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更替,山清海阔,裂隙消弭于无形。
对众多瑞兽和神灵这样的修行者而言,新天道出现代表了太多太多。不过对普通人类而言,大概只是又一场风靡世界的谣言再次破灭了而已。
人间各国政府纷纷给出了对前段时间极端天气现象的解释。
卫天颐开完公司年假前的最后一次早会,端着保温杯从会议室里出来,就看到自家公司几个高管坐在沙发上看国际新闻,新闻上金发碧眼的某国气象专家语气轻松——
“……最近反常的天气导致了许多混乱,但据我们研究,起因可能还是因为xxxx,要知道全球变暖问题已经刻不容缓……”
这些高管之前当然也是参与过抢购生活物资的,但看到这里,却各自又都一副理性的样子——
“我就说了,世界末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一切看似不科学的现象都是可以给出科学依据的。”
“怪不得呢,前几天咱们国家的几个领导也在大会上提出了环境污染问题,口风很坚定。看来明年开年之后,治理污染的政策会成为重中之重啊。”
“环保行业往后恐怕要起飞,看国家的态度,说不定还会出补贴,咱们公司下季度的业务策划可以试着能不能把生产环保设备产业纳入范围。”
这些人说也就罢了,还得拉卫天颐一起聊:“唉卫总,您也这么觉得吧?”
卫天颐:“……”
在他手下工作多年的高管都清楚他是个立场多么坚定无法撼动的唯物主义者,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还笑着自个儿继续聊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们想想,前段时间那谣言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公司人心浮动成那样,也只有卫总从头到尾就没有参与过吧。”
“是啊,我还听说卫总家里连物资都没有去抢,人根本就不相信那种无稽之谈!”
“卫总这个境界,真的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事实证明了卫总果然是对的!”
卫天颐:“……”
高管们都以为自己说到了他心坎上,聊得越发来劲儿——
“这话题怎么出现的你们没忘记吧?就是X国那个蹦跶得老高的巫婆上各种节目在宣传才会闹得那么大。那巫婆的话能信?她还说咱们国家的能源储备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呢!”
“哈哈哈哈!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说出这么弱智的话,卫总肯定也觉得很可笑吧?”
卫天颐:“……”
卫天颐在下属们殷切的眼神中艰难地点了点头,实在不想参与这个话题,端着保温杯迅速迈开步子:“……既然春假时间已经敲定,我就先走了。”
原本还在看新闻的高管们纷纷起身跟上:“一起一起。”
沿途碰上了不少公司员工,看见卫天颐,都神色轻松地点头问好。其实卫天颐这样暴躁威严的大领导,以前在公司里的人缘并不怎么好,大家也不是说讨厌他,但多少都有点害怕,总觉得他是个相当严苛不好相处的老板。但最近一项公司的小手笔,很大程度改变了大家原有的印象。
卫天颐走近电梯之前,还能听到员工们的窃窃私语——
“唉,说起来那时候我也是傻,居然真的相信会有世界末日,才会不上班跑去超市抢米抢油,后来回公司一查,旷工整整三天,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部门的主管都跟着一起旷工,全公司那几天跑掉了小一半,业务工作一塌糊涂。”
“附近几家公司也差不多,听说老板全都大发雷霆啊,就二十五层那个XX有限的吴老板,平常脾气够好吧?自己当时还跟着一起买米呢,结果现在也因为这事儿问责了好多管理层,还杀鸡儆猴,开掉了三个最先离岗的员工,其他没被开的人今年年终奖也全都泡汤。”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市场部和人事部的领导在例会上跟卫总汇报的时候腿都在打抖。”
“是啊,你想想卫总以前的作风,不开几个人可能吗?结果万万没想到,他那天居然根本没发脾气,也没提要开除谁。”
“果然人这东西,不到关键时候看不出来啊……”
几个高管听到这些讨论,也都十分感慨地相互交流起卫天颐的大度来,卫天颐只是沉默,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段日子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往常时不时搞点迷信的家伙轻轻松松就揭开了这茬,可怜他一个从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却到了这会儿都没能从“世界真的曾经只差一点就被毁掉”的认知中走出来。
思绪纷杂间,电梯忽然猛地一顿,紧接着停下运行,电梯顶端的灯管疯狂闪烁起来。
情况诡异极了,同在电梯里的高管吓得高声喊叫,好一会儿过后,才有维修人员匆匆出现,将他们解救出来,同时不住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检查过后发现是大楼供电系统出现了问题,可能是前段时间京城地震导致的!”
被救出电梯的高管们恍然大悟,脸上的恐惧立刻消失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碰上这种怪事,唉!还以为碰见鬼了呢!”
