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流浪猫。
一只流浪猫生的流浪猫,没有名字,只有性别和毛色。
公,黄的。
它的妈妈也是一只黄猫,不过除了性别和毛色,它的妈妈是有名字的,名字叫黄大炮。
其实它觉得妈妈一点也不像大炮,但是那个每天会背着书包经过的人,执着地管妈妈叫黄大炮。
这个小区有很多大妈会喂猫,这些人妈妈都认识,但是这个人只有一次把一个没有吃完的包子给了妈妈,妈妈跟他不熟,所以这个人经过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它和兄弟姐妹们藏在草丛里。
不过它原来有三个兄弟姐妹,现在只剩下它一个了。
这个人是个学生,每次经过的时候都穿着运动服,他有一次走过的时候突然蹲下对着妈妈进行了自我介绍:“黄大炮你好,我叫方驰。”
妈妈大概也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个这么莫名其妙以及难听的名字,这个叫方驰的学生坚持叫它黄大炮,大炮,但妈妈一直没有回应过,如果不是因为考虑流浪猫的安全,相信妈妈根本不会理他。
但是妈妈没有能够保护它很久,妈妈在某一天离开藏身的草丛出去转转,就再也没有回来。
草窝里只剩下了它一个。
一天,两天,下了一场雨,它感觉自己感冒了,但妈妈没有回来,它不敢离开,来喂食的大妈们也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三天,四天。
又饿又难受的它感觉自己要死了,求生的本能让它在那个叫方驰的人经过的时候挣扎着从草窝里爬了出来。
“哎?”方驰看见了它,弯下腰看着它,“大炮?你变小了?”
它挣扎着转身想要再爬回草窝里去,感觉这个方驰的智商很忧郁。
但它没有成功,方驰兜着它的肚子把它抄了起来。
“你是黄大炮的……”方驰把它翻过来看了看肚皮,“儿子?”
它很难受,无力地喵了一声对方驰随意查看它的小**表示抗议。
“你病了吧?你妈呢?”方驰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把它放了进去,“你跟我回去吧,感觉你快死了呢。”
就这样,它被方驰用一个帽子兜回了他家。
“今天太晚了,”方驰对它说,“黄总,你先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我明天带你去看病。”
黄总?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么随意地给猫起名字的吗?
智商这么低下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好像还是一个人生活?
它病得好像不是很轻,方驰每天把它带到医院打针,还带了药回来强行灌进它嘴里。
药非常难吃,难吃得它鼻涕眼泪一块儿都流出来了。
不过好在一个星期之后,它缓过劲儿来了,不知道是因为药起了作用还是它实在受不了方驰这种笨手笨脚给它灌药的方式了。
总归是好了。
好了就应该走了。
但是它发现它走不了了。
方驰每天去上学的时候都会拿碗装好一碗猫粮,一碗水,然后把它关在家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它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出去的地方。
它觉得很委屈。
它是一只流浪猫,一只生在天地之间的流浪猫,一只活在阳光星光下的流浪猫,现在居然被一个智商不怎么高的人类囚禁了!
它有些愤怒地把方驰放在柜子上的猫粮袋子推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黄总视角写着玩的,所以V章只放了一千字(因为不能更少),剩下的五千字在作者有话说里了,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吧,明天是肖一鸣和程漠的番外。
方驰回来的时候看到洒了一地的猫粮似乎有些生气,把猫粮收拾好之后指着它的鼻子对它说:“黄总我告诉你,你再推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让你满街流浪去。”
它很惊喜,非常开心。
于是第二天它又把猫粮袋子推了下去。
方驰回来的时候再次指着它的鼻子说:“你是不是有病,再推一次我扔你出去了啊!”
第三天它继续推。
“你有种,再推我不客气了啊!”
第四天它又推。
“没有下一次了!”
第五天。
“你是不是有心理障碍?”
第六天。
方驰不说话了。
第七天,第八天,方驰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飞快地把猫粮收拾干净就打开电脑玩去了。
它觉得很迷茫,说好的扔出去呢?
一个人类,怎么能这么不讲信用呢?
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方驰再也没有说过扔它出去,慢慢的它推得都没意思了,只是偶尔无聊了会推一把,然后坐在柜子上看着方驰弯腰在地上收拾。
而且它发现,方驰这段时间的心情不怎么好,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也不太跟它说话了,有时候还会回来得很晚,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也不像是学校的气味。
它觉得方驰一定碰上了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它听到方驰在跟人打电话,说要带它去医院。
又没有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等一下,什么叫阉掉?
