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身后有人,叶碎金的身体瞬间便从放松到蓄力。
那人显然明白她身体一瞬的紧绷和接下来将要爆发的攻击,他出手如电,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另只手还握住了她的肩头。
“是我。”他说。
那手心火热。
叶碎金已经听出来是谁了。
她没有攻击他,而是扒开了他捂住她嘴巴的手,转身。
那人放开了握着她肩头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黑暗中,依稀能看见面庞硬朗的线条,和一双精亮的眸子。
赫连响云。
他胸腹以下浸在水里,肩膀肌肉轮廓被星光勾勒了成银边,很显然没有穿衣服。和她一样,在洗澡或者消暑。
叶碎金沉声:“你刚才怎不出声。”
大石的影子里从外面看是漆黑的。
但是叶碎金此刻也在这影子里,她从这里往自己刚才脱衣服的河滩上看,那里却有星光。
虽然微弱,但是眼力好的人还是大差不差地能看到一些。
这是逆光和向光造成的视觉差。
从这里一看,岂不是,她脱衣、进水、搓洗都被他看到了?
这人躲在这里一声不吭,叶碎金怎能不恼。
赫连响云真是太冤枉了。
他来泡个凉,发现这边石头背面有了个斜伸出来的斜面,正好人可以躺上去,身体还可以浸在水里,别提多舒服了。
赫连响云就在这里泡着,数星星。
忽然听见声音,转头一看,微弱星光下,叶碎金站在水边。
碎碎星光将她的身体勾勒了银边。虽然强悍,但到底和男人不一样。身体曲线带着一种与静谧夜色相融的美感。
赫连响云在水里赤着身体,这时候要是跟顶头女上司打招呼,不免太尴尬了。
他便没吭声。
原想着她可能取点水,或者洗点什么,很快就离开。
万不想,无声无息地,星光下,她解了衣裳。
赫连响云呆住了。
那一刻再聪明的脑子也反应不过来了。
是真的没想到应该闭上眼睛,非礼勿视。
直到她下水,解开了头发,漂浮在水面上。
他才陡然反应过来,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君子。
不能再看了。
而且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绝不能让她发现他在这里。
安安静静地,等她洗完离开,这事就等于没发生过。
赫连响云想得挺好,谁知道下了值的巡兵也来洗。
她为了躲巡兵,毫不意外地选择了大石下面漆黑的影子。
赫连响云就躲在这影子里。
赫连响云从漆黑里看星光里的叶碎金,能看得见。可叶碎金在有水光星光的地方看影子,只一片漆黑。
赫连响云听见声音睁开眼,便看到叶碎金过来了,她转过身,一步步向后退。
再不出声,她就要退进他怀里。赫连响云无法,只好出声,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赫连响云想解释。
叶碎金问完,也反应过来赫连响云的处境,的确是没法出声的。
换作她,也肯定不声不响地躲到自己离开为止。
实在怪不得他。
两个人都正想开口说话化解这尴尬,那边有人道:“是不是有声音?”
跟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往这边来。
赫连响云和叶碎金同时往大石根部的影子缩去。
赫连响云后背贴上了石壁,叶碎金转身往后贴,便贴上了赫连响云。
小衣湿了,自然是凉的。隔着湿透的布料,贴上的那个胸膛却是火热的。
更糟的是,他戳到了她。
男人身体的有些反应,是意志也很难控制的。
何况此情此境旖旎难言,又不是战场上要生要死,赫连响云甚至生不出要去强行控制的念头。
叶碎金活了两世了,有什么不懂。暗骂一声,便想往前挪一挪。
哪知水底岩石太滑,她一脚打滑,人就向后仰,人在水里失了重心。
赫连响云手疾眼快抄起她的腰,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叶碎金也不反抗。
因石头那边有人说话:“好像是有声音。”
又有人道:“没有啊,是鱼吧?”