旁边的人大笑起来:“你老大把年纪了,想象力怎么还那么丰富。”
笑到一半,猛然看到脸色发青的卫天颐,这人又赶忙肃容道:“咳咳,不要胡说八道了,卫总还在这呢。”
卫天颐平常最讨厌别人聊这种怪力乱神的话题了。
那最开始提到鬼的高管想到这一点,也脸色微变,改口道歉:“我的错我的错,卫总您别介意,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世界上哪儿来的鬼,封建迷信这种事情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卫天颐抓着保温杯,说了句没事儿后匆匆走了。
那高管见他没生气,还颇为意外地咦了一声:“卫总看来心情不错啊。”
旁边另一个倒是发现了有点不对:“咦?卫总今天怎么走得那么快?还头也不回,好像生怕在电梯旁边多呆似的。”
这话题一出来,大伙儿就多多少少聊到了一些对方最近明显的变化——
“说起来,卫总最近好像没有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到半夜了。”
“人少的时候,也很少自己去地下车库,都得拉一个人陪着他。”
“他还特意跟写字楼管理提到把地下车库的灯光调亮一点呢。”
大伙说到这里,不免有些疑惑,这是为啥呢?
此时一旁的电梯维修工笑道:“为啥?肯定是怕黑啊还能为啥,咱们楼的车库是有点阴凉,好多小姑娘都觉得害怕,不过没想到那么大的一个老总也跟小姑娘似的怕鬼啊。”
“怎么可能!”所有高管都怒了,“太荒诞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卫总,他根本就不相信鬼神之说。全天下的人怕鬼,他都不会怕鬼!”
“没错!刚才电梯故障得那么诡异,连我们都被吓得大喊大叫,只有他一声不吭,根本就没往那处想!”
前方,卫天颐死死地捏着保温杯,手指都僵硬了,走出老远才敢回头去看那台电梯,后背出了一层的毛毛汗。
刚才电梯停运,灯光明灭的那瞬间,他吓得差点连怎么出声都忘了,现在离得远了,才终于有了种松口气的感觉。
维修人员给出的解释是地震导致的电路故障……
卫天颐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听说这幢写字楼在建的时候可是出过问题的……
他站在大堂里开始胡思乱想,念头飘来飘去,最后落在了负三楼那层灯光打得跟没有一样的阴气森森的停车库。
今天开始放年假,这个点钟,车库里人多吗……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敢去车库看看,目光转向了写字楼外好歹热闹许多人的人流——
算了,今天打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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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圈之外,春运进行得如火如荼,抢购年货的市民们也挤满了各大商超市场。
前段时间让整个社会都差点脱离秩序的危机来得浩浩荡荡,又消失得无声无息,除了少人问津沉入海底的旧帖和新冒出来的许多询问其他人有没有感觉到最近空气变好了很多的声音外,没有留下更多鲜明的痕迹。
城市、乡村。街道、居民楼。惊惧的氛围已经完全消弭,家家户户转而开始为除夕夜忙碌并喜悦。
人间的自我愈合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卫家小区,冬日格外温暖的阳光从窗帘没能拉拢的缝隙外流淌进来,铺洒在房间内隆起的被面上。
被窝里相拥而眠的两具身躯看起来幸福极了,手脚·交缠,亲密无间,气息与体温融合在一起,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直到……一声打破寂静的碰撞。
被蹬下床的朔宗坐在地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卫西,卫西也迷瞪瞪地也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迷糊了片刻后才清醒过来,赶忙伸手去拉他:“阙儿!你怎么又到地上去了?”
朔宗拉着他的手,额角青筋蹦跳:“是你把我踹下来的。”
卫西对他的控诉显得有些迷茫。
朔宗生气过后,又颇有些无力:“你刚才又没认出我对不对?”
卫西将他拉回床上,摸摸他可能摔到的地方,也点头承认:“可能是吧。”
朔宗忽然就没话说了。
他不免有些后悔当初冲动之下直接跟卫西表明自己身份的举动。卫西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接收得明显并不轻松。
朔宗内心复杂,卫西清醒之后却迅速准备起床了,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卫西回头:“阙儿?”
朔宗平静地看着他:“肚子不饿?”
卫西与他对视,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朔宗抓在他手腕上的力道越发紧了,眼神也暗藏波澜:“今天也不吸阳气吗?”
