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升三年六月初二。
未及小暑,却已能感受到逐渐升高的气温。蝉伏于树冠一声声嘶鸣,天空永远澄净透彻,风暖熏熏地吹拂,草木在此时已经茂盛到极致。
午时刚过,咸城某客栈内,大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每张桌子都有客人,有的正大快朵颐,有的趁等菜间隙同同伴闲谈,有的从入座之时起,便闭目端坐,任凭四周喧嚣吵闹,岿然不动如同古佛。
店小二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因着天燥,额头上沁出了一点汗。客人催促抱怨的声浪此起彼伏,他忙得分身乏术,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在客栈忙活多年,像今日一般的热闹,是很少见的。
咸城只是一座小城,没什么排的上号的名胜古迹,地方产出也无甚特别。这段时间却有大批客人蜂拥而至,或打尖或住店,好似这里一下子成了什么四通八达的要地一般。
不必四通八达,只需能通杭州最南边的灵源镇,便是咸城在短时间内能吸引大批游人过客的原因。
灵源镇上的明净峰,上个月散布了消息,说将在六月初十开办比剑大会。比出来的前三甲,将获得入峰学剑的机会。
此消息甫一传出,江湖如同炸开了锅。
那可是明净峰!
三十六路明澈剑传世已有百年,如今纵观天下剑宗,它仍无出其右。明净峰行事向来孤傲高洁,每隔几年才会招收新的弟子,如今这大张旗鼓收人的做派,简直是千载难逢。
而明净峰掌门顾长绮,更是将明澈剑法同西域某神秘宗派剑法相融合,灵动更甚以往。虽然如今掌门已老,但威名仍丝毫不减。
这些年,有幸见过其风采的剑客,无不拜倒于诡谲瑰丽的剑招下,回去茶饭不思,甚至因此自惭形秽自断其剑的也不在少数。
能有机会上山求学,接触到如此玄妙高超的剑法,是每个用剑之人的梦想。于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咸城,短时间汇聚了各方江湖豪杰,立志入峰者有,欲开眼界者也有,想趁机会浑水摸鱼者更有。
泠琅和江琮,显然属于最后一种。
她和他正坐在大厅角落,听着周围喧嚣,相对着默默无语。
放眼望去,各桌皆搁了些武器。剑是最多的,棕红或玄青的各式剑鞘不一而足,除此之外,便是长刀短刀,铁棍木棍。
仿佛谁若走进来,不将武器往桌案上狠狠一拍,高声唤“小二来壶酒”,就对不起这江湖人士之名头。
可惜,泠琅这桌上没有剑鞘刀鞘,只有一碟煎花生,一碟拍黄瓜,一碟猪头肉,以及两杯茶。
小地方的小客栈,东西种类少,做得也差强人意。
花生有的还泛软,有的却已经有焦味,一看就是客人吃剩后回炉再造的。拍黄瓜味道也淡了些,猪头肉则是干如柴火。
至于那免费添的茶,便更不必说,自打它放在那儿,江琮就没看过一眼。
泠琅却看了,不仅看,还吃喝得很起劲,彼时她正嚼着粒与香脆二字毫无关联的花生,竖着耳朵,偷听邻桌客人的闲谈。
“哟!这不是王兄吗,没想到太原一别,竟能在此地又遇上!来来,坐这边。”
“咳咳,看来在下同张兄甚为投缘,半年不见,张兄变化倒是不小——”
“哦,此话怎讲?”
“张兄原来用重剑,刚劲酷烈,好不威猛,如今怎么换了把这么薄的。”
“呵呵,王兄不必惊讶,难道你不是为了明澈剑法而来?”
“自然是为此而来!但这同你换剑有何关联?”
“这,便说来话长。小道消息,我原本不信,可后来又听说些传言,觉得姑且可以一试。你我投缘,今日我只讲与你听,别人问我,我都是一概不说的……小二,拿壶花雕来!”
说话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音量不算小,内容却十足地吊人胃口,周遭客人已经暗暗听住了。
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却朝桌对面的人招招手,一脸高深之色地同那位王兄附耳交谈起来。
泠琅悻悻地喝了口茶,茶味粗劣而寡淡,倒是同焦糊的花生味道起到了中和之效。
对面的江琮擡起眼,凉凉地瞥她。
他用双方才能听到的语声问:“夫人吃好了?”
泠琅又扔了块黄瓜入口:“没有。”
江琮微笑:“夫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泠琅将黄瓜嚼得嘎吱响,她满不在乎地接上:“在乎众人之间也。”
“都是些不足为信的谣言,有什么好探听的?”
“谣言虽不可信,但既然能传出,便能说明些道理,”泠琅放下竹箸,道,“从前有个村寨,不知为何传出半夜闹鬼的谣言,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夜晚出门。”
“然后呢?”
