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女骨(13)
会议室众人愕然,属实没想到两个没有交集的案子会出现同一位嫌疑人。当大家还只觉得离奇时,苏璃心底却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沈英的手表怎么会在刘东河手中?她的消失如果和刘东河有关的话,那她还在吗?
因为已经牵扯到盗尸案的目标嫌疑人,审讯就交给了二队全权负责,预定的审讯人员陈光和苏璃也换成了肖卓和苏璃。
肖卓苏璃两人紧急梳理了一遍刘东河所有已知的信息,又将近期蹲点所掌握的资料与照片过了一轮,才起身离开会议室。
众人往审讯室的方向会穿过大厅,苏璃在这里见到跟着过来的张永梅。
她坐在厅内放置的木椅上,看到苏璃出现后立马站了起来,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她。
苏璃脚步顿住,两人对视几秒,她朝着张永梅微微点头,之后继续穿过大厅走向审讯室。
他们没有立刻进入审讯室进行讯问,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在旁边观察室看了一会儿刘东河的状态。
刘东河过往没有犯罪历史,这是他第一次被强制带到警局。审讯室目前除了刘东河之外只留了一名警员在墙边看着他,并不回应他的任何问题,很明显能看出他的惊惶与不安在逐渐加深。
苏璃看着刘东河脸上的伤口与瘀痕,问道:“在歌舞厅动手了?”
高进宝点头:“这小子不老实,跑的时候动了手。”
肖卓对着苏璃说道:“他的审讯应该不会特别困难,审讯时注意加压减压,最好趁着这次机会试试能不能将盗尸案突破了。”
苏璃拿上准备好的询问资料,跟着肖卓离开了观察室。
高进宝在两人离开后凑到方顺良跟前,不解地问道:“师父,为啥肖队说刘东河不难审?”
方顺良把椅子拖到双面镜前坐下,翘着二郎腿解释道:“像刘东河这样的初犯,被采取强制措施,尤其是被拘留或者逮捕之后,思想压力会比较大,这时他会出于自我保护意识,考虑怎么来对付审讯,但毕竟没有对抗讯问的经验,缺乏自我防御的体系,一般都会比较好审。”
高进宝反问:“之前我们办过的案子里不也有初犯特别难搞吗?”
王有志在一旁补充说道:“分人的,需要观察嫌疑人的状态,你看看刘东河,他整个人现在是t既慌张又焦躁,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好好思考要怎么和审讯人员斗法,只要能牢牢抓住审讯的主动权,基本上就可以让他如实交代清楚了。”
高进宝看到肖卓和苏璃走进审讯室后也没有与刘东河交流,而是径直走到座位坐下,各自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
他继续问道:“那肖队的加压与减压是什么意思?”
方顺良放下翘着的腿,看着高进宝叹口气:“看来得带你跟两场审讯了。”
又看向审讯室里淡定坐着的苏璃,狐疑道:“按理说你这种才是小刑警的状态,怎么这丫头一开始审讯起来就一套套的,像个老刑警样?”
王有志喝了口水:“她本身就研究犯罪心理,这运用到审讯上面正好事半功倍。”
“也确实。”方顺良悻悻点头,然后向他爱徒说道:“加压和减压呢,是审讯过程对嫌疑人的一种心理控制,比如审讯中通过在语言、态度这些方面营造出紧张气氛,给嫌疑人施加压力,加重他的紧张和害怕。就像现在,他俩进去后一句话也不和刘东河交流,也不搭理他,那刘东河就不知道啥情况,他就会胡思乱想,心理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减压的话就和加压相反,就是缓和气氛,让嫌疑人稍微松松气,就这样来回‘一紧一松’,很可能就会得到好的反馈,你等下仔细看看他俩的审讯,可以学着研究下。”
高进宝兴趣正浓,闻言也拖了把椅子到镜前,将随身带着的本子打开,准备边看边记录笔记。
审讯室中。
在刘东河被忽视的怒气即将到达临界点时,苏璃‘恰好’的将手头资料放下,她擡头看向刘东河,表情惊讶:“你这怎么还受伤了?”
刘东河听她说这话,火气大的冲道:“这下不聋了?刚刚我问话你们不都像死人一样听不见吗?”
苏璃没有生气反而站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客气地说道:“我们刚刚在看资料,确实没仔细听,你先喝点水,别动气,有话慢慢说。”
刘东河仍旧很暴躁,自被带到警局后压抑了一晚的情绪有些小爆发:“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些警察上来就是打人、骂人,我连啥情况都不清楚!”
苏璃见他脸上都是汗,走到一旁将风扇挪动了几下,让风对着他吹,还是很客气地说道:“你先消消气,可能你和我们办案同志之间有什么误会。”
“咋就误会了?我好好地晚上去唱个歌,你们的人突然就冲进来摁我,还打人,你看”他仰着头,用手指着自己左脸颧骨处的红肿瘀痕,指责道:“伤还在这呢,痛的要命!”
在旁边站守的警员,看刘东河这副样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苏璃笑着解释:“一般抓捕过程中如果遭遇到反抗,办案人员是会采取相关措施来继续完成抓捕任务。”
刘东河确实是反抗想逃后才被揍了一顿,所以他听完苏璃的话,嘴唇虽然动了动,但还是没想到如何反驳,只闷闷地问:“你们到底抓我来干啥?我啥都没做啊!”
