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蒋方舟被关在这地窖里快要一个月了,他后悔的要死,这地窖原本是他偷偷修起来在家里放现金的,也就那么一点点大,鸽子笼似的,头顶的壁垒为了防盗修筑地很厚,隔音超强,至少他被关进来这些天,只要刘雅关上门,他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执意留下的设备现在快要要了自己的命了……
刘雅一天只给他吃一顿饭,一个包子或者一个黄面的窝窝头,从发家到现在,蒋方舟已经快要十多年没尝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了,可现在他虽然饿的连和刘雅搏斗的力气都没有,却是什么都吃不下。
因为刘雅把那天在别墅里袭击蒋方舟的那个男人……杀掉了,就丢在地窖里蒋方舟的身边,夏季炎热,几天下来,尸身早就腐臭了,如果不是密闭性能好的话,只怕这里早该爬起了数不清的蛆虫蚊蝇。
这地窖本来就屁大点地方,一个人在里头都不好活动,现在身边就躺了一个已经开始发出腐臭的尸身,蒋方舟分不清白天黑夜怕的睡不着觉,仿佛只要稍一抬脚,脚底的尸液就会发出粘稠的响声。
安静的环境中,每天唯一的救赎就是刘雅打开地窖一刹那的光辉,虽然刺痛的人无法睁开眼睛,但只有那个时候,蒋方舟才能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其他的时候,蒋方舟只能和一具不能说话不会动的尸首谈天说话,他的耳朵已经开始轻微耳鸣,眼前常常出现幻觉,有时候是幼小的儿子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去动物园时的场景,有时候是那么久那么久之前,李月玲穿着大红的嫁衣披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的模样,大红的婴儿臂粗的红烛哔哔剥剥地燃烧,头顶被闹洞房的人撒下一大片半生不熟的瓜子汤团——
——“哎生不生?早生贵子咯喂!”
……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金属摩擦的响动,蒋方舟猛然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即闭起眼,刘雅每天总来看他,上次开窗的时候眼睛闭地晚了些,一直到现在眼眶和脑里还有微微的疼痛,外头的光芒比起这地窖里来,太过刺眼了。
脸上一痛,蒋方舟缓缓地睁开眼,只看着地下安静躺着的一个拳头大的黄面的窝窝头——有一个边角,沾上了身边那尸体底下渗出的体液……
可惜了,蒋方舟心里在惋叹,肚子饿了那么些天也不叫了,他虽然可惜,却是不会去吃的,有些东西,比如这个,沾上了死人的晦气,他是不会去吃的。
头顶传来刘雅的一声轻嗤,蒋方舟已经能抬起头来看她了。
刘雅居高临下看着他,她脸上的疤已经淡了不少,到了化妆就能遮掩的程度了,可蒋方舟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像以前那么爱她了。
那时候的纯粹爱情,掺杂了婚姻和时光变迁,早就被磨地千疮百孔,谁也找不回了从前的感觉,就像刘雅从前那双爱意满满的纯粹的眼睛,现在早就遍布了沧桑疲惫憎恨贪婪——其实和蒋方舟自己真的一模一样。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蒋方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思考和回忆,当这些情绪占据了他的神经,所谓恐惧也会变得不那么起眼了。
他想到了很多,包括自己从前所做的那一切:抛弃了妻儿和家人,和刘雅领结婚证那天湛蓝的天空,和之后平静生活下暗藏的波澜,刘家的步步紧逼等等等等……
他想到了自我了断,这样平静地死去,总比在这里受刘雅的折辱要好的多。
蒋方舟越来越不怨恨了,没错,他误了两个女人的青春,李月玲为了操劳半生,最后惨败下堂,刘雅……罢了罢了,是自己耽误了她。
如果不是高敏敏还在等着他……
蒋方舟心中有一根弦被触动,是了,在被刘雅关进来之前,他接到了高敏敏的电话,高敏敏怀孕了。
不管是男是女,骨血婴胎在爱人腹中孕育的美妙的感觉,蒋方舟已有接近二十年没能感受到,高敏敏催促他快点将蒋氏的资金安排好,盼望着和他相守,她一个人在国外安胎,举目无亲,这是第三个被他耽误的女人,蒋方舟心想,再不能让她一样不得善终了。
他得出去!