“现在能阉吗?我就怕它开春的时候成天嗷嗷嗷嗷啊。”方驰说。
它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慌乱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小**。
再抬起头看着方驰,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自己心情不好就拿一只猫出气?阉掉?割掉一只猫的小**,你就能开心了吗!
但是无论它有多么不愿意,这一天还是来了。
方驰把它抓起来塞进了猫包里,拎着出了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完了吗?完蛋了吗?就要完蛋了吗!
它这时才感觉到了绝望,在猫包里拼命挣扎着,又抓又挠又叫的。
“这猫脾气不怎么好啊。”开车的司机说。
是啊当然不好了!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还有好脾气。
“……随我。”方驰说,还叹了一口气。
谁随你了?随你什么?随你的智商吗!
但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它的救星出现了,割**的计划好像被一个人破坏了!方驰接到一个电话,接着就很不情愿地让司机换了目的地。
它很开心。
它还有一线希望。
车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方驰拎着它下了车,它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猫呢?拿出来我玩玩。”
接着方驰的手就伸进了猫包里,它一看到这只手,就愤怒地扑了上去,狠狠地两爪子拍了过去。
方驰的手缩了回去,没等它追出去,另一只手伸了进来。
这只手很漂亮,手指长长的,指尖上带着好闻的淡淡的香味,它举着爪子没有动。
这只手在它下巴上轻轻挠了两下,又在它脖子上轻轻挠了挠。
舒服!
好舒服!
跟方驰那种野蛮的一点也不温柔的抓抓完全不同!
它觉得舒服极了,在这只手伸到它肚皮下面的时候,它趴了上去,任由这只手把它托出了猫包。
它喜欢这个男人。
这个人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体温也让它感觉舒服,说话的声音也让它觉得享受。
它喜欢这个人轻轻抓它,喜欢这个人指尖在它的毛毛里随意而轻柔的挠痒痒。
要跟这个人在一起!
不要方驰!
要这个人!
这个人也喜欢猫,它能感觉到,它要好好表现!
这个人喂它吃的东西,它都愉快地吃完了,给它喝的水它也喝了,还拼命地喵喵着,努力往他身上蹭着。
但是。
没有成功。
这个叫孙问渠的有着好听的声音好闻的味道的男人要留下它,但方驰这个小气鬼没有同意,只让它在孙问渠家里待了一个晚上。
孙问渠跟它聊天,还写字呢,写的是黄总美美哒,比方驰那笔狗刨一样的字漂亮多了,它都不介意孙问渠说自己丑了。
只要能跟孙问渠在一起,丑就丑呗。
但他还是被方驰带走了,方驰带走它的时候还跟孙问渠闹得很不开心,似乎是生气了,孙问渠也生气了,还摔了碗了。
它不知道这俩人是为什么,就觉得莫名其妙的。
但更莫名其妙的事儿还在后面。
方驰经常在家跟它抱怨孙问渠有多讨厌,多烦人,但每天又都会去给孙问渠做饭。
而且还不带它去!
一个不甘不愿的人,每天去给另一个人做饭,而一只非常甘愿的猫,却被锁在家里见不着那个人!
这是为什么,人类的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它每天闲得无聊盯着方驰,慢慢发现方驰似乎也不是那么不愿意去做饭的,一开始是挺不愿意的,但慢慢的好像也没那么不爽了。
但方驰的智商太低,他好像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它叹了口气,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这个弱智最近总跟孙问渠在一起,回家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孙问渠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它还是能闻得出来。
方驰跟它提到孙问渠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孙问渠这这,孙问渠那那,每天它睡着了,方驰还会把它弄醒,一点也不舒服地摸着它,各种数落抱怨。
一边嫌弃,一边还天天腻在一起,不要脸,呸!
一边嫌弃一边还把孙问渠画的画贴在墙上,人家画的是黄总好吗!又不是你!
