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严又是张了张嘴,终于问道:“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要自称‘老子’,你就是称不是也得称‘老娘’吗?”
我:“……”
看着杨严那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想了想,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很是认真地问道:“你不觉得‘老子’二字比‘老娘’更有气势一些?”
杨严奇道:“真的?”
我郑重点头:“不信你就喊一喊试试,气势绝对不一样。”
一旁的茅厕君突然失笑出声,杨严这才反应过来,恼怒道:“你耍我?”
“呀?”我惊讶地挑高眉毛,反问:“你才知道啊?”
杨严怔了一怔,眼瞅着就要恼羞成怒。茅厕君却是突然说道:“杨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她。”
杨严极为不甘,可又不好违了茅厕君之意,只能气哼哼地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冲我瞪了瞪眼睛,用食指指着我道:“丫头你等着,有你好瞧的!”
对于他这种人,我都懒得用言语羞辱他,只不屑地撇了撇嘴,冲他比了比中指。
杨严手本已经扶到了门上,见此却又转回了身,见茅厕君看他,忙解释道:“九哥,我再问她一句话。”
茅厕君没说话。
杨严便指着我问:“你这手势什么意思?我见你码头上的时候就冲我比划这个,你说到底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得这个时空的人真纯洁啊,这样浅显易懂的意思都看不明白。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很是诚恳地答道:“这是问候的手势。”
杨严显然不信:“问候?”
我点头:“问候的,听说过诸葛亮和曹操吗?”
杨严想了一想,问道:“听说以前有个穷酸秀才写过一本书叫《三国》的,讲几个国家征战的事,这俩是里面的人物吧?”
错不了了!这一定是某位穿越的先驱者剽窃了前世的文字来养家糊口呢。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你可能没看过,我看过,诸葛亮和曹操都是里面的大英雄,受万人仰慕的。”
杨严听奇了,问:“他俩用这手势打招呼?”
我强忍着笑,绷着脸上的面皮,说道:“啊,不,是这么回事,诸葛军师吧,是个极好礼的人,虽然和曹操是敌对阵营的,可每次战场相逢都是先礼后兵。偏偏曹操又是个大孝子,所以诸葛军师就经常问一下曹操老母的身体。你也知道,战场上两军主帅离得又远,大声喊话也未必听得道,所以诸葛军师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远远地冲曹操比一比问候的手势,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叫他明白了就好。”
我这段话讲得极溜,连个磕都没打,要的就是以快取胜!直到说完了,杨严哪里还没醒过味来,只有些惊讶地问道:“还有这种事?”
茅厕君却是已沉下脸来,冷声道:“行了,杨严!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她。”
杨严见茅厕君突然沉了脸,不敢再多说,忙就带上门出去了。
舱中只剩下了我和茅厕君两个,茅厕君不说话,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咬人的狗不叫!
不行!越是这样的狗也得加倍提防,省得叫他冷不防地咬你一口。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茅厕君淡淡问道:“要什么条件你才会说出真话?”
我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身上崭新的鹅黄色绸衫,问:“我身上的手令呢?”
茅厕君稍一沉默,答道:“已经被水浸得模糊了,扔了。”
我暗骂齐晟太过狡猾,这一准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所以才会那么大方地给我一纸手令。
茅厕君一撩袍摆在桌旁坐下了,又问:“说吧,什么条件?”
我擦,好大的口气啊,说得好像不论我提什么他都能满足一般。我不由冷笑,反问他,“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
茅厕君默默看我片刻,答道:“平安康泰,衣食无忧。”
我原本以为他会许我荣华富贵之类的,不曾想却是这几个字,一时不觉有些愣怔。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正是我现在苦求而求不得的东西。
茅厕君问:“怎样,可能换的你一句真话?”
我点头:“能,但是你拿什么来取信?别和我说你也要给我一纸手令。”
奶奶的,吃亏上当一次就足够了,茅厕君这回就是给我张防水油布的手令我也不信了!