哗啦水声靠近。
赫连响云勒着她的腰,捂住她的嘴,抱着她向后又缩了缩。
叶碎金只抓着他的手腕,并不反抗。
要不然此情此景被人看到传了出去,就解释不清了。
有人道:“没声音啊,肯定是鱼。”
近点的声音道:“是吗?是吧。”
哗啦啦水声远去,那人又离开了。
待说话声又回到远处,叶碎金拉开了赫连响云捂着她嘴巴的手。
其实多此一举,她刚才纵是滑倒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习武之人,哪能遇到意外就随便惊叫。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控制身体,蓄力,平衡,防守。
赫连响云立刻放开了她的嘴巴。
她再去拉赫连响云揽着她腰的手臂。
他没放开。
叶碎金顿了顿。
湿衣是凉的,他胸膛的热力却透过了湿衣传过来。
身体紧紧地贴合着,剑拔弩张地抵着她。
那些身份、礼法和教养,在夜色漆黑处被沁凉的河水浸没,溶消。
黑夜助长了人的本能。
隔着大石,远处河段时有人声传来。
两个人都不出声。
叶碎金发力,再去掰他的手。
男人的手臂运力,将她勒得更紧,贴得更紧。
他的另一只手甚至也抱住了她。
叶碎金在他怀中扭身,一记肘击袭向他的脸。
赫连响云侧头避过,但也因为躲闪松开了手。
叶碎金获得自由,转身提膝,攻向他的小腹。
赫连响云收腹格挡。
叶碎金一记直拳又攻向他的面门。
两人一言不发,黑暗中一攻一守,转瞬已经过了十几招,击打得水面不免发出声音。
“就是有声音!”大石那边有人道,“我听见了!”
旁人道:“我没听见。”
这人大概是耳朵特别灵敏。他道:“别是奸细吧。我去看看。”
他从水底摸了块石头,拿在手里,朝着大石这边来了。
哗啦的水声靠近。
此时叶碎金和赫连响云肘撞肘,另一只手互相拿住了对方的手腕。
听见水声逼近,那巡兵吆喝:“什么人在那里?给爷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吸口气,把身体沉进了水里。
那巡兵小心绕过来,乌漆嘛黑的,眯着眼睛看看,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嘟囔了一句,把石头丢进水里,回去了:“没人,可能是鱼。”
“我早说了是鱼。就你耳朵灵。”
众人已经快速洗干净,上岸抱着衣服回去了。
水里什么都看不见,漆黑。
赫连响云到底是挨了一拳,正中小腹。憋住的气都吐了出来,一串气泡升了上去。
待人从水里站起,便被叶碎金用手臂锁住喉咙,压在了石壁上。
漆黑中,甚至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彼此幽亮的眼睛。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可闻。
没人说话,质问,或者指责。
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和一个没穿的衣服的女人在水里相遇,抱在一起了。
本能唤醒了。
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好问的。
谁还不明白。
赫连响云看着叶碎金被星光勾勒的脸庞的轮廓。
真俊啊。
他没见过比她更俊的女子了。
浑身是胆,野心勃勃,顶天立地。
有时候俊得让他会喉咙发干。
可她前头的男人是赵景文,生成那样。
她身边贴身的人是段锦,生成那样。
后来有个得她信任的卢青檐,生成那样。
赫连响云觉得她的口味可能和裴莲是一样的,喜欢生成那样的男的。
偏他生成这样。
当然不觉得自己生得不好,但觉得可能的确不是她好的那一口。
成年人有理智。
且他是在她手里头讨生活的,得吃饭。若弄不好,离开了裴家,难道还要再一次离开叶家,另谋出路吗?
赫连响云因此从没轻举妄动过。
也不是不想娶妻。
毕竟飞羽都当爹了。
可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说媒的女子,个顶个主打一个柔柔弱弱。
搁在媒人嘴里,叫温婉恭顺,贤淑贞良。
可他喜欢女人野心勃勃的眼睛,充满无穷的生命力。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亡,看我心情。
真俊。
俊翻了简直。
赫连响云这些心思,几年了,从来没有外露过。
连亲侄子都没察觉。
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
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今夜,他就躺在这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她自己撞进了他的怀里。
赫连响云觉得,若不做点什么,对不住老天,对不住自己,对不住这个酷热难耐的夏夜。
四目对视。
喉咙被她手肘抵着。
赫连响云在水里擡起手。
伸进了叶碎金的小衣里。
叶碎金盯着他的眼睛,手臂向前压。
赫连响云呼吸变得困难。
他却擡起另一只手,也伸进了叶碎金的小衣里。
水里看不到。
但就和他幻想过的一样。
她的身体,圆润,饱满,紧实。
黑暗中,赫连响云听见叶碎金的呼吸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