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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夫君登基前 正文 第55章 入城

    扯虎皮,拉大旗。

    为什么人们喜欢这么做,因为这么做真的好办事。

    面对比阳,叶碎金打出了“大晋”的名号,果然比阳不敢相抗,开了城门相迎。

    据之前的俘虏交待,比阳城十几家大户凑凑,能凑出个一千人来。

    不管这个“一千”是虚数还是实数,反正不是上马小县城的那四个老岳父能比的。

    但数字是数字,实力是实力。

    一千家丁和一千兵丁,是两回事。

    在叶碎金从多个俘虏口中套取比阳情况的同时,比阳也派了人去窥视叶家军,报回来的情况让比阳诸家心里明白,虽然人数上看起来差不多,但……

    所以叶碎金打出大晋名号,比阳城老老实实地开门了。

    以李老爷为首的一群老爷们亲自出城迎接“兼领邓、唐二州”的叶节度使。

    虽然知道这位是个女子,可真见到戎装下艳丽的美貌,还是有些老男人互相使眼色。

    老男人就是恶心在这里,轻视年轻也轻视女子。很不巧,叶碎金不仅年轻还是女子。

    不仅如此,她还美貌。

    又年轻、又美貌的女子,可以说,把老男人们所有轻视的元素占齐了。

    三郎和段锦都在叶碎金身侧,对这些目光的感受最直观,眼神都冷了起来。

    他二人都能感受到,叶碎金当然感受得更强烈。

    这些人的目光与关将军又不同。

    关将军看她目光有热度,但那是男人的本能,并不带恶意,甚至后来有些欣赏。

    但眼前这些老家伙的目光里,太多盘算和恶意了。

    这算什么。朝堂上文人词锋尖利,才是杀人不见血。

    叶碎金勒马擡起手。

    随着她这一下擡手,士卒队伍由暂停而肃立。

    长矛顿地,刀盾摩擦。长龙似的队伍不像方阵,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所以这声音是带着节奏感的次第响起,仿佛山谷回声。

    绵延,又悚然。

    个别老男人陡然被惊到,肩膀都抖了抖,下意识地往同伴身后藏了藏,眼神躲闪。

    人的心里若有鬼,便会直接反映在行为动作和眼神上。

    众人等着叶碎金下马与他们厮见,不料叶碎金只是勒住马,根本就没打算下马。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诸人:“哪个是李家?”

    李家老爷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上前客气行礼:“大人,下官李崇。”

    叶碎金打量他两眼:“何官何职?”

    李老爷揖手:“朝散郎。”

    这是文散官的官秩,一听就知道是买的——前魏末年的时候,皇帝穷疯了,给钱就封官。无俸无禄,只有个名。

    叶碎金嘴角扯扯:“前朝的斜封官,本朝不认。”

    李老爷这些年在比阳是跺跺脚全城都要震一震的人物,不料遭到叶碎金如此轻慢,众人脸上都露出忿忿神色。

    但叶碎金说的又没错。

    他这散秩还是前魏末年买的,新朝不承认也是理直气壮的。

    李老爷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急躁。

    他本人倒是涵养很好,神色如常地道:“大人说的是,前朝已是过往,不必再究。我等开城迎接大人,正是为了归顺新朝,报效陛下。日月昭昭,此心可表。”

    叶碎金这才表示满意,扬扬下巴:“你年纪看着不小了,上车吧。带路。”

    她一个年轻女子如此张狂,诸位老爷都脸色阴沉。

    可她张口就把前朝的散秩都否认了,则他们当中当年买过官身的,现在在她眼里统统都是白身草民。

    以身份来讲,似乎又没什么问题,实在叫人恼火又发不出来。

    李老爷却没急着登车。他看了一眼叶家军长长的队伍,给旁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中年人上前劝阻:“大人,大人部曲甚众,若都入城,怕城中百姓不安呐。”

    叶碎金瞟他一眼:“怎么讲?”

    那人道:“不如请将军们扎营城外,大人带着亲卫入城可好?”

    李老爷道:“我等,已在城内备下酒宴为大人接风。”

    叶碎金眯起眼看他们。

    说实话无论是城外迎接的排场还是城里准备的酒宴,他们礼数都算是周到,态度也算是恭敬了,寻常人到这一步也就顺坡下驴,给个面子了。

    可叶碎金却眯起眼,俯身看他们。

    都是一群老奸巨猾快成精的家伙了,这一刻被这年轻女子俯身凝神,竟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许多人都移开了视线,竟不敢对视。

    “那不行。”叶碎金似笑非笑,“我不带够人,叫人摆了鸿门宴怎么办?”

    城外一片寂静。

    没人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忽然噗噗几声,却是十郎没憋住笑。

    比阳众人的脸上都写着尴尬。

    因鸿门宴不是没想过,只还没到那一步。一般都该是大家先坐下讨价还价,看看大饼怎么分。分不均了才……

    不不,重点是……这种话,怎能说出来?邓州这女人,怎地疯疯癫癫!

