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静默片刻,两侧打扇子的宫婢惶恐地将头垂得更低。匆忙赶来的宫女将托盘轻轻搁在地上,掀开盖着盘子的绸帕,露出盘中一枚玉色通透的令牌。
一阵细若无闻的铃声。
帐幔下的银铃被牵响,一只白而细的手从金红色绸缎中伸了出来。皮肤白净,指甲修剪的圆润仔细,手指弯曲自然的弧度,动作轻柔,却不带一丝女气。
声音中带上慵懒和不屑,未见其人,那股目中无人的孤傲便经由出口的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拿来。”
轰鸣的鼓声,画面迅速地切换。夜晚,荒郊,一身布衣的女人仓皇地奔逃着。夜色的微光照出她面孔刻意涂抹上的污渍,然而五官的姣好却无处遁形。她满脸惊恐,目光中却透出坚定,一步一步地,朝着未知的前方迈出步伐。
马蹄声由近及远,越来越密集和清晰。
“追!”“快些!”“她跑不快的!!”追兵的呼喝传出老远,逃跑的女人听到寂静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面上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
镜头一转,追兵们驾马远去。丝毫没能察觉自己和目标人物已经擦身而过。
树枝微动,险壁斜生的大批绿竹竹叶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道身影挽着另一人翩然而下。落地后,逃出一劫的女人迅速退开老远,既是感激又是不安地低着头,揪着包裹呐呐片刻,不知道自己该对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路见不平的侠士一身劲装,英俊的眉眼在夜色下轮廓分明至极。发觉到女子的躲避,他站在原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寂静忽然被重捶的鼓声打破,远方唱起了悠扬低沉的军歌,一声拖着一声,一声拖着一声。
银幕褪去所有颜色,那仿佛黑暗中指引出的一点微光在军歌声中如同烟花般炸裂开来。
两个似乎一笔挥就的白色大字跃然幕上——
——《卧龙》。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广陵王第一次出场便惊艳无比,穿着红袍迅步疾走于宫墙之下。青砖碧瓦,暗色的天幕,他便是画面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镜头拉近的一瞬间,首映会内响起阵阵低呼。
这一幕镜头在之后也被众多的电影粉丝称作全剧几大经典镜头之一,广陵王的目空一切和唯我独尊借由他翻飞的袍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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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定歪倒在沙发上展开电影周刊,上面网罗了各大影评人对《卧龙》的评价。
影评人不就是骂么?罗定上辈子可没少被这些人骂过。从题材到情节到镜头到剪辑到演员的演技,没达到要求的就是烂片一部,达到要求了就变成用力过猛。从《卧龙》的一周票房出来开始罗定就猜测这回一定要被狠骂一场了,力压多部国内外巨制大片位列票房榜榜首,看不顺眼的人不要太多。
果然不出他所料,剧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被单独提溜出来批判了一通——例如袁冰演技没突破性格转折太生硬,段修博戏里造型太垃圾明知道玉生烟是宫妃最后还带着她离开有负大侠的美名,倒是罗定,不知道是因为他出道时间太短算是新人提不起他们臭骂的兴趣,还是广陵王这个反派角色比较不吸引人仇恨,总之骂他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三观有问题。
并没有什么批评他演技不好啊驾驭不了角色的言论,罗定看到这些毒舌都收了口,原本那一半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自打观众好评如潮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最挂心的事情变成了专业媒体人对他如何评价。《卧龙》的票房节节攀高,不少人还是被看过一次的人拼命推荐之后来观看的,电影从剧情到人物显然都很贴合如今年轻人们的审美——妖孽的广陵王,英武的穆归和美艳的玉生烟,加上武打场面恢弘大气剪辑配乐都没有失去霍谢一直以来的水准,这在非专业人士们看来,已经足够值回票价。
他靠着这部戏拿到华夏电影节的最佳男配,如果最后被人指出演技僵硬拿奖名不副实,恐怕会狠狠伤心上一场。他向来都是在意这些外界的声音的。
一段时间过后,网络枪版再怎么整改都压不下了,票房已经达到并超出预期太多,发行方便没再压制。在国内,盗版绝对是个所有原创者们都不愿意触及的话题,事实上《卧龙》能那么久不流传出现场拍摄的版本已经十分出乎人们的预料了。这和去看电影的观众的个人素质绝对有很大的关系。
网络播放的权限宽松了一些之后,有关《卧龙》的话题简直呈井喷般出现。
剧中的情节、场景、打斗画面和各种经典的惊艳到人们的镜头都被细碎地揉掰开讨论,剧透对一部还在院线上映的电影本该是致命的,但奇异的是,话题度越攀越高之后,电影的票房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变得更高了。
不少人都觉得奇怪,细一探究竟,才知道网络上对于电影的探讨越深,总结出来的话题就越加变成——只有亲自去看电影才能明白那种被闪瞎眼的血红美好。
这倒真不是霍谢雇的水军说的话,《卧龙》这部电影的剧情说透了没什么特别的,顶多也就是个新瓶装旧酒。宫廷、江湖、英雄救美、反派残虐……商业片就是这个通病,太标新立异的情节热不起来。
能吸引那么多人去看,《卧龙》凭的就是视觉效果。
同样的角色,不同的人来扮演,变成了普通电影和经典电影的区别。
广陵王疾走宫道那一幕远景拉近直到最后变成面部特写的镜头把不少人扎了个嗷嗷叫。
“妈惹!!!!!大王来鞭挞我啊!!”
