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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 正文 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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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年,冲琳算冲昕的劫,都算不出结果。这是因为冲昕是长天神君转世,他的命线难以被窥视。但现在,劫已成,就如考试结束,已经可以公布答案。

    冲琳看着山河盘,这是与她心意相通的本命法宝,山河盘算到的一切,她都能懂。冲琳拿到了这份公开的答案。

    这答案令她面色苍白,嘴唇微颤。

    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原来冲昕的劫竟然是……!

    一道流光射出观壁峰,直射向宗门秘地。冲琳看到了冲祁和冲昕去了宗门秘地,冲琳更知道在宗门秘地将会发生什么事!

    另一道流光刚离开宗门秘地,正射向证道峰。两道流光交错而过,后一道流光在空中倏地转了方向,追着冲琳而去。

    冲琳落到秘地的岩壁前便被紧追而来的冲祁捉住了手臂,道:“琳儿?怎么了?”

    冲琳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冲祁对她的称呼上的亲密,她猛的转头,道:“师兄!昕儿在哪?快拦住昕儿!”

    冲祁一凛,喝道:“出了什么事?”

    冲琳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指节发白,脸色也发白,声音微颤:“昕儿的劫已成。”

    冲祁瞳孔骤缩,道:“不可能!他在里面,长老们都在,宗主即将归位!此事不会有意外!”

    冲琳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来自神魂深处的疼痛,那是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才能体会的疼痛。

    “错了!我们都错了!”她痛苦道,“这是昕儿的劫!只是昕儿的劫!”

    一直以来,冲琳和冲祁都将冲昕视作长天转世。他们一直都认为冲昕的劫的存在,将会妨碍长天归位。是以当初误将竹生当作冲昕的应劫之人时,冲祁甚至对竹生动了杀念。

    直至今日此时,山河盘揭开了谜数。原来冲昕的劫,只是“冲昕”的劫!

    “昕儿是昕儿,只是昕儿!”冲琳抓紧了冲祁的衣襟,“宗主归位,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昕儿了!”

    “这……就是昕儿的劫!”她痛苦道。

    冲祁心中那股不安之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听懂了。因为他比冲琳知道得更多,冲琳已经被抹去了关于姜珠、关于禁地里长天的神魂和重塑肉身的记忆。冲琳对冲昕的认知和记忆,是从冲昕出现在证道峰开始的。

    而冲祁知道一切,他亲眼看着冲昕“出生”,他更知道在秘境中,还有另一半的长天。

    他既接触过长天,更抚育了冲昕。若让这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他能清楚的区分他们。冲琳的话,他一听就懂了。

    “这不对!”他反驳道,“昕儿是宗主转世,宗主归位乃是神魂融合,记忆觉醒,与你的轮回道相差无几!并非是夺舍!”

    冲琳修轮回道,亦有过不止一次记忆觉醒而后归位的情形。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师门都会在她轮回后便将她带回。这样的情形下,她还未归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余下的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等记忆觉醒。

    上一次,因她自己的心意,她在外飘荡了二十多年才回到长天宗归位。这期间便出了意外——冲琳与肖昆相识并相恋。

    当她从“琪妹”觉醒为“冲琳”时,那些记忆和感受都被冲琳承继了下来。所以冲琳告诉肖昆,她从前作为“琪妹”说过的话还算数,她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

    这是完整的、具有连续性和延续性的觉醒归位。

    对于冲祁和冲琳来说,在他们的认知里,冲昕归位成为长天,便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岔子了!”冲琳道,“昕儿转生……不,不管问题出在哪儿,先拦住他!”

    冲祁的眼前闪过冲昕的面孔。

    在证道峰,他问他姜珠是否就是他母亲的时候,眼中的勇气和苦痛;在山谷中,他走出来时,脸上的泪痕。

    那个孩子从出生便被交到了他的手中,被抱在他的怀里,被他小心翼翼的照顾。他在灵泉中开了神智,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从那之后,那孩子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师兄、师兄”的叫。

    小童很快长大成了少年,每一次进境,都会用期待的眼神看他,渴望从他这里得到称赞。

    少年长成了清朗俊美的青年,连穿衣的风格都模仿他。

    “好。”冲祁捏个手印道,“我来扣门。”

    秘地有禁制,他们欲要从外面进入秘地,须得以灵力扣门,长老们便会打开封印放他们进去。冲琳便自然而然的转头去看那伪装成岩壁的封印入口。

    冲祁手腕轻翻,食指点在了冲琳的后颈。虽然同为还虚境修士,但冲琳并非武修,也从不以武力见长。当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冲祁偷袭她时,她便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冲祁和她同境界,修为、武力只比她更高。冲琳只说了一句“你……”,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了冲祁的手臂中。

    冲祁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那面岩壁。

    昕儿……

    冲祁低下头去,将下巴贴住冲琳的额头,低低的道:“对不起……”

    冲琳倏地醒来。

    她翻身坐起,打量身周。她很快就辨认出来这里是冲祁在证道峰上的洞府,这里是他的寝室。她才站起身来迈出一步,身周就有白色的光罩显形。那光罩困住了她,她能活动的空间,方圆不过五尺之地。

    冲琳没有费力去试图破解这禁制,冲祁既敢拿出来困她,自然是她破解不了的法宝。

    她手掌一翻,弹出一张传音符。那符箓却在碰到光罩的时候就瞬间燃烧成了灰烬。这不仅是困住她本人,还使得她无法与外界联系。

    冲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不明白这对冲昕意味着什么吗?

