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零靠犯罪侧写高能破案 正文 沼泽蔷薇（16）
沼泽蔷薇（16）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以前淀粉厂的住宅区,和进巷子时的房型不同，这里是两排长长的筒子楼。
这种楼还有另一个名字——赫鲁晓夫楼，因此与之前更脏乱差的老楼比,还算干净齐整,楼共五层,每层都住着六七户人家,赵娟与她母亲就住在一楼的第三家。
高进宝拽着龇牙咧嘴的男人跟在肖卓身后走，男人一直挣扎,嘴里没停过：“不是,你们拷我干啥啊？我又没犯事,就看个热闹，你们咋这么不讲理啊？”
三人都没有理他，穿过人群来到了赵娟家门口，他们一行人的动静不小t，尤其还拷着一个人，很快就引来了小小的骚动,许多人对着他们嘀嘀咕咕，时不时伸手指向高进宝身旁那位被戴着手铐的男人。
张富贵在门口刚抽了两口自己卷好的草烟，就听到了人群里的动静，他奇怪回头望过去,看清来人后双眼不自觉放大,眼底带着惊讶急忙走上前，问道：“咋这时候来了？是康队给你们去信了？不对啊,康队一大早就出去，按理说还不晓得这事啊,他”
他虽是询问，但也没有给别人回话的机会,一直在自说自话地分析。
肖卓多少知道这个人的毛病，昨天早上去找康义进，这个人也在，他起初睡觉的时候还好，中途醒之后听他念叨了几句就让人印象深刻。
这人和其他人不同，正常人如果心底有疑问不开口询问的话，就在心里面自己琢磨，但他不是，他会嘀嘀咕咕出声，可又不是去问你讨个答案，就纯属于自己毛病，非要把琢磨的事情碎碎念出来。
和他交谈时也是，无论是你问他，还是他问你，扯到最后他绝对会出神站在一旁琢磨出声。
肖卓出声制止了他的絮聒，问道：“赵娟家是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
“唉！”张富贵回身望向那大开的木门，一眼望进去黑漆漆的室内：“没了，老人家也没了！”
高进宝在外面看着人，肖卓和苏璃跟着张富贵向赵娟家走去。
房子外墙是红砖砌成，没有粉刷水泥，时间久远，红砖墙也都是这缺一块那缺一角，尤其是门边廊下搭出的半块放炉子锅碗的地方，那里的砖块已经被熏得看不出红色，上面都是又黑又厚的油垢。
苏璃的视线从炉子边仅存一块的黑煤球，转向用化肥袋子盖住缺了一半玻璃的窗户，最后垂眸跨进低矮的门槛，进入赵娟的家中。
“我们到的时候，门是半开的，老人家就躺在那个床上。”肖卓和苏璃顺着他擡手的方向望过去，床边还站着两位穿着警服的同事，他们本来在整理尸体，闻声回过身对着几人点了点头。
这个房间不大，差不多就二十平的地方，房间也没有隔断，从门口进入就算是一脚踏进了卧室。
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口水缸，旁边是被三堆垒起砖块托着的木板，上面放了一些东西，再往上的墙面钉了一些钉子，零零散散挂着些塑料袋。
房内摆了两张小床，呈L型摆放，一张在房间的最里面，上面睡着赵娟的母亲，另一张摆在房间的左侧靠墙的位置，应该是赵娟睡的地方，中间挂着破了洞的床单，算是给两张床隔出了一些私人空间。
赵娟母亲的床边因为站着人挡住了一些视线，只能看到床尾露出的一截薄薄的黑布棉絮被。
赵娟的床铺没有遮挡，可以看到被叠好的蓝色棉被整齐码在床尾，床单和枕巾虽不是同布料，但也是同种色系，应该是这间房里唯一一处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
苏璃问：“死因是什么？”
张富贵走上前将床脚放着的农药拿起来递给苏璃：“喝药，自己喝农药死的。”
苏璃没有立马接过来，先从包里把手套拿出来带好才把农药瓶拿到手里。
“这咱们刚才都没戴手套”张富贵面色一窘，看到她才想起来检查现场时要戴好手套这件事。
肖卓看了他一眼，很多警员专业上都比较欠缺，没办法的事情，只能一步步边抓边完善。
“下次要记得戴，不要给痕检的同事添麻烦。”
张富贵忙不叠应声，表示他们下次一定会记得。
苏璃将农药瓶举到眼前晃了晃，里面大概少了三分之一的量，她旋开瓶盖闻了下，确实是农药的味道。
床边的警员看她重新旋好瓶盖，连忙上前接了过去。
肖卓和苏璃这才走到床边，看向赵娟母亲的尸体，其实在看到生活环境的时候，苏璃脑海中逐渐在绘制赵娟母亲的形象，一位沉默、瘦弱且爱女儿的老人。
她的画像没有出错，但老人却比自己想象中更为瘦弱。