还公然表示黄总是不是很想跟孙问渠在一起?你想得美。
简直跟他没话说。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方驰有一天突然很失落地回来了。
是的,失落。
以它作为一只流浪猫的经验来看,这个弱智像是失恋了一样。
它在草窝里生活的那些日子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些失落,有些怅然,有些迷茫,还有些会哭。
这些人统称失恋者。
方驰就这个样子一点儿不差,写作业的时候,煮面条的时候,发呆的时候,给它喂食的时候,都会突然走神。
只是没哭而已。
它觉得方驰应该是挺难受的,因为它就很难受。
方驰不去找孙问渠了,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孙问渠的气味了,也不再跟它提起孙问渠了。
它也跟着一块儿失恋了。
过年的时候方驰放假了,把它塞进了猫包,不知道要带着去哪里。
它觉得这段路简直要了猫的命,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和气味,还颠个没完。
等它总算在煎熬中等到方驰把它拎起来下了车,还没等回过神,就看到了一条大舌头,听到了哈哧哈哧的声音。
妈呀!
一条狗!
还冲它叫!叫得唾沫都飞出来了!
太可怕了,它在震惊和惊恐中炸开了花,呲着牙对着猫包的入口发出警告。
蠢狗!敢过来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
这个时刻,它无比地想念孙问渠,想念他好听的声音,想念他温柔的手,想念他暖暖的外套。
这时是方驰的家,它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方驰不是一个人生活的,他有家人,还有一条狗!
它没有来及适应环境的这种巨大改变,方驰居然就放下了它,自己跑了。
就这么跑了!而且还是带着狗跑的!
带一条狗也不带一只猫!
这是多么弱智的选择啊……
在它迷茫的时候,有人打开了猫包。
世界的大门突然就这么向它打开了,没有门窗,也没有方驰的看守。
它犹豫了一下,从猫包里跑了出去,在几个人的惊呼中惊慌地跳上了柴堆,再在几只向它伸过来的手中间窜上了墙头。
跑跑跑!
顺着墙跑出去。
但跑了没多久它就停下了,好冷!
还不认识路。
这是哪里?
没有熟悉的高大建筑,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更没有唰唰开过的车。
但有别的,比如寒冷,好多树,奇怪的臭味,还有狗叫!
很多狗!
它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坐在墙头有些迷茫,这里是狗的世界吗……
“喵。”
它猛地竖起了耳朵。
这声音……很熟悉,很好听,很亲切!
“喵。”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喵个什么鬼,但它还是转过头,因为它听出来了,这是孙问渠!孙问渠!帅帅哒孙问渠!温柔哒孙问渠!
它也回应了一声,喵,我在这里!
孙问渠的脸从墙边探了出来,喵。
喵。你怎么在这里?
喵。
喵。真的是你吗?
喵。
喵。你带着狗吗?
喵。
喵喵。方驰为什么不跟你玩了?是不是你不理他了?喵。他失恋了呢。喵。我都不忍心跟他竞争了,看上去很可怜啊。
喵喵。
孙问渠向它伸出了手。
啊啊啊啊这手,我爱这手!去他的方驰!它赶紧挨了过去,在孙问渠的手上蹭了蹭,终于又感受到了这双手上温柔的温暖。
孙问渠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外套里,这让它的心情很好。
当然,它也能感到方驰的心情很好,呼吸轻快了,步子也很活泼,它扒着孙问渠的外套往外看了一眼,嗯,脸上也有了笑容。
它缩回外套里舔了舔爪子。
人类真奇怪,就这么一小会儿,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一转眼就不失恋了?
它叹了口气,方驰这个样子怪可怜的,它真的不忍心再向他炫耀自己能得到孙问渠的爱抚了。
但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方驰一个人。
孙问渠也不一样了。
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孙问渠的时候,孙问渠看方驰的眼神,跟现在不同。
但有什么不同,它却也不能确定,毕竟它是一只猫,对人类的想法并不了解,只知道孙问渠喜欢看着方驰。
方驰也喜欢看着他。
他俩都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才看对方。
有点儿神经。
在这里,它的注意力倒是不能全放在孙问渠身上了。
楼下有一条傻狗,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叫,高兴也叫,饿了也叫,见了人也叫,一听到狗叫,它就会吓得一哆嗦。
真讨厌!