评论下一水儿的花痴。
“鞭挞个屁,这就满足了?窥屏哪能看到我大王万分之一美?你们哪里知道电影院里一片黑暗我被放大的大王朝我瞥来一眼的时候洒家有多么窒息!洒家和洒家的同伴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妈惹!!!学生党伤不起!!!”
“大大,周二电影票半价才三十!!!”
大批学生党于是开始整装等待即将到来的周二。
段罗党的老党员们看过电影之后被血红洗干净眼睛,短暂的激动之后开始奔走相告,纷纷呼吁老党员们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新成员。这片内CP无数,最后的浪迹天涯完全可以视若无睹。在这之前,萌玉贵妃玉生烟双玉CP的、玉生烟和穆归男女CP的,广陵王和穆归相爱相杀CP的已经皆大欢喜,全都满足。
尤其是穆归和广陵王这一对,攻强受美,老实对傲娇,霸气撞霸气,最后居然还特么BE了!要狗血是狗血要JQ有JQ,非美满结局更叫人印象深刻,简直满足了一切情感作品大红的要求!顿时从各种CP教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为教众们入教的第一选择。
三月狗们原本只打算萌三个月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哪知道段罗党内早有准备,阴险无比,放出各种老粉丝们囤积的大招,成功将一批没定性的粉丝们狠狠调教成了中坚力量。
现在几乎所有的新闻,只要加上罗定或者段修博这几个字,转发热度就能妥妥地扩大数倍。为了关注度不少人也有意无意地尽量多提及罗定的报道,良性循环,因为这些报道,罗定的关注度也水涨船高,名气日渐增大。
罗定早就红了,从《唐传》开播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大红的节奏,《卧龙》一出,成功把他将差点被定性为伏株这一角色的泥沼中解救了出来。不少猜测他在《唐传》中表现如此出彩或许是因为本色出演的消息此刻纷纷都闭了嘴,罗定用《卧龙》打了他们一记响亮利落的耳光。
公司内已经开始为他准备新的专辑曲目,《刀锋战士III》里他的情节拍摄也接近尾声。接电影的时候他本想在戏份杀青之后好歹休息上个把月的时间,但现在看来显然已经不现实了。代言广告肯定是要接的,符合罗定条件的也积攒了好些,开出的薪酬越涨越高。便将他打造成了一株不折不扣的摇钱树。
虽然私底下关系很好,但谷亚星还是为此对他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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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定趴在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上面是一大堆组合在一起的页面,罗定拿了个笔记本,一笔一笔地登记网络域名。他还是很虚荣的,看到自己受欢迎心里就会很高兴,《卧龙》大热带动了他人气有一个质的飞跃,国内许多粉丝们专门开辟的为他应援的论坛也火热了起来。罗定通常搜到消息后都会去那些论坛看看他们对自己的评价,有时候碰到喜欢的,就会注册一个用户ID,记在小本子上记好的网络域名的后面。
这本本子跟随他蛮久了,因为这一习惯在上辈子就有,所以重生之后,他闲余时间又将这个小爱好捡了起来。一开始记的是一些他经常能在网上看到的支持他的微博ID,比如伏株后援会什么的。后来则是一些明显对他有好感倾向的论坛,比如海角论坛和虎扑,现在则用来记载自己的个站和后援会论坛,粗略一看,已经用掉将近一半了。
一口气记到第四个,他看向下一个页面,刚想下笔,忽然一顿,慢慢地将眼神给挪回了屏幕处。
“段修博有力的双手掰开罗定的细腻的大……”
等等。