“然后——事情真相是,某家汉子同另一家的媳妇私会偷情,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撞破,才散播这等消息。”
“这故事老套了些。”
“老套归老套,道理依然适用。谣言先不论真假,但其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哦?那关于明净峰的谣传,夫人有何高见。你我停留此地已有三天,昨天有人说掌门好软剑,软剑是上山之终南捷径,今天又有人说轻剑才易得掌门青睐。”
江琮淡声道:“若明日传出明净峰掌门其实是个用刀的,也不足为奇了。”
泠琅摆摆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众说纷纭,这至少能证明一点。”
江琮看着她:“什么?”
泠琅诡秘一笑:“你靠过来些。”
江琮迟疑一瞬,继而倾身靠近。
泠琅凑近他,对着他双眼,一字一顿道:“明净峰的确是很受欢迎,”
她如愿看见江琮的神色从冷漠,到茫然,接着变作更冷漠。虽然他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朝夕相处太久,她对他已经十分地观察入微。
他被她狠狠地耍了。
泠琅实在想笑,但世子夫人的架子摆了太久,一时间难以转换,而且另一个角落里还有一桌侯府下人在候着。
她只能轻掩唇角,笑盈盈地观赏江琮寒肃隐忍的面容。
从侯府带出的大批人手昨日已经登船离开,咸城只留了几个最为相熟的近侍。他们早已习惯世子夫妇不喜有人近身的习惯,通常都远远地跟,双方都十分自在。
泠琅乐了半晌,才又问:“船儿回京了,接下来我们得需走陆路。”
江琮手指微动,泠琅看出他习惯性想喝口茶平复,然终究没有,思及原因,她面上笑意更深。
他将视线放于别处,道:“还有八日,我们提前三天上山便可。”
“都准备好了罢?”泠琅迟疑道,“掌门……会如实相告吗?”
“等见上面,便一切好说。”
“听你口气,若人家不愿,还想用上些强迫手段了?”
“那是最后的下下之策,但并非不可为。”
“哈哈,那可是三十六路明澈剑,夫君真爱说笑——”
话音未落,身侧陡然响起一声怒喝。
“姓王的,你说什么!”
“呵呵,有甚不敢说?什么世外剑宗明净峰,三十六路明澈剑……这剑法从前或许厉害,如今已经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
满堂的喧闹似乎都静了一瞬。
在座各位几乎都是为此而来,谁能对此话不加以侧目?泠琅也好奇去看,不禁咋舌,这不就是刚刚那久别重逢、称兄道弟的张王二人吗?
先前还在交流秘辛,现在一言不合便剑拔弩张,还真是足足的江湖气性。
那王兄显然喝大了,他口齿不甚清楚,但仍勉力大声道:“明澈剑传到如今,已经早已失了最先真味,同西域秘法相结合……哼哼,蛮夷之地的东西,也不怕脏污了传统!”
“什么超然世外,孤高低调的,纯粹是因为这剑法已经不复当年,不好意思现于世人之前罢了。”
“为了这套不伦不类的剑法,你还特意弃了重剑换轻剑,当初苦习的功法全部抛之脑后,同这忘本的明澈剑有何区别?哼,若真被你入了宗门,也算相配。”
被讥嘲的张兄怒目而视:“明澈剑之高妙天下皆知,岂容你说三道四!”
对方却好似听了什么笑话:“天下皆知……哈哈,那掌门不过一介女流,也是天下皆知!你们一个个趋之若鹜的剑法,不过是被女人糟蹋过的东西罢了,还真当成什么宝贝……”
“若当年的霜风剑柳长空还在,怎会轮得到顾长绮来入主天下剑宗!女人目光短浅,怎会懂剑,自顾长绮改创明澈剑法以来,明净峰便已经亡了!”