茅厕君笑了笑,说道:“既是我给的,我若想夺,无论什么都能再夺回来,你与其信物,不如信我。”
我认真地想了想,看着茅厕君的眼睛说道:“那好,我信你,我的确不是张氏。”
茅厕君嘴角含笑,说道:“我从第一次见你起便知道你不是张氏,我想问的是,”他话语略有停顿,身子也微微地前倾,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还盯着我的眼睛问这话,小子,你不就是想分辨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可惜你却要失算了,老子前二十年交了无数个女朋友,别的没做,光练怎么睁眼说瞎话了!
我微微侧开了视线,面上挤上些许凄惨之色,缓缓答道:“我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从记事起就是被一个拐子养着,直到去年初,一个贵人买下了我,关到一处教养了半年多,然后就送进了东宫。”
茅厕君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拐子姓什么?”
我早防备着他问话,听了便神色自若地答道:“姓司。”
茅厕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便又说道:“你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张家去辨真假,毕竟张氏亲娘还活着呢,总得知道自己女儿身上有什么记号。”
茅厕君笑了笑,没说话。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我干脆也闭上了嘴。
船舱里顿时又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面隐约传来江水击打船舷的声音,船的摇摆渐渐变大,像是江面上起了风浪。
茅厕君见我看向窗口,轻声解释道:“前面就要到了九曲峡,江流急一些。”
突听得船舱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舱门便被杨严推开了。杨严几步迈了进来,面带急色地说道:“九哥,前面有阜平水师的船舰,把咱们给拦下了。”
灯光之下,就见茅厕君轻轻地挑了挑眉梢,冲我说道:“来寻你的。”
我一时更是摸不透齐晟的心思了,太子妃私自出宫,深更半夜的却在九皇子的私船上寻到了。这是给我创造出轨的机会,然后再带人来捉奸?齐晟他这得有多热爱那顶绿意盎然的帽子啊?给别人戴了还不算,还非得自己也试试?
难不成是和留守盛都的那个赵王有着相近的爱好?
脑子里有些乱,捋半天捋不顺,不过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时候,若是茅厕君把我捆结实了,再坠块石头,然后趁着黑往江里那么一顺,他就彻底清白了。
想到这我不觉有些心惊,忙扫了茅厕君一眼。
他也在看我,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说道:“我既许诺了你,自然就会守诺。”
说完便起身而出。
杨严在后面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忙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把茅厕君那句话反过来掉过去地嚼了几遍,到底不能全信了他,心道与其坐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还不如自己出去看上一看,好歹也不算是两眼摸黑了。
这样想着,干脆便爬起身来,又小心地把晾在一旁的那身水军军衣穿好。原本合身的军衣,现在突然觉得上身有些紧,我开始琢磨这是因为泡了水,缩水了?后来低头自己看了看自己胸前这才明白过来。
因为胸前受了点剑伤,裹胸布早就给剪了,重新绕着伤处包扎了白色绫带,不过看手法一定是没干过女扮男装的事,绑得是极不专业,压根就掩不住女子的身形。
眼下顾不上这许多了,幸好又是夜里,估计不仔细看也看不太清楚。
我这样劝着自己,偷偷摸摸地摸出了船舱。
阜平水师的几艘战舰就在这船前面不远处,隔了不过几十丈远。与这画舫似的游船不同的,那战舰上除了照明的灯笼之外,还点了许多的火把,将那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就见当中主舰的船头上,太子齐晟黑衣银甲按剑而立,眉宇间冷凝如霜,煞是威武,煞是英俊!煞是SB!
哈!这小子绝对没带过水军,上了船还要穿这种甲,这是生怕自己落了水做不了秤砣是不是?等着,你等着,只要老子逮着机会,非得一脚把你也踢江水里泡泡不可!
茅厕君还站在船头与那边打着官腔,那战舰却缓缓地逼压了过来,然后便听到那边船头上突冒出一声撕心扯肺的喊声:“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