这个置顶滚动的最热帖关键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罗定指尖颤抖地点开了它,入目的文字让他嘴角也跟着抽搐了起来。
“啪”的一声,罗定关掉页面,倒回地摊上捂着胸口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没关系,没关系,裸背戏都拍过,还差这点YY么?更何况他跟段修博的关系也不是假的,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只不过借由文字的形式提早让他看到了而已。
心噗噗的跳,那种被视奸房事的羞耻感萦绕不去,罗定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头顶的手机一阵嗡鸣,他爬起来看了一眼,是段修博打来的,一下子没敢接。
电话响了几声以后断了,罗定拿着手机刚想回拨过去,另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是谷亚星。
谷亚星说:“罗定你有空么?在家么?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在家呢。”罗定说着起身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黑暗的房间顿时一派生机。
他把电脑关了,本子藏起来。
谷亚星进门的时候四下环顾了一眼。
这房子和他们刚搬进来的似乎简直没有任何差别,桌椅摆放、装修风格,哪怕挪动一个玄关的位置都是没有的。可想而知罗定私下的性格有多沉闷。
最近罗定入账不少,如果罗定住的喜欢,他打算拢巴拢巴资金,把这房子直接买下来给他住。他这样的性格,想必不会喜欢日后搬家。来过几次之后,他发现公寓这边的设施和治安还真的挺不错的,至少罗定红成这样,到现在除了主动曝光的的对外镜头外,私底下还没有被偷拍过。
听说有私生粉丝之前在活动结束之后千里追车,到后来也被大楼的保安给打发了,没能见到真人。
说实话现在最让谷亚星担忧的就是罗定的安全了。红了之后有粉自然也有黑,自古以来anti们的各种壮举就是各大娱乐公司最头疼的存在。听说前段时间还有组合歌手在和粉丝私下接触的时候被刀片划伤,之前更是有影星在晨跑时被泼硫酸的新闻,每看到这些,谷亚星就总是心惊肉跳的。
他带来了几首新歌给罗定过目,新专辑大概会在罗定《刀锋战士III》戏份杀青和三个代言广告的拍摄结束之后开始录制。制作团队仍旧是EP的老班底,这张正式的专辑,公司投入的精力只会比EP更大。
他把另一本册子放在茶几上,对罗定道:“你打开看看。”
这是一册各大剧组发来的拍摄邀请,各种类型的各种角色,有电视剧也有电影。
“都是四月份以后才开机的,”谷亚星说,“专辑大概三月份就能做完,给你一个月的假期休息,之后总不能不接工作吧?这里只是一小部分,现在每天还有其他剧组跟我们联系,我觉得以你的人气,现在可以直接专业走电影线了。”
罗定也确实没有看电视剧的那一部分。
在各种邀请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被一直注意他动静的谷亚星看见了,侧头一瞥。
“《刺客》啊?哦,我都忘了跟你说,年前剧组里就跟公司联系了,给你的角色还挺好,只不过我觉得不现实,就没转告你。”
“什么不现实?”罗定最近忙于工作,国内的新闻有关他自己的他就看不过来了,其他的八卦消息接收的一概比常人要慢些。
“你去拍《刺客》不现实啊。说是给你男三的角色,电影投资也大,可炒了那么久还没开机,最近又传出演员和导演不和的消息。我觉得负面影响太大了,拍出来未必能好。”
“导演和演员不和?”罗定一愣,“哪个演员?”
谷亚星满脸的幸灾乐祸:“苏生白啊!跟着徐振整天跑来跑去的除了他还有谁?两个人现在明显面和心不合,还在媒体面前装呢。我上回在电视台碰巧遇见他们,从大楼里出来一直到上车都没有交流的。苏生白现在接了几个其他的拍摄工作,好像也不全把精力放在电影上了,他俩之间肯定出问题了。”
“那电影呢?”