他说着,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桌案上,酒杯翻倒流淌出液体,他浑然不觉,口中仍嘟囔着。
“世间……再无明澈剑法……”
姓张的汉子冷哼一声,扔下酒钱拂袖而去,再不管神志不清的友人。周围其他人见状,皆和各自的同伴互换了眼色。
泠琅一边看戏,一边吃菜,那碟黄瓜几乎被消耗殆尽。
她念念不舍地看着好戏散场,回过头,也想同江琮互换几个眼色,但人家移开了眼,并不想与她对视。
嘁,没意思。
堂下的气氛陡然有了些微妙转换,泠琅默默地听,其中出现最多的,便是“明澈剑法”、“顾长绮”、以及——
“霜风剑”。
而众人的表情也各有异同,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感慨万千,似是十分赞同先前那人所讲。
顾长绮的性别并不是什么秘密,众人对她的探讨也无非那几个话题,泠琅早就听腻了。
顾长绮如今已有六十,至于那霜风剑,一样是很久以前的事。
剑冷且烈,如霜如风。
霜风剑柳长空在江湖上展露声名的时候,大概是三四十年前。一袭白衣,一剑寒光,一身出神入化的明澈剑法,能长久地留在江湖人口中的名字不多,他便算一个。
不仅是因为他当年丰神俊秀,剑意翩翩,创下的事迹惊心动魄,更因为——
他在声名最盛时死亡,一夜之后,再无人见过霜风剑。
以这种方式离开的人,没有跌落神坛的机会,他们往往会被记得更久一点。
那抹孤傲的雪色身影从此绝迹,成为了口口相传的故事。人们都说,当时再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弟子,这一代明净峰的掌门本该是他。
知道柳长空的人,无不为此扼腕。即使顾长绮的剑法也很好,声名亦不小,关于她的传说更从来不缺。
世事就是这般奇怪,一个活的人,却比不上一个死人。因为那人已经死了,你尽可以加之许多传说在他身上,反正他也不会从棺材里起来骂你。
最后这几句,是李如海对此事的评价。
他说这些的时候,笑容仍是温和亲切的,他说阿琅,待我身死之后,或许也会有这种奇怪的事发生。人们虚构一个无瑕的刀者,表达对他的敬意,作为江湖行事的标杆。
他们其实并不太在意刀者到底是谁,他到底吃咸还是吃甜,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只是这世上需要一些角色来成为传说,李如海三个字正好被看中。
泠琅那时不再是稚童年纪,这些话已经能懂。于是她问他,这样长久地活在声名中,是否会疲累呢?
李如海大笑起来,傻孩子,不然我为何带着你归隐于此?
泠琅便觉得他很可怜,那霜风剑柳长空是死后才有了更斐然的声名,而爹爹,却已这样活了这么多年。
“我终究也会死,我的名声,也终究会拿出来同身边人相比。就像柳长空与顾长绮,人们对此津津乐道,却无人关心他们之间到底是如何。”
“阿琅……你是不甘寂寞的性子,这江湖迟早会有你的名字,到时候人们说起你,便讲这是李如海的女儿。也许会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许会说你配不上这所谓血脉……”
“无论他们如何评价,我想,你都不愿意听到。”
“你天资好,不用入海刀法也能成事,扔了云水刀,没人知道你是谁。你知道该怎么做?”
“名声也好,传说也罢,这些都是我的水流,你涉足于此,只会为其所累。它们瞧着光鲜厉害,却会束缚你的手脚。”
“阿琅,你远不止此。”
泠琅在想往事的时候,神色会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双目会轻轻垂着,目光落于某无意义的一点,然后再也不会挪动,嘴唇微微抿起,脸颊便显得有些鼓。
江琮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也发现她这样做的时候,左眼上的小痣会十分明显。
她用这样的神色时,心里想着的是什么?若她后来想起如今这些日子,又会是什么表情和姿态?
江琮想,那大概是很久以后,因为他大概确定,明净峰上的事是一件麻烦。
耳边有其他客人的交谈声传来。
“明净峰,或许真的不行了罢?近十年招收的弟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平日里也没听说哪个有什么厉害成绩。说好听些,是孤高超脱,不好听些,便是藏着掖着,拿不出手。”
“啧啧,风水轮流转啊,这大厦倾倒,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要我说,定同那顾掌门执意改创剑法不无关系。”
“其实近几年,关于明净峰的谈论基本如此,没想到如今它竟然堂而皇之举办论剑大会。呵呵,来得人这般多,诚心想入峰的恐怕最多五成,最多的,便是来查探虚实的罢。”
“查探虚实……其实,我听说了一桩秘闻……”
百年剑宗,即使将颓,其诱惑也非常大。这两天歇在客栈里,左一个秘闻,右一个消息,泠琅听都快听吐了。
她再没了听下去的兴致,饮尽杯中粗茶,便匆匆起身离开。
晚些时候,江琮把要去明净峰的事交代了下去。
他带的那几个,十有八九全是青云会的人,唯他马首是瞻。而泠琅的三位侍女更是懵懵懂懂,只晓得听从命令行事。
江琮之前说离了京城便是无拘无束,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泠琅觉得还是憋屈,因为她依旧不得不同他扮作琴瑟和鸣。
是夜。
她仰面躺在榻上,身边是寒凉如死人的江琮。
她不知道江琮睡没睡,只知道他又在冻炕头,此时天热,这个缺点反倒成了优点。而她自小就怕热,此时翻来覆去,鬼使神差地,便想靠他近些。
才偷偷挪了一寸,对方便出声:“干什么?”