老人不算高的颧骨在瘦凹的脸庞下都显得突出，满头短发银丝整齐地梳在耳后，她右手覆着左手搭在胸前，面上隐隐透着安详与轻松。
张富贵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肖卓：“你看看这个。”
他继续感叹道：“她让人看着怪心酸的，我们检查过了，身上穿的这件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了。”
苏璃从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收回视线，走到肖卓身旁准备看纸上写了什么，只是目光刚转过去，就看到肖卓捏着纸微微收紧的手。
她快速扫了眼，纸上只有一句话：‘给国家添麻烦了’。
苏璃瞳孔一黯，字不是用笔写的，应该是用手指蘸着老抽留下的。
“她在纸里夹了二十多块钱，应该是她所有的钱了，死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这样是给国家添麻烦了，唉！多好的老人，咋就碰上赵娟这样的闺女了。”张富贵继续补充道：“你们不晓得，我们之前在外面问了一圈邻居，就没一个不说老人好的，提起她都说是被她家闺女祸害了。”
苏璃等他说完才问道：“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发现？”
“其他？”张富贵刚想摇头，一旁的警员就小声提醒道：“相片”
张富贵一拍脑袋：“对对对，还有相片，就放她手心下面的。”
他在外套口袋里找了半天没有摸到，又转向裤子口袋才递过来一张四寸左右的黑白相片。
相片中的年轻女人胸前垂着两条粗辫子，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两岁左右的男娃，女人笑的很开心，看着镜头露出两颗虎牙。
殡仪馆的人到还要一会儿，肖卓便让高进宝将那个鬼祟的男人带进了屋内。
男人进来就跌坐在地，望着赵娟母亲躺着的地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小声开口：“你你们咋”
肖卓双手环胸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只把他看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二头？”张富贵突然出声喊道，他就过来瞅了一眼，结果没想到竟是个熟人。
二头本人被认出后默默挪了挪屁股，整个人背对着张富贵。
高进宝看向张富贵，问道：“认识？”
张富贵笑道：“那可不，前两月还搁局里见过。”
二头也是干小赌场放贷的行当，不过不如宋钢牙铺子大，小打小闹又被抓到过两次，估摸着干下来挣得还没赔的多。
苏璃看向赵娟的床铺：“赵娟也欠你的钱？你过来催债，把赵娟妈害死了？”
“欸？这”张富贵奇怪，赵娟母亲是自己喝药自杀的啊，他刚出声就被身旁的高进宝拦住，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二头后背僵直，瞪大双眼缓慢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问道：“警察同志你咋张口就胡说八道啊？我啥就害人了？我是要催债，但我来的时候她就死了，还是我去报警喊来的警察，你啥都不知道，咋能这样冤枉人？”
这回轮到张富贵震惊：“啥？早上那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啊？”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不是你害的？”
“证明啥证明？我这咋证明，我一到这里她就搁那躺着，我喊半天都没应，一摸没气了就去报警了啊！”他语速慌张又很快：“而且要是我害她，我还报啥警让你们来？”
肖卓接过话问道：“对啊，你为什么要帮忙报警？”
“为什么？”二头双手被拷在背后，挠不到头，只能挠了挠后腰的位置：“这还管为什么，我都吓尿了，不知道咋办就去报警了。”
他眼底都是不解：“我又没害她，帮忙报警咋了，而且我要不报警你们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现，人都臭在家里了，我这是做好事，你们还拷我！”