隔着暗门打开后的铁栏杆,蒋方舟强迫自己压抑住恐惧冷静地和刘雅对话:“放我出去吧,咱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蒋氏还有家里,你要什么,都给你,我净身出户也没关系,小雅,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刘雅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翻腾的感情兴许她自己都算不清。
然而她终于是开口说话了,但却不是蒋方舟想听的那些,她抬起手,指缝里夹着厚厚的一叠子照片:“蒋梦麟去哪里了?”
“什么?”蒋方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接触到刘雅毫不掩饰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不要闹了!这样折腾我还不够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孩子!”
刘雅讥讽地眯着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在用什么立场教训我?”刘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盒鞭炮划开一根丢到蒋方舟身上,一声闷响后,饿的虚弱无力逃不开的蒋方舟肌肉一阵痉挛,嘴里忍不住发出哀嚎,这是刘雅新想出的折磨人的方式,现在他的大腿乃至于被衣服遮盖的身体里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被火药烫的伤疤纵横交错。
蒋方舟原本平和的心态立刻消失,愤怒地大吵大嚷:“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儿子弄掉一根头发,,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你儿子还挺厉害的,我的人找了他好久,居然都没有他的消息……”刘雅对蒋方舟的咒骂充耳不闻,“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糟蹋了我一辈子,你儿子居然敢坏力杨的好事……还有我这道疤……”
“蒋方舟!”刘雅喃喃着就咬牙切齿地回过神来,“你是偷情上瘾了?那么多女人……你在家里连碰也不碰我一下,在外面居然找那么多女人……”想到事务所给她的那一大叠照片,每一张……每一张上面!没有一个重复的!
“你也不过是我在外面找来的!别以为转正了就有多了不起,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们!”蒋方舟捂着火辣辣的伤口放射性地就回了一句,立刻就后悔了。
刘雅身形一顿,抬手就关上了地窖的门。
除了现在泡在尸水里的那个窝窝头,她没有给蒋方舟留下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跪在地窖的隔板上,刘雅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这一辈子的波折,一辈子的不甘一辈子的怨恨!总得有个人来还!
宋清虚的电话晚上才打通,听到蒋梦麟的问话,宋清虚也有些阴沉。
“没事,”宋清虚低头看着中指上隐约可见的伤口,“就是被抽了点血,原来还说要留下来配合做个什么研究,后来大概是赵家或者白家打点过了,我签了一个保密协议,然后就出来了。”
“操,被抽血了?”蒋梦麟大怒,“一群贱人!欺负个病号好不要脸!你身体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查出来是谁说的了吗?”
“没事儿,”宋清虚轻笑着回答,被关心的感觉实在是不错,特别是对方还和你心心相系的时候,这种浓郁的温热的感觉则会更加强烈,“这件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不过是抽点血,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自己也把过脉,你给我吃的那个是好东西,现在也就是身体比以前要强一些,没什么更奇异的了,倒是你,我听老白说你那边有事情……”他到底是个男人,自己的麻烦本该自己去解决,在军营中呆了那么久,想要收拾个把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加上这次的勘探结束之后,估计又要上升了,白老爷子之前和他见面的时候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意思来,加上今天去查身体的时候,那些军医们的态度都意外的好,他们那儿的消息一贯是最灵通的,估计是已经听说了什么。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关键在于蒋梦麟那边,他从白少峰那里听到了一些险些让他火冒三丈的事情。
“我这里?”蒋梦麟好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听筒一转,宋清虚听到一阵痛苦嘶号的男音,伴随着响鞭一下接着一下,隔着千里之外都能听到毫不掩饰的痛苦。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上回有点过分了,你没事儿吧?”
