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之带着将士撤退之后,杨家人这才敢从屋里出来,发现花园里的院子失了火,感到无比惊讶,这些人为什么在他们家放火?
平日里负责往那个小院送吃食的仆人知道里面住了人,悄悄过去看了一眼,但是没敢凑近,直觉告诉他里面应该死了人,但也没敢说,得等家主回来才能说。
杨家人很快又发现,他们被控制起来了,有一队士卒堵住了院门,不允许人出入。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但家里做主的人不在,他们只好惴惴不安地一边猜测一边等待。
今日早朝的事特别多,萧彧挨个抽查各部的公务,平日里通常辰时就下朝了,今日到了巳时,依旧没有结束的迹象。
杨芃与杨焘跪坐在殿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又干了,他们跪坐的席子也湿了,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萧彧慢条斯理地听着公务汇报,一边等裴凛之回来。
裴凛之凌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他了,他前去缉拿凶手,待他回来之后再下朝。
萧彧得知终于要尘埃落定,总算松了口气,这样剑拔弩张的日子真是太煎熬了,他不想总这么神经紧绷着,不利于身心健康,也累人累己。
熬到巳时中,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去方便了一次,唯有杨氏伯侄没去,约莫是流汗太多,体内的水分已经排得差不多了,没有尿意。
萧彧皱起眉头,频频朝殿门望去,是事情办得不顺利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彧赶紧抬头,远远地,就看见裴凛之大踏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金吾卫。
裴凛之大踏步走进殿内,单膝跪地:“臣参见陛下!”
萧彧看着他,说:“爱卿平身。今日为何来得如此之晚?”
裴凛之站起来,说:“臣今日终于查出了端午日刺杀陛下的凶手。”
萧彧面色一喜:“果真,是何人要刺杀朕?凶手何在?”
裴凛之侧过身,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殿上的众大臣:“凶手便在这大殿之中!”
他这话一出口,殿上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杨芃更是吓得差点失禁。
“什么?!”萧彧假装吃了一惊。
闵翀问:“裴将军,此话当真?”
裴凛之说:“二位杨大人,你们来说说,当日为何要刺杀陛下吧。”
杨芃憋了一早上的尿终于控制不住尿了出来。
杨焘虽然年轻,却是在刑部任职,见过各种场面的严刑逼供,心理承受能力要比伯父强上一些,他闻言赶紧从座位后面爬了出来,匍匐在地:“陛下,臣是冤枉的,臣什么都不知!”
萧彧冷漠道:“此事朕已经全权交由大将军处理,他既这么说,想必也不会冤枉杨大人,那就由大将军来审理此案吧。”
裴凛之说:“臣遵旨!来人,将两位杨大人带下去,送大理寺天牢关押,没有陛下与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很快,门外进来了四名金吾卫,两人一组,将杨芃杨焘伯侄带走了。杨芃已经瘫软在地了,被拖走的时候地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水渍,刹那间,整个殿内都充满了一股子难闻的异味。
萧彧嫌恶地皱起眉头,看着裴凛之:“大将军,杨大人便是凶手?”
裴凛之朝殿上再看一圈,说:“据臣调查,杨大人便是主谋,此外这殿上还有几位大人是他们的从犯,李大人、崔大人、程大人都参与了此案。”
杨芃与杨焘自然不是主谋,但萧烨住在他府上,现在萧烨已死,他们顶替萧烨做主谋也算是顺理成章,而且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裴凛之这话一说,殿上又有几名大臣如筛糠一般:“陛下,臣冤枉啊!”
裴凛之说:“诸位都是朝廷命官,陛下器重的栋梁之才,我若是没有证据,岂敢如此污蔑诸位大人的清誉?造反可是诛全族的重罪!来人,将这三位大人都请出去,送大理寺关押!”
又有金吾卫进来带人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几位见大势已去,慌忙跪地求饶。
萧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果真是一帮子养不熟的白眼狼么?
裴凛之说:“陛下,此事恐还有牵连,请陛下下一道圣旨,待彻底查明真相之前,城中各大族不得私自出城,有违令者,皆以谋逆罪处之。”
萧彧问:“你的意思是,城中大族跟这事还有牵连?”
裴凛之说:“根据臣的调查,此次参与谋逆的,多为世家大族。当然,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参与了。”
他们君臣一唱一和,殿上所有出身世家大族的人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萧彧叹息:“既如此,那就依你。要对此事查个彻底,绝不姑息一个作奸犯科之人,当然,也不能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裴凛之抱拳行礼:“臣谨遵陛下旨意!”
萧彧站起来,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今日朕也乏了,都退了吧。”
于是殿上的大臣们都纷纷起身,如鸟兽一般散去。
这件事可谓震彻朝野,尤其是对建业城内的世家大族来说,简直就如同五雷轰顶。
当初萧烨回来,悄悄找上一个大族,然后利用这个大族将他认为能够拉拢的大族都拉了过来,许诺如果能夺回皇位,便如数奉还各大族原本的私产,并且加官进爵,享尽荣华富贵。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诱惑,倒也不是完全不心动,只是比较清醒,认为弑君的风险太大,成功几率太小,并没有参与刺杀案。
然而今日听到裴凛之与萧彧的说辞,足见当日密谋之事已经彻底败露。这下让那些世家大族彻底蒙了,参与过的顿时有种命悬一线之感,纷纷开始给自己找出路,是干脆自首领罚,还是舍弃一切,设法逃出城去,只求能活下去?
那些知情但是并未参与事件的大族们也都不好过,他们虽然没参与密谋,但也是知情不报者,要追究起来,他们也难逃罪责。萧彧会放过他们吗?
这事一出,整个建业城内都人心惶惶,那些世家大族就没有多少能睡得着觉的。
萧彧面对这一情况,内心除了寒凉,还是寒凉。
根据裴凛之提供的消息,建业城内至少有半数左右的世家大族都对刺杀一事是知情的,就算是没有参与到谋逆案中,也算是知情不举,所以要问罪起来,谁也逃不掉。
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知情者,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他透露消息,他就这么不得世家大族的心!
这些人恐怕想着,如果萧烨真能将自己扳倒,那么他们也能跟着吃肉喝汤吧。因而即便是没有参与刺杀案,也都袖手旁观等着看戏呢。
裴凛之安慰他:“陛下倒也不必如此难受,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之人,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打压下去。”
闵翀说:“裴将军说得对,我早就看那些世家大族不顺眼了,总想找法子惩治他们,但苦于找不到机会,此次难道不是正好?”
闵翀属于新贵,与那些世家大族素来不对付,哪怕是他身居高位,那些世家大族见了他,鼻孔也是朝上的。
裴凛之说:“而今萧烨已经彻底伏诛,世家大族又主动送上门来让咱们收拾,陛下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嗯。”不过这也坚定了他打击世家大族的决心,这次他绝不会手软,该杀就杀,该罚就罚,老虎不发威,还当自己是病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