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蛹,茧人族居住之地,位于仓颉古境以南。是茫茫宇宙中无数个小世界之一。
此地族民擅织丝,各种丝制品精美绝伦。宇宙也以之为贵。但是,提到黄金蛹,人人避而远之,等闲不愿前来。
茧人族如今防守也十分严密。
两千年前,仓颉古境一怒之下,血洗黄金蛹。茧人族几乎亡种灭族。
屠杀历历在目,茧人族对入界之人自然也十分警觉。除了丝绸商贾,其他人均拒绝通行。
这项规定,原本在黄金蛹严格执行,但是今日,大家却有些为难。
——太古神仪站在入口处,他一身白衣,脑后光轮轻转,很有礼貌地道:“麻烦让一让,吾要进去。”
茧人守卫想拦又不敢,只得道:“这……圣器,黄金蛹不许外人入内。此地不能通行。”
可是在他说话的时候,太古神仪已经举步,进入结界之中。他乃天地真法,这茧人一族的法阵又不精密。哪能阻拦?
果然,他毫无阻碍,便跨过法阵,直入黄金蛹。
茧人族房屋皆为茧状,雪白的由平民居住,擅织蚕丝。如今,茧房外也晾晒着无数丝制物。
太古神仪顿足观赏,他对丝织品不感兴趣,但幸好,他有夫人。
“此物色泽鲜艳夺目,触摸柔软细滑,是丝中极品。”圣器大人反复查看一方正在晾晒的缡巾,许久问:“此物价值几何?”
茧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答:“圣、圣器,黄金蛹内不作交易。若要购买丝物,得找大总管出价报备呀。”
圣器点点头,然后,他伸出手,将这方缡巾摘下来,堂而皇之地收入了袖中。
……茧人惊呆!
随后,圣器又走向另一条晾晒的发带,此发带粼粼有光,如同一汪天蓝色流水。
——此物酷似夫人。圣器一见心喜,忙将丝带摘下来,同样折好,收入囊中。“早知此地不作交易,吾便不用携带如此之多的灵石了。”圣器欣然道。
茧人都快哭了——不是,“不作交易”的意思,您是这么理解的吗?
“万万想不到,世间门竟有不必交易之地。若早知如此,吾应早至才是。”太古神仪又看上了一条衣裙,赞叹道:“此裙织工精巧,丝中极品也,正适合夫人。”
……怪不得少仓帝派自己前来此地公干,又只是让他进入黄金蛹,随便购物。原来此地如此的……特别。
圣器恍然大悟,他开始爱上了这趟公差,决定好好为夫人挑选一些礼物。
此时,太古神仪突然前往黄金蛹之事,在宇宙各方世界传开。
太古神仪生成于仓颉古境,仓颉古境不是根好啃的骨头,尤其少仓帝,真是个雁过拔毛的人物。是以,许多大能纵然垂涎,却也不敢放肆。
可黄金蛹不同。
茧人族战力平平,还因以人抽丝而臭名昭著。经过两千年前仓颉古境的一场屠杀之后,如今更是实力衰弱。
太古神仪在此地出现,各位大能哪还有什么顾忌?
一时之间门,大能如蝗虫,从四面八方赶到黄金蛹。只为撞一撞这天大的机缘。
茧人族内少有外人,若在平时,少仓帝等人绝难混入。偏偏此时,大能云集,他们根本无力阻拦。仅仅一日光景,黄金蛹强者如云。
这些人,个个都是抽取功德丝、罪孽丝乃至情丝的绝佳“材料”。
可茧人族实在高兴不起来——这谁能高兴得起来。
大能们自然也不顾惜这些臭名在外的茧人,稍看不顺眼,立刻杀之后快。
茧人族也不敢上前招惹,只好能躲便躲。
大家都将目光落在了圣器身上,而圣器正认真挑选丝织品。
他经过一座赤红色的茧房,便有些好奇,问:“此乃何物?为何如此赤红?”
茧人尚来不及答话,立刻便有一众大能喝斥:“圣器问话,还不好好作答?你这耳朵要是无用,不如我等替你割去,以免碍事!”
那茧人两股颤颤,只得知无不言:“圣器有所不知,此乃情丝所筑。因情丝如火,是以茧房也色如红豆。”
“情丝?”太古神仪来了兴趣,道:“传说茧人擅以人抽丝,来,尔等抽吾情丝,让吾一观。”
“啊?”几个正忙着织丝的茧人一愣,旁边大能们立刻沉声道:“看来你们茧人族的耳朵确实不太好用!换上一对猪耳如何?”