肖卓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也有了谈话基础,这时才冷着脸出声:“抓你过来必然是有抓你的理由,现在你先把你的基本情况和我们讲一下。”
刘东河对着肖卓严肃的脸有些发怵,这个人他上次回家在店里见过,心底在打鼓,不知道他们是查到了什么。
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擦桌面:“你们都把我带到这里来了,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情况?那你们”
“砰!”刘东河的话还没说完,肖卓将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大力一丢,严声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在这扯东扯西。”
肖卓板着脸极为严肃,刘东河被他的厉声吓得一怔,他惊惶地嘴角紧抿,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擡起手梳理了几下头发,之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交代起自己的个人情况。
他说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内容和他们查到的情况没什么出入,也说明在这里他没有说谎。
苏璃停下记录的笔,像聊天一般问道:“我之前坐车的时候发现车站附近的摩的不少,现在这个是不是挺挣钱的啊?”
刘东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纳闷儿地看着她:“还行,跑的多就挣得多,跑的少就挣得少。”
苏璃立马两眼好奇,继续追问道:“那你一天能挣多少钱?”
刘东河:“好的话可能会有个两三块,不行的话可能连一块都没有。”
“这样看来也挺辛苦,即使每天情况都好的话,一个月也很难到一百元。”苏璃感叹完又问道:“那你还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吗?比如说家里?”
刘东河摇头:“家里钱被我拿来买摩托了,我爹也没钱给我了。”
苏璃点头表示了解,之后从证物袋中取出张永梅送给沈英的手表,对向刘东河:“小雪说你送了她一个手表?是这个吗?”
刘东河身子陡然僵住,他嘴巴微张,半晌都没有回话。
肖卓手指骨节敲击桌面发生‘笃笃’的声响,成功将刘东河拉回神后,苏璃又追问了一遍:“是这个吗?”
刘东河右手揉搓着左手食指:“是是这个。”
“这个手表是哪来的?”
“我,我买的”
“你买的?确定吗?”
刘东河有些口干地舔了几次嘴唇:“对,我买的。”
“那你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多少钱买的?”苏璃一直用平静的声音追问着让刘东河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刘东河支吾半天刚想开口,苏璃就轻声提醒道:“这个表带上有批次编号,是可以查到货源的,还有这个表它可不算便宜。”
她笑着继续问:“我记得你刚刚说,你每个月就那些收入,也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除去你的支出,你哪来的钱买这个手表?”
刘东河双手抹了把脸,频繁吞咽口水,嘴里‘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肖卓又大声呵斥,催促他赶快回答。
刘东河被吓得一颤,抓紧双手小声道:“是我抢的。”
肖卓将沈英的照片面向刘东河举起,指着照片问:“是抢她的吗?”
刘东河看到照片的一瞬,眼神立马回避,不愿意回答问题。
肖卓侧目和苏璃对上视线,向她点了点头。
苏璃对着刘东河安抚道:“不要紧张,你这怎么又满头大汗了,麻烦帮忙再把风扇调调。”
一旁站着的警员在苏璃招手后,走上前将风扇挡位开到最大,直对着刘东河方向吹,审讯室中此时比较明显的也就是扇叶转动的声音了。
很快刘东河身上的冷汗就被风吹干,皮肤上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他被拷起的双手尽力握在一起汲取着细微的力量,在苏璃温和的声音下,他心理压力稍微减缓一些。
只是下一秒苏璃又轻声问道:“胡村和张村丢尸的事情你知道吗?”
刘东河大惊失色,双手摁在桌面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不不知”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璃握在手里的笔微微转动几下,打断道:“可别说你不知道,我们工作人员上次去你家时你不是刚好也在吗?”
“知知道。”
苏璃颔首低头记录着审讯内容,继续开口:“那说说你的想法?你觉得作案人为什么会偷尸体?”
“这我”
“没关系,说一说。”
“可能可能偷去卖吧。”
苏璃假装惊讶:“尸体有什么好卖的?这还能卖钱?”
刘东河躲避苏璃的目光,看向右方的地面,摇头:“我也不知道。”
肖卓拿了两张照片站起身走到了刘东河面前,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东河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马躲开视线,感受到上方冰冷地注视,他身体开始动来动去,微微扭动脖子,彷佛无法找到舒服的姿势。
猛地肖卓将轮胎痕迹的照片拍到了他面前,急声道:“刘东河,你在这里给我耍什么小心眼?我们到底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你真的不清楚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盯你很久了,t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的?”
“你借着家里的订单信息确定女尸方位后窃尸转卖,墓地旁也发现了你的摩托车轮胎印,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刘东河呆愣愣地看着肖卓,他太过紧张,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你们你们已经?”
肖卓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对!我们已经查清楚了。”
其实肖卓说的这些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并不能给他定罪,只要刘东河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就不会被诈出来,只是前面苏璃和肖卓两人不断的迂回和突破,红脸与白脸的来回转变,把他的思维完全带进了自己的节奏,让他没有间隙去反应。
“你将她们从墓地里偷出来卖给配阴婚之人,挣着这份‘吃人’的钱,你以为你的报应不会来吗?”
面对肖卓的寒声质问,刘东河有些崩溃摇头:“我没偷,不是我偷的,我就提供位置,帮忙带了尸体。”
肖卓眼眸沉了下来,继续质问道:“你还害了沈英,取走了她的财物”
“不是!不是我!”刘东河彻底崩溃,他全身都在抽搐,大口喘气道:“不是我杀的她,是他,是他非要杀的!”
苏璃瞳孔骤缩,脑海中划过还在外等候的张永梅,声音冰冷:“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