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崖州也进行了选拔考试。崖州的人口约为广州的十分之一,报名人数却有将近二百人,这说明了萧彧以及新政在崖州的影响要远大于广州。
也是同样的考题,考试结束后,先由姚陶、唐敬云、孟洪、关山等进行初审,再将试卷送往番禺进行最后的审核。
这是为了以防试卷在运送途中出现遗失与损坏,考生至少还有一个成绩。
崖州报考的人数虽然多,但成绩没法与广州的比,最后录取的人数在五十人左右,前六的考生被选中前往广州,由萧彧亲自面试,且大概率会留在朝中任职。
也就是说,第一次选拔考试,录用了一百五十人。此外武科也招收了五名考生,因为报考武科的考生太少了。
分配的时候,番禺留了二十几人,分别安排到各个衙门中,从基层做起。
萧彧当初设计的六部中央机构,目前仅有兵部与户部成立起来了,兵部由裴凛之领衔,户部是闵翀负责。
这次考试结束之后,萧彧打算将礼部开设起来,由王启为尚书,负责教育、礼乐、民族与外交问题。
萧彧深知,王启代表的是传统儒家思想,他统领礼部,教育改革的阻力会比较大。
但放眼整个天下,能够认同他思想的,除了裴凛之和闵翀,也就是他亲自教出来的那些学生。
而这些学生都还太年轻,根本担不了如此重任,只能慢慢来。好在现在班底不大,他可以自己多费点心,引导一下教育的方向。
萧彧去请王启出山的时候,王启拒绝了:“恕难从命。如今我乃陛下阶下囚,怎能担此大任。”王启终于改口了,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认可了萧彧的身份。
萧彧言辞恳切地说:“我也深知王大人的忧虑。但思虑再三,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如今我朝初创,百业待兴,人才奇缺。虽说刚考完选拔试,但到底都是新人,礼部尚书此等职务,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担当,所以才请王大人出来主持。请王大人协助我!”
王启捋着胡须,叹气:“非我不愿,实不能也。我若是真在你朝担任官职,只怕族中父老受我牵连。”
萧彧点头:“确是我强人所难了。如今礼部尚书之位只能虚位以待了,王大人何时想通了,便可来找我。不过往后我若还是有什么疑问,希望还能得到王大人的释疑解惑。”既然不能来当官,那就给自己当个顾问吧。
这点王启倒是没拒绝:“愿意为陛下效劳。”
所以尽管王启没担任官职,萧彧还是按照礼部尚书的职务为他发放俸禄,如今王启回不去建业,又不能出仕,一家子总不能坐吃山空。
礼部还是创办起来了,萧彧任命一名叫谢从的崖州士子为礼部侍郎,专门负责教育事宜,因为他从前在崖州担任学塾夫子,由他来督办各地学塾是再合适不过了。
广州人口过百万,学童数量自然与崖州不能相提并论。除了要修建更多的学塾,聘请更多的夫子,还要准备更多的教材。
广州学童受教育程度普遍要比崖州高一些,有不少已经上过家塾与私塾,所以并非都是初级班,因而教材也就不是只有四书五经便足够。
况且就算四书五经,他们也没刻完雕版。雕版印刷的效率太低,成本太高,萧彧决定弄活字印刷。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彧对裴凛之说:“凛之,你明日安排人去一趟崖州,将刻版师傅都接过来,还要带两名优秀的陶工过来。”
裴凛之有些意外:“你打算在广州烧瓷器?”
萧彧摇头:“不烧瓷器。我打算烧字。”
“烧字?”裴凛之被弄蒙了。
萧彧解释:“雕版印刷太慢了。我想将每一个字都做成陶字模,然后根据一篇文章的需要挑选字模进行排版,这样雕刻一个字就能反复使用,也就不需要每本书都刻一个雕版了。”
裴凛之激动地握住萧彧的双肩:“还能这样?简直是太厉害了,小彧,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萧彧看着裴凛之傻乐:“我脑子里比你们多了两千年的技术积累,我知道很多很多,但是迫于技术和现有条件,很多都没法实现。”
裴凛之搓搓手:“没事,没事,你让我消化一下,这个已经相当惊人了。这个活字印刷,将大大降低印刷成本,那让天下孩童都能上得起学就完全不成问题了。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这不是我聪明,而是人类太聪明,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萧彧笑着说。
裴凛之说:“我也有事要跟你商量。”
萧彧说:“你说。”
裴凛之说:“闵大人说北边的动乱愈演愈烈,萧祎暂时无暇顾及我们这边。我想趁这个机会一举将交州拿下,以后我们就只需要专心对付北边即可。”
萧彧沉吟片刻:“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现在正值农忙时节,民夫不太好征调。还有粮草,要跟腾云确认一下,广州境内还有多少粮食,能够支撑多久的战事。”
裴凛之说:“我已经同闵大人请教过,他说目前粮草能够支撑三个月的战事。我觉得可以放手一搏。我与关山兵分两路,他率崖州兵走水路,从红河北上至宋平,我走陆路,从北面包抄,围攻宋平。”宋平是交州的州治所在。
萧彧说:“交州目前尚有两万左右兵力……”
裴凛之打断他:“不,不到两万。交州一共有三万兵力,实际兵力我估计不到三万,因为地方武官总会留出一些名额来吃空饷。这是安国军中的惯常操作,当初崖州的兵力说是两千六百人,事实上,我接手的时候,仅有两千三百人。交州兵就算满打满算三万兵力,已经有一万一千多人折损在了崖州。徐闻已经被我们拿下,那儿驻守的两千兵力也都归降了我们。所以目前交州实际兵力应当在一万五左右。”
“那万一交州刺史又紧急征兵,补充了兵源呢?”萧彧觉得这不无可能。
裴凛之说:“那他也应当没有足够的兵器与甲胄。况且募兵需要时间,就算补充了兵源,这也是一群新兵,而我们的优势更大。所以目前是攻打交州最好的时机。陛下,等你定夺。”
两人私下里的时候,裴凛之很少叫萧彧陛下,通常都不称呼,只叫你,极其亲昵的时候,会叫小名,叫陛下,那就比较严肃了。
萧彧看着裴凛之:“我们目前有多少兵力?”