泠琅立马不动了,并且闭上眼装睡。
江琮冷笑一声:“装得倒有几分像。”
泠琅不装了,直接上手,把住他手臂,果然是熟悉的凉爽。江琮似乎习惯了忍耐,象征性挣了挣,便任由她贴着。
“你究竟练的什么邪功?”泠琅低声逼问,“这体寒定不是天生的,可别想瞒过我。”
江琮闭眼道:“我不是说了吗?十三年那年落水所致。”
“落水能把经脉落得错乱了?这落的是奈何黄泉水呢。”
“或许就是黄泉水罢。”
“哼,懒得同你说废话……我们后日抵达明净山脚,可准备妥帖了?”
“这已经是你第二十六遍问我。”
“我总觉得慌,”泠琅喃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山上的事不会太简单。”
江琮柔声道:“那夫人的直觉有没有告知,若再不歇息,明天会很难早起?”
泠琅忽然贴上来,她轻声说:“没有,但它同我说,今天该是做那事的时候了。”
江琮把眼闭得更紧了些。
“做那事……”他哑声说,“度点真气而已,夫人不必说得这般含糊。”
泠琅扣住他手腕:“而已?瞧夫君这话,似颇为看不上我这点真气。”
“也不晓得——”她用指尖划过他腕上凉薄皮肤,“是谁每次事前都巴巴地求,结束了也舍不得松开。”
江琮低低道:“我刚才可没有求,夫人为何忽然如此主动?还真有些不惯。”
泠琅哼笑一声:“给马儿送点粮草,好叫马儿跑得好。”
她翻身坐起,一把扯过对方的手臂置于膝头,一边闭目酝酿,一边同他说话。
“明净峰真如他们所说,已经日薄西山了吗?”
“或许,但那毕竟是明净峰。”
“那毕竟是明净峰……”泠琅轻声重复,“那毕竟是顾长绮。”
“早几日,我已经派九夏前去送信,说想瞻仰剑宗风采,顺便借比剑大会来挑选些能人。对方欣然答应,待我们上山时,一切都将打点妥当。”
“噢——泾川侯府的面子,纵使是世外剑宗,也不能不给。”
“怕不是因着侯府面子,是二十两黄金的面子,”江琮平静地说,“要筹备这种盛事,明净峰得花上很多钱。”
身体逐渐升温,一团暖盈盈的气自丹田缓缓升起,泠琅闭目感受,将其慢慢往右手推送。
“今日在客栈,我倒是听说了些新鲜东西,”她说,“有人说……顾掌门身体有恙。”
江琮闷声道:“她年岁已高,有些疾病实在正常……嘶……”
熟悉的气息已经挣脱束缚,从他腕上进入身体,瞬间便将所有枯朽冲卷而过。
滚烫炽热,如跃动着的暖阳,一寸寸倾碾倾碾他空虚干涸的经脉。几乎无法承受,却又渴求更多。
即便已经这样做了许多次,但他仍旧无法平静淡然,这对一个习惯了枯竭干涩的人来说,实在是种考验。
她的气息鲜活且极不安分,一进入他体内,便向四面八方流窜而去,途经残破气脉,留下灼热余韵,他必须忍得很辛苦,才不会为之微微颤栗。
他不由生出嫉妒,同自己的残损寒凉截然不同,她拥有的是好之万倍的东西,偶尔这样施给他一些,已经足够叫人深深沉迷。
就像黑暗中站立太久的人,窥得别人指缝漏出的光,也会觉得那同繁星银河没什么两样。
他偶然体会了如此感受,以后该如何甘心它再也不会给。
那将会是可以预见的难熬。
漫长余韵过去,青年额上已经有了一点汗,几根发丝贴在脸边,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拨开。
它慢慢划过他眉心,顺着鼻梁往下,在高耸的鼻尖短暂停留,如蜻蜓触水的一点。
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喘息。
接着,那根手指来到了他的唇,它漫不经心又轻佻地摩挲,好像在撩动一朵什么花,或者抚弄猫狗的软毛。
他呼吸热热地洒在她指尖,潮而暖。
她缓缓勾勒他嘴唇的形状,却在对方忍无可忍,就要张口咬住的时候倏地收回。
蜻蜓飞走了。
“有这么舒服吗?”黑暗中,泠琅低声问,“是什么感觉?”
过了片刻,江琮才回答。
“像从生下来就忍受干渴的人,第一次喝到水。”
泠琅觉得这个形容未免夸张,但从江琮每次的反应来看,或许又没有。
她想到一些久远的,关于驯服猎鹰的故事。从自由桀骜到俯首称臣,只需要一些对峙,一些控制,一些叫人心动的甜头。
以及漫长的耐心。
前路危机四伏,她用一点无限再生的真气,换来某些时刻隐忍而渴望的眼神,老实说,她对此百看不腻。
为此付出些耐心,也没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