无二,中规中矩的老套鬼故事。
接下来的是库特和威廉。
库特还好,毕竟已经上了几年学了,基本的故事储备还是有的,哪怕分享的故事比起恐怖更偏向血腥,好歹还和恐怖沾边。
轮到威廉就惨了。他还处在人嫌狗憎、根本坐不住读不进书的年纪,昨天能憋出一个故事已经很了不起,今天忘了临时抱佛脚,光凭他自己,怎么也没能憋出第二个故事。
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偷换概念,讲了个有点恐怖的传闻:“这还是我今天路过音乐室,听两名仆人闲谈听说的——知道吗,前天晚上有仆人半夜睡不着出门透气,无意间看到海岬下面的水里飘着一只怪物。据说足足有半个房间那么大,全身紫红色,像是章鱼怪一样,有很多条触手在水里扭来扭去。”
“什么怪物,我看那就是海里的大章鱼吧。”
“才不是,那名仆人说了,他在新月湾呆了快十年,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章鱼!”
“那是他见得太少。而且你又没亲眼见到,怎么能确定他说的是实话呢?”艾莉娜明显对她二哥的“故事”很不满意,战斗力超强地怼了上去。
“啊,讨厌!莉娜,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不是我较真,是哥哥你太笨了。”
兄妹俩很快争吵了起来,把房间里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恐怖氛围吵了个一干二净。
轮到菲比讲时,屋子里的光源只剩下两盏烛灯。他端着其中一盏,语气平淡地开始讲述。
这还是瑟拉维雅第一次听弟弟讲故事,老实说,在他开口前,她还是充满期待的,但结果,他分享了一个非常奇怪、不明所以的故事。
他说:从前有一个人,他厌倦了活着,想要自杀,于是他驾船来到湖面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湖水很深,肺部的空气耗尽后,这个人跟石块一样,飞快往水下沉。
一开始,他的周围很明亮,能透过湖水看到外面的阳光。随着身体的下沉,周围的环境开始变暗,那个人的身边也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东西——脏臭的水草,掉进水里的垃圾,腐烂到一半的人类尸体……
越往下,四周的环境越黑,身边围绕的各种奇怪物品也越来越多。奇怪的是,明明已经下沉了很久,这个人却始终没能沉到湖底。同样,明明肺部窒息的闷痛一直存在,他却始终没有死去。
就这样下沉,下沉,下沉了不知多久,周围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偶尔会感觉到身体触碰到了一些东西。那个人终于意识到,就像他永远无法到达湖底一样,死亡也成了他永远无法获得的东西。
他将在一片黑暗的湖水里不断下沉,永远下沉……
……
非常奇妙的故事,明明没什么恐怖元素,偏偏听完能让人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知不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故事太玄奥,瑟拉维雅总觉得它是在隐喻什么,但她思来想去,怎么也参不透。于是她选择投降,直接问故事的分享人:“菲比,你这个故事有什么隐藏含义吗?”
“隐藏含义?”棕发的小“女孩”思考了一会儿,无辜摇头,“回大小姐,没有,只是随便编的。”
“……”行吧。
瑟拉维雅很无语。
菲尼缇斯没有说谎。编造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将自己想到的“恐怖”如实描述而已。
如实……
少年垂眸,眼前不自觉浮现被父亲丢进海里的那一天。当时的他才刚出生没多久,身体很孱弱,沉底后花了足有两年多时间才成功爬上岸,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
在不断的下沉中,他看到了故事里描绘的一切:黑暗,水草,各种各样垃圾,奇怪的鱼和尸体……
是的,故事主角跳进的其实不是湖,而是海。因为是海,所以下沉了很久也没能到达底部,因为不是人,所以他不会被淹死。
不过,和故事里不同,那一日,不停下沉的菲尼缇斯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像回到了母亲怀抱一样,感到了一种自灵魂深处浮现的舒适与惬意。毕竟,不管怎么说,摩涅狄特罗到底是诞生自海底的怪物,亲近海水是深刻在基因的本能。
对那时的他而言,海底的生活除了无聊,其实并不糟糕。可是,就在刚才,当姐姐提议说每个人都要讲一个恐怖故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段在深海独自生存的经历。
如果让现在的他远离姐姐,远离人类世界,再次回到那座广阔、幽深又黑暗的囚牢……不行,不可以!
光只是设想,心底便如翻江倒海般,涌上一股强烈的排斥与不快。因为还在成长期,身体的控制能力下降,少年甚至没能保持好拟态。一小截不听话的触手不知何时从裙底冒出,像小奶狗一样憨憨地在地上蠕动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充满眷恋地探出尖尖,在黑暗中缠住了姐姐垂落的裙摆一角。
相触的那一瞬,少年的身体轻颤,感受到了一阵如同电流流过般酥麻的畅快感。
他偏过头,黑色的眼珠冷冰冰扫了那触手一眼——随后,少年低头,“呼”地吹灭了自己手中的蜡烛。
两盏灯只剩一盏,周遭环境越发昏暗。烛光摇曳带来幢幢黑影,触手的影子被裙子的阴影所笼罩。除了菲尼缇斯,再没有人能发现它了。
带着本体的渴望与放纵,它安心地隐藏在黑暗中,柔软攀附,尽情纠缠……
房中央,围坐着最后一盏烛灯,瑟拉维雅开始讲故事。
她前世看过很多恐怖故事和惊悚片,虽然大部分的剧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诸如“从猫眼往里看会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在转角会突然和鬼打个照面”、“水龙头里流出的不是水是血和头发”之类桥段,她能不重样罗列个十七八条。
随便从这些老套路里选取几条,再套个“主角在荒郊野外的废宅借宿不幸撞鬼死翘翘”的万用模板,就是个能吓得小朋友瑟瑟发抖、牙关打战的恐怖故事啦!
哼哼,她可真能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