两个人黏黏呼呼又说了一会儿,蒋梦麟才终于挂断电话,转头看像黑暗中一身鲜血淋漓被倒吊在半空中眼神惊惧的刀疤男人。
点了根烟浅浅吸了一口,白雾中的蒋梦麟抬手从桌上拿过一沓子照片,阻止了黑豹挥鞭子的举动,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半空中的身体忍不住在瑟瑟发抖,破碎的衣料挂到了脸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黑豹的势力已经几乎在hk独占鳌头,g市距离hk并不远,一个电话还没多久,这群刚刚从z省鬼鬼祟祟出现在g市的势力自然无所遁行。
蒋梦麟翻了翻,找出刘雅,刘力扬,吴九江,何开源的照片倒着摊在他面前:“唔,招了吧。”
那人还在装烈士,仇恨地瞪了蒋梦麟一眼,似乎想要吐口水,但一呸出来,力气不够,一口浓痰挂在了鼻尖上。
蒋梦麟挑眉鼓掌:“好好好,果然是条英雄好汉。可是你这个英雄好汉打了我兄弟,这事情可不能这样算了,我虽然佩服你,可你今天怎么着也得死在这儿了,我也得成全你不是?”
他说这冲着黑豹歪歪头:“把他放下来吧。”
那刀疤男忍不住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后悔,但随即又被侥幸给压了下来,刘雅和他清清楚楚说过,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个暑期实习的大学生,那儿能真的想出什么恶毒的招数呢?只不过捱一捱,就像现在抽的这一顿鞭子,虽然疼,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坏了帮里的英名,保全雇主隐私可不是最起码的么?
蒋梦麟哪儿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他从口袋里摸了一把炒瓜子吃着,上下打量了刀疤男两眼似是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黑豹道:“挺好,头发不长,把他脑门儿剃秃了,给我找一罐水银来。”
刀疤男想到了什么,立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死死盯住蒋梦麟,要不是被绑地严实,他一定早早逃开百米。
“你有福了,”蒋梦麟对他温柔地露出一个微笑,“我的天灯点的最好,保证你最后被扒光了皮还是活蹦乱跳的。你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能恨我恨到死的也就那么几个,我把你剥了皮的照片附上耳朵眼珠子一家送一份去,总能哄的他们消停点儿。”
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一搜创造出的美景,蒋梦麟笑的越发诡异,看的刀疤男冷汗大豆似的一滴滴冒出来,划过伤口痛的他发抖,才又阴阳怪气地挖苦道,“至于你嘛……能不能活下来,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也好,死人最不会泄露秘密,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打成肉酱煮熟掉给你帮里的好兄弟们送过去,让他们看看……伟人的口感怎么样。”
听到黑豹有规律的回来的脚步声,刀疤男骇地失语,他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找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蒋梦麟从黑豹手上接过手术刀的瞬间,那刀疤男仿佛脱力般挣扎着跪了起来,“咚咚咚——”不要命似的给蒋梦麟磕着响头想要求饶,蒋梦麟却好像没看到似的揩干净手,对黑豹呶呶嘴:“绑好了,不要挪来挪去的,一会儿划错了纹路不太好撕……”
“啊啊啊!!!!!”刀疤男终于崩溃地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嚎叫起来,“饶了我!!!饶了我!!!我说!我说!!!!!救命!!!!”
蒋梦麟瞬间沉下脸色,好像刚刚一脸狰狞的人是另外一个似的,看的黑豹都愣住了。
刀疤男毛虫似的蠕动起来,舌头舔着刘雅的那张照片,哭的几乎哽咽:“是她!!是她!!她骗我!说你是……”
“大学生?”蒋梦麟冷笑着接过话头,就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男人忙不迭地点头,“他不知道我和我兄弟的关系,这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换句话说,你来g市之后是谁接应你的?”
“是他儿子!!还有这个男的!!!!”刀疤男死命地叼住吴九江和刘力扬的照片,双眼通红,像狗似的在和蒋梦麟摇尾乞怜,当然,狗可比他可爱多了。
蒋梦麟了然地点了点头,指尖在掌心轻轻地敲点着,笑的脸上一片祥和。
果然啊果然……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既然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电话铃声猛然大阵,蒋梦麟接起来,就听到那头的宋清虚带着笑意的嗓音,“对了,忘记和你说了,d省这边大使馆来了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被我叫人扣下了,你猜猜她是谁来着?”
蒋梦麟听到宋清虚报出的名号,紧皱的眉头猛然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