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方儒梳洗完毕便去厨房准备早餐。他从前就有早睡早起好习惯,一日三餐准时准点。
“早,原先生。”方儒见原澈来到客厅,笑着招呼道,“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和热牛奶。”
原澈落座,说道:“我不喜欢喝牛奶,给我换成果汁或者咖啡。”
“好的。”方儒给他换了一杯果汁。
原澈咬了一口三明治,眉头皱起,然后不悦地将手上的三明治丢回盘子,一言不发地离开饭桌。
方儒看向那块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不喝牛奶不吃蔬菜,即使是夹在三明治中的几片生菜都不愿意吃。方儒知道他不喜欢吃这些,刚才只是想小小测试一下他的挑食程度,现在结果出来了。明明有狂躁症,还一个劲地吃油腻食品!
半小时后,原澈西装革履地走出房间。
出门前,方儒递给他一个纸袋:“原先生,你早餐没吃什么东西,带上这个吧。”
“什么东西?”原澈眼都没擡,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鸡肉卷和自制酸梅。”
原澈顿了顿,接过纸袋就出了门。
送走这位少爷,方儒环视一周,然后缓步走进书房。
与客厅不同,原澈的书房很整洁。右边一个黑色大书架占据了整整一面墙,上面的书籍从左到右,按照类型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张偌大的书桌靠窗摆放,上面只有一台电脑。书桌后立着一个小置物架,摆放着一些文件。左边是一套真皮沙发和木质茶几,沙发的立柜中收藏着几瓶红酒。
整个空间给人感觉就是简单,严肃,没有温度。
方儒退出房间,虽然他是抱着治疗的目的而来,但对侵犯他人隐私没有兴趣。刚才查看书房一来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原澈这个人的生活特点和行为习惯,二来是准备尽一下保姆之职,打扫房间。但显然,原二少对待书房和客厅的态度截然不同,书房大概只需要每天拍拍灰尘就行了。
方儒又去了原澈的睡房,不出所料,依然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除了那张SIZE大得有些夸张的床有些冲击力之外,其他乏善可陈。长期居住在这样冰冷的环境,就是正常人也得闷出毛病。
回到自己房间,方儒打开手提,开始建立隐秘档案,记录当天观察心得。
原澈走进办公室,先把文件整理出来,看了看时间,离上班还有10分钟。于是他拿出方儒交给他的饭盒,打开盒盖,里面依次格列着鸡肉卷,酸梅和巧克力。
巧克力?
原澈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叫秘书送来一杯咖啡,然后一边浏览电脑中的资讯,一边享用他的早餐。
这回的早餐中没有他讨厌的东西,酸梅也很开胃,他吃得很快。不经意间撚了一颗巧克力丢进嘴里,入口即化,淡淡的甜香充斥在舌尖,还有丝滑的红酒味。
嗯?原澈的动作一顿,看向那几颗巧克力,甜度适中,软滑而不腻。他忍不住又吃了一颗,这回的味道又有不同,苦中带甜,脆滑细腻,很有口感。
简单的五颗巧克力,就有五种不同的口味,他还挺有心思的。
原澈脸上露出稍微舒缓的表情。
不过,他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因为某个分部经理的失误而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仿佛置身于北极的森冷寒意。
下班后,司机战战兢兢将原澈送回家,原澈冷着脸开门进屋,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将脚上的鞋子踢掉,拿起烟灰缸就望墙壁上一砸,发出哐当的碎裂声。
方儒闻声从厨房中探出头,发现原澈正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肆掠客厅里的东西。
他没想到第二天就有幸见识原二少狂化的模样。那真叫一个凶神恶煞,又是摔又是踢,桌椅杯碗惨遭屠戮;一会坐下一会站起,表情亢奋,似乎完全不能自已。难怪屋子里没什么装饰品,以他这样的破坏力,任何装饰品都会死得很惨烈。
“看什么看?”原澈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射向方儒。
方儒迅速举起菜刀回复道:“抱歉,原先生,我不知道这不能看,我这就走,您继续。”
说着,又钻进厨房,继续煲他的汤,切他的菜。
原澈愣了愣,什么叫“您继续”?他当是在看戏吗?冷哼了一声,原澈将脱下的外套往沙发上一甩,然后躺进沙发,抽出一根烟点上。抽了几口,又猛地朝茶几上踢了一脚,松开领带,一脸烦躁。
方儒听外面没动静了,便走出厨房,打开落地窗,将清风送入屋内。
接着,他泡了一杯奶茶,轻轻放在原澈身边的茶几上,然后走开,拿出清扫工具开始打扫客厅。
原澈没有理会他,他怕控制不住住会拿东西砸人,但方儒很识时务地没有来打扰他,只是轻盈而自然地走过。
耳边传来搁置茶杯的声音,随即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鼻中,原澈转过头,看到偏斜的茶几上放了一杯奶茶,香雾缭绕,茶色怡人。
他突然觉得嘴上的烟味满是苦涩,随手将烟碾灭,端起了那杯奶茶。
喝了一口,心情平静少许,他开始注意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方儒此时正以原澈为圆心,从外围逐渐向里收缩,一点点地清理,动作不紧不慢,不像是在打扫,反而更像是在绘画,点、勾、弯、拂……,如果有音乐,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会跳起舞来。
经历刚才那一幕,他不但不害怕,而且还能保持如此轻松自如的心情,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方儒一直清理到原澈身边,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原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或被触怒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方儒笑了笑,提着垃圾转身离开。
而后他去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摆好餐具,招呼道:“原先生,吃饭了。”
原澈起身来到桌边,直直地盯着方儒,冷冷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啊?原先生想要我说什么?”方儒回望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透着几分困惑。
“你刚才没看到我的样子吗?”原澈绷着脸,语气阴森。
“看到了。”方儒摸了摸鼻子,微微低下脑袋,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垂到额间,“其实在来之前,王先生就跟我提过了,所以我早有心理准备。”
“是吗?你一点都不怕?”