    所有人都僵硬的时候,叶碎金笑起来:“玩笑罢了。李家的,上车吧,去刺史府。”

    什么“李家的”,这不是叫已婚妇人的叫法吗?听起来那么别扭。

    可叶碎金前世是皇后,区区几个草民在她眼里,真不配让她称一声“X老爷”。

    眼看着她一带马缰,一行人彪悍地轰隆隆进了城。比阳诸家又气又恼又没办法,纷纷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追赶去了。

    果然牝鸡司晨,行事乖张!

    唉。

    叶碎金从俘虏那里知晓,比阳城里昔日的刺史府保存还算完整。

    这府邸也是前衙后府的结构。比阳诸家有大事商议时,便聚集于此。因此一直使人打扫修缮着。

    叶碎金先前下了文书给比阳,便告诉了他们自己不日将入主比阳城,勒令他们将刺史府收拾出来。

    诸家倒也照做了。

    一路上,青衫军长长队伍步履整齐,气势肃杀。长矛的矛尖锋利反光,闪烁光泽。

    这支队伍已经和月初刚离开邓州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百姓站在路边围观,待队伍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女人藏在了男人的身后,小孩子扭身扑在爹娘怀里,只敢从大人的手臂缝隙偷看。

    百姓的脸上都带着忧虑。

    过去这几年,虽捐与税又苛又杂,颇有些不堪重负,但毕竟没有生命之忧。不像外面,樊家村、牛家村都被屠村了,那才叫惨哪。

    可现在,这陌生的军队入城,看着这么吓人,又会给比阳百姓带来怎样的影响?

    最轻的大概就是加赋税了吧?

    唉。

    叶女子这态度,诸家也不提什么酒宴不酒宴了,呸。

    一路果真直接就入了原刺史府。

    别说,刺史府里居然收拾得挺好。叶碎金还夸了一句。

    众人心里更不痛快了。因这原是他们表示的诚意,现在看,媚眼都抛给个女瞎子了。

    早知道,不出这么大力了。

    叶碎金直入了正堂大厅,两方终于能坐下谈话了。

    “听说这些年,比阳无有主官,都是诸位在主事?”她问。

    在城外劝她不要带兵入城的中年人乃是比阳柯家的柯老爷,他家在比阳地位仅次于李家。此正是得意之事,正要应答,李老爷却先开了口,慢条斯理地说:“此是谬传,大人须知,绝无此事。我等,不过白身百姓,怎敢越俎代庖替朝廷、官府行事。”

    柯老爷就把嘴巴闭上了。

    这跟先前商量的都不一样。

    这是因为叶女子一见面的态度太过于出乎他们的意料,早先的安排被打乱了,也来不及重新商议。

    但很显然,李老爷的态度变了。

    大家跟着李老爷走就是了。

    叶碎金又问民生,一如在慈丘县那样。

    但李老爷不是慈丘的袁县令,勤勤恳恳。李老爷一问三不知。

    “大人实问错人了。”他仿佛眼盲耳背,一副老态,“我等半截入土的人,都在家里含饴弄孙,怎会知道这些?”

    叶碎金也不恼,只道:“旧日府城文书册簿何在?”

    在慈丘,她一问,袁县令便把整整齐齐的历年册簿都奉上了。

    李老爷可不是袁县令,他叹了口气,道:“当年,宣化军哗变,比阳首当其冲。刺史大人客死比阳,还是我们给收敛的。府衙处处起火,抢劫一空。也是我等事后修缮维护,才有如今模样。只当年册簿早散失不见。大人如今问起,草民也没有能力变将出来与大人。”

    叶碎金了然:“那库房也一定空了?”

    “正是。”李老爷说,“贼兵连刺史大人都害了,岂能放过库房?他们的目标原就是府库。唉,都空了。”

    不正面抵抗,但消极不配合。主打一个让你拳头落入棉花里,无处使力。

    比阳诸人心中暗爽,终于出了城外那口恶气。

    叶家在邓州也算不上什么名门,背景渊源都远不及陇西李氏深厚。一个年轻女人,不过靠一身蛮功夫掌了些兵,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都暗暗地为李老爷竖大拇指。

    不料叶碎金也不恼。

    “没关系。”她摆摆手,“原是想看看从前的册簿,比照着旧日记录,估个合适的数的。”

    “现在既然无可参照,也不必估了。”

    “你们,给我凑个一万石军粮吧。”

    众人得意的笑还来不及收去,“一万石”便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头顶上。

    砸得比阳诸人眼冒金星。

    李老爷浑浊的眼擡起,也射出了锐利且凶狠的光。

    第一次正眼看了叶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