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扬从那以后就没了音讯,整个b大没有一个人再提起他的名字,就好像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似的。
帝都的气候转化的很快,春天一眨眼就不见了,初夏也很快过去,转眼,就是正当酷暑的时节。
蒋梦麟从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凌晨一点钟被白少锋的庆生电话吵醒,从那以后朋友们一个一个的就跟约好了似的,愣没让他再睡着过!
七点钟,接到鲍雄祝他生日快乐的电话后,蒋梦麟终于投降了,挂着一双黑眼圈坐在被子里发懵。
电话再一次震动起来,蒋梦麟连眼皮子也没抬,接起来就没好气的开口:“喂!?”
“小麟?”宋清虚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话中带着些许疑惑,“你怎么了?今天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
蒋梦麟郁闷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宋清虚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让人安静的能力。
“谢谢,”蒋梦麟干干地回答,“你什么时候来帝都啊?阅兵都快到了,我最近去白少锋他们家的时候,白老爷子可是说过你要来的。”
“我还没接到通知”,宋清虚声音柔柔地安抚他,又笑,“接到通知以后,我会尽快赶到的。”
蒋梦麟闭起眼睛,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和他说起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宋清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只听,从来不随便发表意见,蒋梦麟也喜欢他安静的这个特点,有些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心里又憋得慌的事情,说出来以后,就会觉得轻松许多。反正宋清虚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挂断电话之前,宋清虚似乎想起了什么,和蒋梦麟开口:“李阿姨前天给我寄了一张一万块的汇款单,你有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蒋梦麟挑起眉头,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拨通蒋母新买的手机,蒋梦麟听着嘟声心里暗自思量,蒋母可没和他报备过这次事情。
“小麟!?生日快乐,妈妈刚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起床了吗?”蒋母隔着电话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神采飞扬,语气轻快又惬意,普通话也比从前标准了许多,“妈妈好想你啊,暑假不打算回来吗?”
蒋梦麟难以察觉的笑了笑,轻声回答:“学校里还有课,应该是回不去了,妈,你给房东寄钱了?”
“是的呀!”蒋母回答,“对了,小麟,妈妈忘记说了,你快点把你那个什么家教辞了吧,好好专心上学,妈妈过几天去你那边一趟,帮你把事情给处理好。”
“你要过来!?”蒋梦麟非常诧异,蒋母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这边没什么事情要你帮忙的,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蒋母轻快的语气顿时一滞,随后呐呐的开口:“啊,我知道了……”
蒋梦麟话一脱口,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生硬,但对着蒋母的亲近,他总是无法自觉地升起许多戒备,一听到蒋母要来,他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被她打搅到自己的私人生活。
蒋梦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一时之间他真的很难把从前隔阂在自己和母亲中间的膈膜消除掉。
于是电话里原先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这样倏然冷了下来。
蒋梦麟皱起了眉头,原先生日接到母亲祝福的心情也稍微暗沉了些,蒋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把电话挂了。
蒋梦麟捂着脸搓了两把,起床!
李月玲手上握着电话,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心里翻滚着浓浓的悔意。
儿子的戒备就像一根针,牢牢地扎在她的心间,每当她想要表达出亲近和善意的时候,这根针就在肌肉里跳跃滚动,把她扎的满心都是血。
可是,她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从一开始就被猪油蒙了心,弄出那样难堪的局面,蒋梦麟又何至于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帝都打拼呢?
儿子的变化已经大到让李月玲无法不正视的地步了。在离婚之前,蒋家算得上是个极其和乐美满的家庭了,蒋梦麟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李月玲还能记起,有一年春节,全家人一起回到了r镇的蒋家老宅,蒋家二老为了给孙子补身体,特意买回来一只膘强体壮的活羊,在半夜里宰杀,打算给孙儿吃上最新鲜的肉食。
就是那一回,蒋梦麟在房间里听到山羊被宰杀时的惨叫声,被吓得不轻,哭的一塌糊涂,第二天看到铜锅里炖煮的羊肉,死都不肯张嘴去吃。
李月玲还曾感叹过,儿子的性子随她,实在是太纯良绵软了。
可那一次,李家二老寻上门来,蒋梦麟的处事方法,却和李月玲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大相径庭!