    ……不,他当然明白。他只是,做出了选择。

    冲琳痛苦的闭上眼。

    当她冷静下来,就不意外冲祁的选择。但不意外不代表就不痛苦,冲琳的痛苦发自身体深处,这是一种失去的痛苦。

    失去……一个孩子。

    被限制了自由,被隔绝了联系,但被愤怒和痛苦充斥了胸臆的掌命线者不会就这样放弃。

    冲琳双瞳中旋转着金色的旋涡,她的手指在无数条命线中准确的找到了她需要的那一条,纤细的手指在那条命线上轻轻一拨。

    命线自她身上发出,消失在虚空。顺着那命线,若无视空间和时间,便瞬息到达了长天宗旃云峰。以丹、符双绝而闻名九寰的长天宗旃云峰主,长天宗丹药司和符箓司的双掌司冲禹,此时正关在炼丹房中。他这一炉丹药已经炼了四十多日,各种材料都已经融成了丹液,就快要到了最重要的“凝液成丹”的重要阶段。

    便在此时,他忽然心中一悸。

    冲禹不停变换手印的手便顿了顿。鼎炉中的丹液正在混合,也跟着不稳了一下。

    冲禹赶忙捏住手印,连打了几道灵气入鼎炉,稳住了那丹液。

    证道峰上的纤细手指第二次拨动那根命线,冲禹又是一次心悸。

    当第三次心悸间隔了同样的时长发生时,冲禹脸色大变。他放弃了一炉珍贵的材料,冲出了丹室,飞到了旃云峰的上空。

    证道峰上,冲琳的指尖搭在了命线上。我在这里,在这里,这里——她的意志经由命线传递。

    冲禹霍然对某个方向产生了感应,化作了一道流光划破天空。几息之后,他便徇着那感应,冲进了证道峰上冲祁的寝室。

    “师姐!”他看到了冲琳,叫道,“谁将你困在这里?”

    他说完,不用冲琳回答,便自己想出了答案。这里是长天宗最核心的证道峰,能把冲琳困在这里的,除了冲祁还能有谁呢?

    “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师兄吵架了?”冲禹诧异。他祭出他的本命法宝——一个阵盘,想要试着破除那困住了冲琳的禁制。

    “别管我!去救昕儿!”冲琳喝道,“昕儿此时在秘地之中,命在旦夕!速去!”

    冲禹大吃一惊,一叠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没时间与你细说!你且先去拦下昕儿!”冲琳咬牙道,“不管秘地中正在发生何事,你只管先拦下昕儿!不管是什么事,都等以后再想办法,先保住昕儿!”

    冲禹化作流光离开了证道峰,飞向宗门秘地。他从来没去过秘地,他的辈分和修为,都还没有入秘地的资格。也不像冲琳那样,身为掌命线者,承继了山河盘,在宗门中担着特别的职责。他依据冲琳描述的方位,倒是很快就找到了秘地。

    秘地有禁制,正常情况需要里面的人打开禁制才能进入。但冲琳让他想办法自己进去,偷偷的进去,而后再想办法保住冲昕。

    于是冲禹落地,祭出了他的本命阵盘,开始计算。

    冲禹若论境界和修为,比之冲祁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若论起丹道、符道,在九寰大陆,敢说自己一定能胜过长天宗旃云峰冲禹的,真没有几个。

    阵盘上的算星飞快的旋转,冲禹的手在不断掐算。他脚下踏着三十六天罡的方位,一步一步,竟是越走便离那岩壁越远。他走到某处,额上已经渗出汗水。

    秘地的封印出自长天之手,纵冲禹自认符道造诣极深,破解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走到某处,忽然停下,对着身前的空气连打了个数个手印。那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冲禹已经趁着一瞬,撞了过去,唰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穿过了封印,落脚之地看起来像一片山谷,开满了芬芳美丽的花朵。

    冲禹没时间欣赏这怡人风景,他掐指算着冲昕的方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那女子道,“……叔?”

    能在他身后却不被他察觉,来人至少是和他同境界。冲禹倏地转身。

    那却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女子,她五官歪斜,眼睛目光发直,嘴巴裂开,嘴角还有口水闪亮,一看便不是神智完全的正常人。

    冲禹放下一颗心,他进来之前便用了隐匿气息的法宝,不想这般倒霉,一进来就落在了有人的地方。幸好这女子看起来有些痴傻,把她糊弄过去,别惊动了秘地中的长老们才是。

    冲禹正想开口哄那臃肿的女子,却忽然呆住。

    那女子五官虽然移位变形,难看得厉害,那鼻梁上,却生着一颗殷红的红痣!

    那颗痣他再熟悉不过。

    他曾偷偷的亲过一口,被她提着剑追了十几座山峰要“斩了这登徒子”。他一边逃,一边东一把西一把的摘了不少野花。等她气咻咻追上他的时候,那些野花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美的花环。他将花环给她戴在头上,她便不说要砍他了。

    她明眸善睐,鼻梁挺俏。红痣如血,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美丽。

    后来,他又亲了亲那里。

    “谁?”姜珠歪着头问。她的口水便落在胸前衣襟上。

    平时她这样,兔子们便会及时的给她清理。但刚才冲禹突然出现,兔子们都极胆小,受了惊躲藏起来了,现在看到了,也不敢出来。

    “叔?”姜珠裂开嘴笑,“叔。”

    冲禹浑身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