“说是要拍,我看剧本也挺好,徐导也在为开拍努力吧。拍了肯定能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拍起来。你也不用去赌这个,选择那么多,哪怕比《刺客》差一些的,胜在安全。”
罗定若有所思地抚着纸页,好剧本很多,可一时都入不了眼,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谷亚星说的那些话。怎么他才离开国内短短那么一段时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刺客》的剧本真的很好,有立意、有爆点、有冲突也有大火的元素,深究起来绝不仅仅是一部商业片那么简单。
罗定上辈子接下男一号的角色,也是有抱着这个角色冲击一下电影节巨头金狮电影节的念头的。金狮电影节被称作电影节之父,是圈中最权威也最重量级的泰斗。五年一办,每次开场都是星光璀璨。云集了五年的优秀电影自然门槛惊人。国内的电影业发展起来也就是这几十年的时间,竞争力太小,到如今为止虽然有不少作品和个人入围,可真正抱得奖项回来的,却当真没有一个。
这也是许多国内电影人羞于启齿的一件事。
罗定上辈子入围过金狮奖最佳男演员一次,见识过那种和普通电影节截然不同的严肃氛围,虽然最后与奖项失之交臂,可他心中的满足却分毫不减。
殿堂级的红毯,踏上的那一刻真的是万分荣耀的。当时他坐在台下,望着台上抱着奖杯痛哭出声的演员心中满满都是羡慕。他极力渴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代表自己,和自己国家的电影站在那个位置,然而一直以来却没有合适的机缘。
在这方面,徐振是和他很有共识的。《刺客》这部戏的出现就是在那场电影节之后,历经几年磨练出了最佳的拍摄方案,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罗定说不出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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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遍电话无人接听,第二遍打过去就正在通话中了。段修博以为罗定正在给自己打来,赶忙挂了电话,结果等了一会儿重新拨过去,还是正在通话中。
他一阵愕然。
罗定干嘛不接他电话?
他一整个下午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余绍天跟他说完话后没得到回答,定睛一看,段修博看似沉稳地坐在那里,双眼放空,显然在发呆中。
“啧!”真过分,又不听人说话。余绍天放下杯子,故意发出一声很大的撞击声,将跑神的段修博给拉回了轨道。
“哦。”段修博坐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余绍天长叹一声,目光复杂:“你是真的还是装的,还是只是纯粹不想跟妈扯上关系?”
段修博喝了口茶:“没有啊。”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当初分开的时候对方选择了带走余绍天,后来和跟着父亲呆在国外的段修博也没有什么联系。段修博对她的印象并不深。
不过单身带着带着孩子还能稳坐凯旋传媒董事长的位置,对方显然也不是个普通女人。听余绍天话里对她很是尊敬,似乎生活中的作风也比较强势。
余绍天便姑且算他不是在说客气话,重复之前的话题:“妈五十五的大寿,你到底准备怎么样?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吧?”
段修博一开始还真的就打算当做不知道的,喝茶的间隙抬眼瞥了下余绍天,对上对方不赞同的神色,眉头微皱:“我没立场去。”
“怎么会没立场!”余绍天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妈知道你回国之后,不知道有多想你。只是不敢来见你罢了。她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每次回家都一遍一遍地提,你真以为她离婚之后就把你忘在脑后了?你是她儿子,是我弟弟啊!”
段修博笑了笑,并不接茬。感情哪里又只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呢?这番话如果他十岁的时候听到,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现在的段修博便只剩下可笑的感觉了。见一面有那么难?小时候打个电话有那么难?说来说去,无非是不上心罢了。
而且二十多年不见面,哪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能有多少感情可言呢?
段修博是不想去的。去了看到对方,想起自己成年前挣扎于亲情得失中的岁月,他恐怕不会有任何喜悦的感觉。
余绍天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合适的对象安定下来。爸那个样子虽然不好,可你也别走极端啊,他找那么多,你就一个都不找?”
“她让你问我的?”段修博掀了掀眼皮子。
余绍天表情不变:“谁?你说咱妈?”
“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了。”那个称呼段修博真的叫不出口,母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但这个词语是很神圣的。
余绍天生气了:“她生了你啊!”
“我不想跟你吵架。”段修博一点也不怕他,歪倒在沙发上托着茶杯还留了三分的脑袋去想罗定挂他电话的事儿,“我就问你是不是她让你来问我的。”
余绍天负气回答:“不是!我作为哥哥关心你也不行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妈让问的,她也是在关心你。”
段修博摇摇头:“我个人感情的事情倒是不劳你们费心。五十五大寿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想去,我去了挺尴尬的,大家都不好看。这样吧,晚点你回去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买了你给她带回去。”
“你觉得妈会缺这点礼物吗?”余绍天皱着眉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那么大的人了还耍这点小脾气。”
段修博问他:“爸现在让你回去参加他小儿子的满月酒,你去吗?”