几个茧人立刻上前,围着太古神仪准备抽取他的情丝。只见茧人伸出手掌,其掌中有一红虫,如血蚕。血蚕仰首,面向太古神仪,开始吸纳。
可是,任由他们如何努力,血蚕毫无反应。太古神仪看看自己全身,哪有什么情丝?
圣器眉头微皱,一旁茧人已经道:“圣器见谅,想必您乃天地真法,并无情丝可抽。”
他话刚说到这,立刻有大能上前,道:“圣器,吾乃灵雾界主人白鹿灵主。吾生来多情,可供茧人抽丝,让圣器一观。”
说罢,他立刻伸出手臂,向茧人族道:“来!”
几个茧人族也不再犹豫,立刻将血蚕对准他。果然,只见血蚕吞吐之间门,鲜红的蚕丝一缕一缕被抽取而出。茧人取出圈轮,任由情丝一圈一圈,缠绕于轮上。
此丝光亮赤红,闻之有芬芳,美到触目惊心。
太古神仪明白自身并无情丝可抽,这让他十分失望。
但白鹿灵主的自我奉献,倒也让他看到了抽取情丝的过程。他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道:“多谢灵主。”
白鹿灵主不想自己如此小小的一个举动,竟得了神器的一句感谢。他大为震动,立刻道:“还有什么功德丝、罪孽丝如何抽取,速来一试。让神器看个明白!”
其他人一见,哪甘示弱,纷纷上前。
茧人生平第一次,面对如此众多、又如此主动的材料。
可他们没有半点欣喜若狂,反而想哭。
沧歌跟着少仓帝进入此间门的时候,只看见一座又一座雪白的茧房。
茧人心神不安,满街大能云集。
他们一人这一身蝶妖装束,本该十分扎眼。可是现在,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大能们已经不再避人耳目,有的争先恐后地讨好圣器。有的拉帮结派,大声密谋,讨论如何夺得圣器。
少仓帝轻声道:“茧人族三丝各有其色,情丝赤红,功德丝金黄,罪孽丝纯黑。三丝之中,以功德丝最为贵重稀有。其存放必定也最隐密。”
沧歌嗯了一声,道:“外围茧房全是纯白色,看样子乃是蚕丝。”
少仓帝微微颔首:“蚕丝是茧人族平民所织,能织情丝、罪孽丝、功德丝三丝者,地位递增。”
沧歌说:“我先查找功德丝所在位置。”
“为兄在此有个朋友,他能帮你。”少仓帝沉吟道,“随我来。”
一人前行,一路穿过雪白的茧房。沧歌观察四周,只见织机声响不绝,四周晾衣绳上,无数丝绸飘飘扬扬,遮天蔽日。
再向前行,茧房果然换了颜色。
赤色的茧房如宝石般撒落一地,阳光浇铸,光芒刺目。
在其中一座茧房面前,一人翘首等候。
见到少仓帝,此人忙上前,道:“玉兄。数载不见,玉兄风采更胜从前。”他热络地打招呼,少仓帝后退一步,身后蝶翅轻颤,道:“茧浩兄。吾虽风华绝代,但并无龙阳之好。你纵然心仪,也是无用。还望茧浩兄切勿自误!”
“……”沧歌真的很难想象,这竟然是自家师尊会说得出口的话。他此时开口,声线薄而脆,充满清澈的少年感。哪有身为玄穹共主的威严厚重?
可茧浩仿佛已经习惯——玉腰奴,蝶妖一族的贵族公子。商通四海、家产万贯,惟独自恋得要命。
而这个名叫茧浩的茧人,与少仓帝似乎相识已久。
他微微一滞,立刻神色如常,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沧歌,问:“这就是你那妹妹?”
少仓帝嗯了一声,指了指沧歌,道:“正是吾妹玉带凤。玉带凤,还不见过茧浩兄长?”
茧浩盯着沧歌,微微一笑,道:“蝶仙一族,真是品貌非凡。玉兄这妹妹,也是仙姿佚貌、耀若春华。”
沧歌生平第一次被人夸及美貌,心中说不出的怪异。反正被夸奖了,就应回夸。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茧浩兄长也是……”她上下打量茧浩,勉强想要找出一丝优点。
少仓帝不着痕迹地接话,道:“茧浩兄说得是。玉带凤虽容貌气质不如吾之万一,但在蝶妖之中,也算出挑。只是吾妹最近受情所困,想向茧浩兄讨个人情,买些情丝。让我那妹夫回心转意。”
他说着话,却见那茧浩呆若木鸡,一味只是打量沧歌。少仓帝只好提高音量:“茧浩兄?”