现在它一点也不想走出这间屋子了,这间屋子安全,狗不进来,孙问渠还总在屋里待着,方驰也不会强行把它抱走了,它可以尽情地睡在孙问渠的胳膊弯里。
有时候方驰也会进来,在这里看书,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因为他总会往孙问渠这边看。
其实它也有些郁闷的,它发现了,虽然孙问渠很喜欢它,没事就给它撸毛毛挠痒痒,但更多的时间,他会和方驰在一起。
一起跑步,不过扭了脚,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你看不见我的时候我看你,还相互送了礼物,都是挂在脖子上的,有点儿像方驰给它买的又被它扯掉的项圈。
大概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这种判断在某一天晚上得到了确定。
这天晚上很吓人。
这个世界好像都爆炸了,一直在炸,巨大的爆炸声,还有冲天的火星子,溅得满天都是。
非常可怕,孙问渠一直抱着它,按着它的耳朵,它很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孙问渠要一直站在爆炸现场,还很开心的样子。
方驰嘛,方驰当然也很开心,因为他可以把手放在孙问渠的脸上耳朵上呢。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晚上。
大爆炸之后,大家大概是庆祝劫后余生,大吃了一顿。
方驰喝了很多酒,跑到孙问渠屋里抢床了。
孙问渠给了方驰一个红包,这个红包它之前看见过,孙问渠往里面放了钱,还画了一张画放进去。
这次画的不是它了,画的是方驰。
画画的时候孙问渠的嘴角带着笑容,它没有见过的那种笑容,挺好看的。
它抱着孙问渠问他为什么不画自己了,孙问渠也没说,只是挠挠它的脑袋喵喵叫了两声。
方驰看到这张画很开心,看了很久,孙问渠又画了一张他自己的送给了方驰。
它觉得有些嫉妒,但也没什么,毕竟方驰这样的弱智挺不容易的,之前还很郁闷的过了那么久。
它是一只大度的猫。
不过接下去的事,就有些让猫措爪不及了。
这两个人在床上躺着聊天,聊着聊着聊着,突然就亲上了。
方驰先动的手,看上去很激烈,场面很不要脸。
它虽然只是一只猫,看到这种情景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四个爪子都不够捂眼睛的。
不过意外的是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居然没有进行完整。
方驰突然睡着了。
留下一个清醒而莫名其妙的孙问渠。
它舔了舔爪子,孙问渠一定很失望吧,就像它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只称心如意的姑娘猫一样,孙问渠都亲上了,又没了。
这个方驰也够不争气的,这样振奋人心的时候居然睡着了。
还不如一只猫。
所有事情在方驰搂着孙问渠睡了一晚上之后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那天晚上的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谁都不提了,它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想女猫了所以看错了。
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方驰喜欢孙问渠,非常喜欢,可能比自己更喜欢,而孙问渠……
反正过完年之后方驰总找孙问渠,孙问渠每次都很配合,再也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态度。
方驰找孙问渠的理由很多,写不出题啦,让孙问渠帮叫爷爷来说话啦,说黄总想你啦……不过这个也不算借口吧,它的确是很想孙问渠,但方驰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想似的,太假了。
连孙问渠拿着碗的手指头都要看那么半天呢。
后来孙问渠很贴心地在方驰生日的时候来看他了,方驰跟他出去吃了个饭,回来的时候像是吃了什么神经病的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它知道他去跟孙问渠去吃饭了,虽然方驰晚上睡觉的时候跟它炫耀了,但其实它在方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他还说只有狗才能闻到呢,太小看它们猫了!
这一晚上方驰睡得特别香,它都能感觉到方驰整个人都透着开心。
这两个人在谈恋爱了吧,你看我我不看你的这么久了,它还挺替方驰高兴的,总算不用在家里一个人念念叨叨的了。
再后来……
对不起,再后来的事它有些不太愿意去回忆。
这两个人开始好上没多久,它的恶梦就到来了。
那一天,是它永远不愿意再去回忆的。
哪怕它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地跟孙问渠生活在了一起,再后来又有了一个大院子和一个每天给它做各种好吃的美女姐姐,再再后来还有了一只漂亮的白色小女猫……
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些都不能掩盖它的记忆,永远不能!
一只没有了蛋的男猫坐在窗台上,忧郁地舔了舔爪子。
在它有生之年里,只能看着身边这只芝麻酱,只能看着,像姐妹一样看着它,然后回忆一下别人的爱情故事。
那两个人还挺幸福的,虽然不能原谅方驰割掉了自己的小**,但它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挺幸福的。
真是忧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