高进宝：“那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走个路像做贼一样，不让人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吗？”
“我那我那就是习惯了。”二头耷拉着头继续道：“再说了，我早上确实也进屋了，怕沾上事。”
“怕沾上事你还帮忙报警？”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我就是觉得死在屋里没人知道、没人收拾可不行，不然生蛆了得多糟践人。”
肖卓对高进宝示意了下，高进宝便将二头手上的手铐解开，二头站起身活动两下就要往外跑，被高进宝提着衣领又拽了回来。
高进t宝：“跑什么？问你点事，问完了会让你离开。”
“还问我啥事啊，我不都说”
苏璃打断他的话，问道：“赵娟欠了你多少钱？”
“连本带利不到五百。”
“你不知道她家的情况？这么多钱她还的起？”
“她不是有个有本事的儿子嘛，她还不起她儿子还还不起嘛？”
“你不觉得她是在吹牛？她要是有儿子还会住这里？”
“她真有，我之前见过，那家伙穿的一看就有钱。”
苏璃眼底来了兴趣：“你怎么见过？”
“好久前她儿子来过，我正好瞅到了，给了她好些钱，那时直接就把我上次债清了，所以我后面才又借给她了。”二头挠头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为啥赵娟还过的这样，但她儿子确实是有的，还是个硬茬！”
苏璃看着他右脸已经青紫的瘀痕：“你去找过赵娟儿子？被揍了？”
“你咋知道？”二头震惊：“娘的，人都没见着，被保安揍了顿。”
苏璃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儿子在哪？”
二头粗了蹙眉：“赵娟说的，之前她夸孩子没人信，但我见到过，她找我借钱，聊问了几句，她就告诉我了。”
“他儿子是谁？”
二头一怔：“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在家天下就市里最大的那个家具城你们知道吧？她儿子就在那上班。”
张富贵听的云里雾里，但肖卓几人在二头话落后，全部都愣在了原地，家天下？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康义进从门外走了进来，拿着一张报纸给二头看。
二头眯着眼看了半晌，肯定点头道：“对，就是他，这报纸上的相片年轻不少。”
“草，还真是赵娟儿子，这哪是一类人啊！”康义进感叹，那人告诉他时，他还不信，真是没想到
他看向肖卓和苏璃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我也查到赵娟有个儿子，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你们估计都想不到，她前夫是”
肖卓、苏璃、高进宝：“顾成健。”
康义进怔愣，又继续说道：“她儿子是”
肖卓、苏璃、高进宝：“顾哲。”
康义进皱起眉：“不是，你们都查到了？怎么不通知我？我还费老大劲托人问，人正常家庭离婚都能查到信息，也不知道赵娟咋回事，愣是查不着。”
肖卓、苏璃、高进宝三人同时摇头：“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康义进：“”
张富贵迷惑地望着三人，市局办案的队伍默契度这么高？看看这头摇的频率都整的一样。
就连高进宝这样大神经的人都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更何况是苏璃和肖卓。
苏璃只觉脑中丝丝缕缕的线变得混乱起来，赵娟是顾成健的前妻、顾哲的母亲，顾成健从楼梯跌落昏迷，赵娟后脑带伤溺死在河中
顾成健、赵娟、顾哲，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竟然是一家人，而这曾经的一家三口，如今却一死一伤
肖卓将那张四寸的黑白相片重新拿了出来，眼睑微垂看着相片里的那对母子，双眉皱的越来越深。
他现在和苏璃的感觉一样，眼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迷雾之后到底还有些什么。
肖卓三人组直接原地陷入沉思，留下康义进和张富贵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