茧浩仍注视沧歌,好半天才回神:“啊?啊!”他反应过来,忙笑着道:“玉兄放心,小事一桩。你们兄妹既然过来,不如就在我茧蛹之中先行住下。一些情丝,吾自当尽力,不成问题。”
他满口应允,少仓帝也拱手道:“那就多谢茧浩兄了。”
这茧浩却也热情得很,他飞快为一人安排住处。沧歌跟随少仓帝,一路进到另一座茧房,却见其中铺着丝制的地毯,床榻、帘幔无不精美。
茧浩说:“妹妹初来此地,还请就在此间门略作梳洗。玉兄,我也为你准备了住处,请随我来。”
少仓帝回头,看了一眼沧歌,仍微笑着道:“如此,可就多谢茧兄了。”
他跟随茧浩而去,沧歌独自留在蛹中。她四处打量,只见这房中陈设雅致、暗香涌动,妆台上甚至放着好些女儿家的首饰,看来这黄金蛹也是个富饶之地。
沧歌坐在床榻上,只见被褥均为丝织,柔软鲜红。如此鲜亮的颜色,沧歌不由皱起眉头。
来之前,少仓帝特意对她讲解过——茧族三丝,情丝就是血红色。方才进入蚀房,她也看到过情丝所织的茧蛹。这被褥,莫不是情丝所织?
沧歌狐疑地伸出手,触摸那被褥,却只觉得冰冰冷冷、细腻柔滑,如美人肌肤,令人心醉。
她反复摩挲,眼前的红似乎变成一汪春水,波澜万顷。沧歌心神荡漾,好半天,当她再次回神,发现眼前哪有什么鲜红的被褥?
榻上蚕丝雪白,不见丁点尘垢。
难道方才一幕,只是幻觉?!
沧歌心头不解,又有些警觉。她正要趺坐入定,查看己身灵台。外面忽有人道:“玉带凤妹妹,你们兄妹远道而来,我特设酒宴,为你们揭风洗尘。”
沧歌答应一声,却不由皱眉。她回看床榻,相信自己方才不是幻觉。
离开了少仓帝,她必须要自己思考。
——亦或者,少仓帝带她前来,根本就没打算为她思考。他授业一向狠得下心,沧歌吃亏多年,还不明白吗?
此时,外面的声音道:“我这就派人入内,为妹妹更衣梳妆。”
说话间门,一队侍女手捧衣裙、香膏、首饰,蝴蝶般入内。
沧歌只好任由她们梳妆打扮。幸好少仓帝施在她身上的法术毫无破绽,她的身体看上去与蝶妖一般无一。
此时,少仓帝也被带入另一处茧房,里面陈设雅致,琴、棋、书、画,应有尽有。
茧浩道:“玉兄上次赐我的书画,如今仍是小弟心头爱物。小弟还有另一个朋友,也对此爱不释手。不知兄长能否再赐下一幅,让我赠献友人?”
少仓帝拂袖,道:“吾之书画确是一绝,茧浩兄这友人也算极具眼光。既然如此,吾就再画一幅。”
茧浩喜道:“甚好甚好,我为玉兄磨墨!”
他这边开始研墨,沧歌已经梳洗停当。
侍女簇拥着她,一路穿过长长的回廊,前往正厅赴宴。
沧歌一身衣饰沉重琐碎,她只看上一眼,就想到另一个人——九溟。
九溟这般穿着的时候,不知道累不累。
她心中叹气,然走不多时,就有侍女笑着道:“小姐,到了。”
沧歌踏入正厅,只见座中只有一位高朋。沧歌遥遥地只望见一个侧影,立刻心中一跳。刹那间门,她心潮澎湃。
她缓步进近,只见那人一身雪白丝衣,丝衣单薄,更显得他身躯劲瘦、飘逸若仙。
他似乎也听见声响,回身一眼。沧歌心跳如擂鼓。
——这是什么感觉?
她心中狐疑,目光却如受吸引,紧紧地粘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见了她,微微点头,道:“是玉姑娘。在下茧初丝,见过姑娘。”
茧初丝……沧歌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随后,这三个字如同石子坠入湖面,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她脚步失控,直接前行,坐到了此人身边。
沧歌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中了情丝。
应是初进房间门时,那鲜红被褥正是此物。她思维清醒无比,可是眼前男子的一颦一笑,仍旧牵动着她的心。
她修炼多年,对情爱一事向来大大咧咧。而此时此刻,她心如小鹿乱撞,脑子里一片空旷地白。
——惊慌失措、心跳如狂,甜蜜又羞涩,原来这就是爱情。
沧歌心乱如麻,满心里只想知道,关于茧初丝的任何一点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