“嗯,我也是练过的。”方儒擡起头,露出一个天使般呆傻的笑容。
原澈的眼睛被闪了一眼,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吞不下也吐不出。什么叫“我也是练过的”?他的意思难道是,如果打起来,他不一定会吃亏?
“练过?很好,以后有机会找你过两招。”原澈挑剔地将他从上看到下,不过175公分左右的身高,骨架纤细,手上无茧,走路轻飘飘,气质软趴趴,哪里像是“练过的”?
“嗯,好啊。”方儒答应得很爽快。
原澈这下倒是不敢小觑了,也许他还真的是深藏不露。
吃过晚饭,原澈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发现自己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Dylan,应该是之前让他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他点开邮件,认真浏览Dylan发来的资料。
方儒,二十三岁,A市人,父母早逝,毕业于H大音乐学院,主修钢琴……
原澈一边看一边敲着桌子,这份资料似乎与之前王叔交给他的履历资料没有太大的出入,难道真是他多疑?
原澈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就当他多疑好了。他也不想深究什么,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帮他打理家务,其他都是次要的。相处两天,他对这个小家伙还算挺满意,厨艺不错,性格温润不烦人。
但愿他能做久一点,他实在是换人换得烦了。
另一边,一名男子正坐在电脑前,表情抽搐地低喃:“老板,你可千万别怪我,大BOSS派人拿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不得不按他们的办。其实,有个心理医生随身做伴也挺好的不是吗……”
接下来的日子,方儒开始一步步测试原澈的情绪控制力,顺便改善他的生活环境。比如,增加一点温暖的色彩。
“方儒,这是什么东西?”原澈提起沙发上两只卡其色狐貍抱枕,脸色阴郁地问。
“啊,这是我的抱枕。”方儒接过抱枕,靠在脸边,嚅嚅道,“我觉得沙发上放两个抱枕会舒服点,原先生不喜欢吗?”
原澈抿了抿嘴,盯着他那张被狐貍团住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痒痒,僵硬道:“你要放就放吧!”
“谢谢原先生。”
“但是,必须放在我坐不到地方!”
方儒闻言,左右看了看,然后眼睛一亮,将狐貍抱枕放置在沙发扶手上,一边一只。
“您看这样如何,原先生?在扶手上,您肯定不会坐到。”
“……”原澈看着那两只傻到掉渣的狐貍,感觉整套沙发的格调都被它们给毁了。
早餐时。
“方儒,这是什么?”原澈指着盘子中被摆成笑脸的荷包蛋,表情扭曲。
“开心荷包蛋火腿套餐。”方儒又摆上一杯果汁,“Perfect!”
哪里Perfect?那笑脸都扭曲成这样了!
“都是您喜欢吃的东西,请狠狠享用吧!”
“……”你确定你的中文没问题?
午休时。
原澈打开方儒交给他的食盒,差点被这一盒子诡异的饼干闪瞎了眼,每块饼干都有不同的形状,自行车、汽车、轮船、坦克、手枪、炸弹、大炮、火箭……他觉得方儒拥有一颗足以征服世界的大脑,就差没造原子弹了。等等,这块看起来像猫屎的饼干不会就是原子弹吧!
“方儒,明天再给我准备这种东西我就扣你薪水!”原澈在电话中怒吼。
方儒挂了电话,乐不可支,完全没把他的威胁当作一回事。
他做这些,不只是为了想改善他的生活品质,也是在适当地引导他的情绪。
原澈潜意识害怕失控,所以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己的喜怒哀乐。等到真的失控时,情绪便会如狂风暴雨般发泄出来。生活上的小改动显然并不足以触及他的底限,真正让他神经紧绷的是高节奏的工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