那种嗜杀的、冷血的眼神,就连在商海沉浮打拼的蒋方舟也不曾有过,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李月玲真的迷惘了,蒋梦麟在帝都,一个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绝对不可能再知道了。
李月玲心中的后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无法挽留的娘家,去伤害自己的儿子!?乃至于这个时候,断了念想的她,却再也无法挽回儿子的濡慕了……
李月玲怔怔的看着商铺里挂下来的累缀水晶灯,常来光顾的季太太推开门,扭着腰肢大笑:“玲姐,店里来了新货么!?”
听到铃铛的响动,李月玲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拍了拍脸颊,脸上挂起笑容,高声应了一声,迎了上去——
——不论如何,她总得做出应有的改变来,让儿子看到自己真实的变化才对,不是吗?
她总得学会如何去争取,如何去坚强,这样才对。
离h市没多远的w市,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刘力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去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
刘雅气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为了把儿子捞出来,她找遍了以前所有认识的人脉。因为毁容的原因,刘雅结婚之后就很少和他们联系了,可现在为了刘力扬,她不得不放下自己高傲的架子,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帮忙。
第三次听到姐妹淘捂着嘴轻声细气的笑声,刘雅难堪地咬了咬牙,努力拉出一丝笑容:“真是……本来不该来麻烦你的,可你也知道,力扬是我的命根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坐在刘雅面前的女人,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虽说听上去应该是交情不浅的好朋友,但她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个会是坦诚以待的呢?男孩子们还好,女孩儿嘛,多半表面上和乐融融,心底里恨不得把对方踩到尘埃里,以凸显自己的特别。
刘雅从小,在她们之中就是出类拔萃的,脸蛋长得最漂亮,身材生的最好,皮肤最白嘴光滑,虽然……从前未婚生子很是伤名声,但她对男人的驾驭能力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w市地产新星,有妻有子的黄金男人,就这样被她生生从发妻身边抢夺了过来,女人们嘴上鄙夷不屑,可心底里,也有许多人抱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想法。
如今总在人前趾高气昂的刘雅终于狠狠地跌了一个大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不说,连尊严估计也要保不住了,从前那些被压得死死的姐妹淘们表面上遗憾,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怎么会这样呢?”於晶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话里却满满的担忧,“这样吧,我有个舅舅在帝都公安部有点关系,我帮你托人问问吧。不是我说,力扬这孩子也太乖张了,这回也算是给他个教训,你呀,这么大年纪了,就指着这个儿子了吗?怎么不多怀一个?总得有个蒋家的血脉啊?”
刘雅难堪地扯了扯嘴角,抹了抹眼泪,没有有说话,心中却已经骂翻了天。
这次刘力扬出事,蒋方舟的态度,可着实让人心寒。
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还自罢了,一听说刘雅要拿钱去保释,话里话外就各种推脱,到了第二日,更是直接让刘雅去找老丈人解决。
刘雅知道刘力扬不是他亲生的,态度冷一点,比不上蒋梦麟,那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刘雅怎么也想不到,蒋方舟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去做!
父亲那里则更是无奈,打了好多电话,一听说是从帝都捞人,大家话里话外都答应的好,可隔天再打电话询问,人家就开始推脱了,说的含含糊糊的,刘雅只隐约能听出来,刘力扬这回是得罪了大人物。
刘雅这几天眼睛都快哭瞎了,在小姐妹面前又发了一通牢骚,看着对面姐妹眼中深处划过的鄙夷,刘雅攥紧了拳头,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拼命道谢,这才起身离开。
走出居民区,刘雅忍着鼻酸,找到一处阴暗僻静的角落,缓缓蹲了下来,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
被践踏尊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令人作呕,但刘雅不得不忍!为了刘力扬,为了她自己的未来,她只能忍!
二十世纪的中华正在迅速腾飞,从半殖民半封建的国风里迅速开辟出社会主义的雏形,中华历经了各种磨难,各种战乱,终于前所未有地安定了下来。
神舟一号即将投入发射的讯号更是打响了中华的科技发展,从那个剃着半光头的贫寒年代,再到如今,还不过百年,浩瀚的紫禁城依然巍立,但中华,再不是那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99年的国庆即将到来,在九月初,蒋梦麟的新居里迎来了另一位主人。
宋清虚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