“广州有两万,崖州有九千。还有七千交州降兵。”
“降兵不能用。”萧彧说,降兵打别的仗可以,但是打交州是万万不可的,“而且都留在崖州,是个隐患。”
裴凛之说:“这次将交州降兵带一部分来广州。”
“也好,可以安排到义安郡驻守一部分。余下的便安排到各地去修路修水利。”萧彧正好也想改善一下广州的基建。
裴凛之说:“崖州留两千驻守足够,可以出兵七千。广州再出兵一万三,凑足两万,留几千守番禺。”
萧彧看着裴凛之的眼,知道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兵力上,他们优势不大,但时机确实刚刚好,尽管有点冒险,但值得,他应该相信裴凛之:“那就打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成大事者太瞻前顾后是不行的,需要有勇气。
裴凛之笑着说:“放心吧,陛下,我有必胜的把握。三个月之内必定拿下交州。”
萧彧说:“不必贪功冒进,做好万全之策,减少牺牲。哪怕是超过三个月也不打紧,崖州的三季稻已经收了,再过三个月,广州的新粮也下来了。”
裴凛之点头:“好。我亲自去一趟崖州,与关山商量行军路线。”
萧彧说:“好,明日朝堂之上,便商讨此事。”
此时确是攻打交州的最佳时机,青黄不接,萧祎遭遇连年天灾与战事,余粮不多,无暇南顾。
广州有南岭为屏障,只需提防自东北角来的步兵以及来自海上的安国水师即可。
广州东北的晋安郡与梁安郡情况比崖州好不到哪里去,地广人稀,是百夷族活跃的地盘,朝廷对此地的控制还不如更南边的广州。
所以萧祎想从梁安郡这边打过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太可能的。萧祎最有可能攻打广州的方式,便是派水师前来。
闵翀留守广州,就是为了提防安国水师来犯。
翌日朝堂之上,萧彧提出攻打交州一事,裴凛之、闵翀与萧繇都表示支持,而广州原来的那些官员,都不太热衷打仗。对他们来说,偏安一隅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萧彧早猜到会是这样,他当然也不会考虑这些人的意见,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散朝后,大家各自去忙。萧彧与裴凛之、闵翀、萧繇凑在一块儿研究行军路线,然后各自去安排。
裴凛之去点兵点将,闵翀去征劳役安排后勤。
萧彧则继续处理政务,萧繇凑过来:“皇兄,这次攻打交州,也派我去吧。”
萧彧抬眼看着他:“你已经安排任务了啊。”
“真的?什么任务?”萧繇急忙问。
萧彧说:“凛之是这次征交州的主帅,他一走,这番禺城的防守就只能交给你了。”
萧繇满脸失望:“让我留守啊?没劲!”
“万一萧祎的水师打来了,你们都不在,我们怎么办?”萧彧看着他。
萧繇一想也是:“是啊,虽说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不防。”
萧彧笑着说:“所以拜托你了!”
第二日,裴凛之便出发去了崖州。
三日后,裴凛之从崖州返回,带回了五千交州降兵。
关山要抽走崖州兵出征,这样崖州军的数量就远低于交州降兵,万一造反,崖州就危险了。
萧彧便将这些交州兵分散到广州各郡县去修路修水利,反正也是养着吃白饭,不如创造一点价值。
等交州被攻下之后,再放这些人回去继续守交州。
四月初五,裴凛之在番禺城外誓师。然后率领一万一千人马,开拔交州。
十日后,关山将率七千崖州将士乘船出发,萧繇麾下大将李弦也将从徐闻率两千从海上出发,一同前往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