“小儿子?”余绍天先是一惊,对上段修博嘲讽的目光,十分理直气壮地回答,“去啊!干嘛不去?”
好了,根本不是一类人,没啥好说的。
段修博有些挫败,今天被提溜来说了一下午老太太大寿的事情,他听在耳朵里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拉他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活动一样,说是陌生人甚至都不如,童年的时候他不知道多怨恨这个生了他之后没有一天关心过他的女人。最中二的那段时间他也想过索性自暴自弃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算了,可他到底早熟一些,知道这种选择最终受害最多的只能是自己,这才好歹没走上弯路。现在的段修博想起自己那段心理挣扎期,已经有更加深刻的认知了。
真的有人会为他的自暴自弃伤心么?
未必吧。
父亲那边,恐怕最多也就把他捆把捆把送到疗养中心去,戒酒戒毒戒烟,三个月解决。而从未见面过的母亲,恐怕只会为自己提早摆脱了一个这样不省心的孩子而感到庆幸。
所以段修博对对方这样理所当然地在自己成年后想要履行母亲职责的行为感到挺费解的。既然从小都没有要亲近的意思,长大后何不就做陌生人呢?母子俩坐在一起能聊什么?哦,二十多年不见你长得好高,你爸爸现在是第几个老婆了?你有弟弟吗?
这他妈不胡闹么?
余绍天意有所指地说:“你现在有些新闻也闹得太过了,跟袁冰他们传传还好,现在越来越没底线。妈前段时间可是经常看你报纸的。大寿那天你跟她见一面,两个人聊聊天,该澄清的误会澄清一下,也别让她那么担心。”
“果然是她让你问的吧。”段修博一脸你刚才还骗我的鄙视表情,“你们能少管点我的事吗?之前一周娱乐传我跟宴晶晶那点破事儿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明明是你们手上的报社,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没过你们的手救出来?想用绯闻逼我干嘛?结婚?找女朋友?关你们什么事儿啊!”
“你是我弟弟!”余绍天瞪大眼一脸理直气壮。
“我不想跟你吵架。”段修博给他的回答是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咱俩没共同话题,你不理解就别问了。”
手扶在门把手预备按下的那一刻,他转过头来看了坐在沙发上正一脸急切望着他的余绍天一眼:“大寿我肯定不会去的,礼物过几天我让米锐送来。我的事情你少在她面前提,也别总在我面前说她的事情。”
见段修博离开,余绍天揉了揉脸倒在沙发上,心中莫名其妙的要死。
段修博那么大怨气哪儿来的?爸那么有钱,小时候总不能短了他吃喝吧?有吃有喝有钱花还不好,小小年纪不在家跟父亲学经商出来拍戏已经很让余绍天不理解了,现在母亲对他递出橄榄枝,这人居然还不接,他都不知道这人脑袋怎么长的!
拍戏又累又不赚钱,搭上母亲的便车从台前转幕后不好么?像他这样接手一个凯旋的职位,或者历练一段时间,去瑞士接手爸的生意。
哪样不比拍戏好?
余绍天想到段修博刚才说的小儿子三个字,面容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
等等,爸那边是要添新丁了吗?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余绍天倒是挺想跟瑞士那边多点联系的,段父一家从几代前就逐渐有将资产转移到海外的动作,段父这一脉虽然不是主枝,但老长辈们出息,也打下了一点成绩。到了段父这里,他虽然私生活糟糕透顶,但做生意的能耐还是有的,也没败掉多少基业,资产只会比凯旋娱乐更加可观。能在离婚之后被段父带走,段修博造化够大了,含着金汤勺再捧着个金饭碗,还那么不知足可不行。
话虽如此说,余绍天对弟弟小小年纪孤身一人离开家族的庇佑闯事业这一举动还是颇为钦佩的,反正搁他身上,他肯定没这个勇气。母亲离婚之后一门心思将精力全花费在培养儿子这一件事儿上了,余绍天从小被带大,对既当妈又当爹的母亲那是又敬又佩,也深知道母亲百年之后偌大一个公司必然是要传承给他的。他从小到大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要做一个合格的企业继承人。
现在企业继承人有些挂心段修博刚才爆出的那个大料了。他和段修博的关系不错,兄弟俩日后在商场上互帮互助也是个挺好的局面,可父亲那边如果临时又多出一个继承集团的选择,段修博的赢面肯定就不如他想象中大了。
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为段修博在担忧,他一个人在脑袋里为这件事情转悠了两圈,想了想,还是给母亲打电话通风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