从修复完天道回到京城起,卫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像以前那样缠着他吸阳气了,各种意义上的。
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卫西变得越发忙碌,经常一早上出门大半夜的才现身,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睡觉倒是仍会上他房间里来,但更多的亲密,却再没有过。
有时候甚至让他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对他过往欺骗的惩罚。
亦或者……
卫西根本就无法接受他的身份。
就像现在,卫西被他拉住,竟也没有立刻凑上来,好像思索过一番,才靠近过来,贴上他的嘴角。
朔宗垂眼,卫西贴得很认真,似乎还伸出舌头在他嘴角舔了一下,睫毛于阳光里微微颤动着。
但在他主动吻过去的时候,却又非常坚定地躲开了,还认真地回答道:“不吸了。”
朔宗沉默一阵,缓慢地松开抓在卫西胳膊上的手:“好。”
卫西起身去浴室洗漱,朔宗靠在床头听他拖鞋的趿拉声,望着打进房间的那束阳光里上下浮动的微尘发愣。
片刻之后,他拿起手机,点开了自己前些天上网发的帖子。
帖子的主题是【未婚妻发现了我隐瞒他的一些事情,现在的这些表现是什么意思?】
他在帖子里详细罗列出了卫西最近的一些变化——
比如不跟他进行更多的亲密行为,早出晚归等等等。
他不是一个擅长跟身边的人交流烦恼的个性,隐姓埋名上网求助,其实也是头一回,得到的回应更加让他束手无策。
经过了几天的酝酿,这帖子已经小有些热度了,内里不少人都在询问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朔宗回复道:“身份,我的真实身份是个他很明确表示过很讨厌的人,但在这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条回复之后,下排就是无数的点蜡。
人生阅历丰富的网友们的回复十分笃定——
“你完蛋了。”
“他早出晚归,说不定只是不想看到你。”
“不跟你亲热还有别的理由吗?肯定是厌恶啊!”
“看博主称呼,未婚妻?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那我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这个婚结不结得成估计难说了。对方现在在想的估计是怎么跟你分手。”
下头还有不少纠正他用字错误,“他”应该换成“她”才对的评论,还有许多嘲笑讥讽他骗人没有好下场自作孽不可活的辱骂。然而那些内容朔宗全都看不到了,目光只径直落在最刺眼的那一句上。
他顶着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倏地从床头坐起——怎么可能!卫西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他又惊又怒地将这条评论拉进黑名单,同时探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随即就浑身一震。
原本放在抽屉角落的那个绒布盒子不见了。
他伸手将整个床头柜翻找过一遍,果然没有任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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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西从浴室出来,便见自家二徒弟神色冷凝地坐在床沿,朝他递来的眼神复杂而深邃。
卫西愣了愣:“阙儿?你怎么了?”
二徒弟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起身:“没事儿。”
俩人如同往常那样并肩下楼,卫西忽然听到徒弟道:“今天是除夕夜,我带你出门逛逛。”
朔宗注意着卫西的表情,就见卫西愣了愣后,非常迅速地摇头:“不行,我今天有非常要紧的事。”
他话音落地,卫家客厅的空气就忽然震荡起来,紧接着裂隙打开,团结义兴高采烈地探出脑袋:“师父!”
随即转向他,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顿了顿才艰难开口:“朔……师……师弟,啊不对,师……”
朔宗打断他:“你来找卫西?”
团结义好像松了口气,赶忙点头:“对对对,我来接师父去阿修罗界。”
原来是去阿修罗界。朔宗点了点头,面无波澜地开口:“去干什么?”
团结义一下卡壳了,望天望地哈哈大笑:“啊……这个……哈哈哈哈师父时间来不及了咱们快点走吧。”
卫西果然朝他走去,走前还不忘叮嘱朔宗:“阙儿,我去办一些重要的事,晚上回来。”
又是晚上。
最近天天都是晚上回来。
朔宗见他似乎没有带自己一起去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任凭团结义在裂隙愈合前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待到客厅悄无声息后,伸手掏出手机——-
“是我。”-
“市政划给太仓宗的办公办公楼,有没有约好哪天交接?”-
“不是今天吗?好的。”-
“除夕当天京城道协……”-
“没有组织活动吗?好的。”-
“跟阿修罗界的资源贸易。”-
“一切如常是吗?”-
“我知道了。”
朔宗挂断电话,神色僵硬地坐回沙发里。
重要的事情。
道协没有组织,市政除夕放假,就连阿修罗界都没有任何新活动,什么重要的事情?
朔宗将额头抵在手心,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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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冷寂的小区越发热闹,家家户户回来团圆迎新,就连活了天长日久的瑞兽们,看到这一幕也都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宁天的年会,朔宗喝了不少酒,喝到后来,可能是觉得厌烦了,就独自坐在旁边摆弄手机。
阿修罗界没通信号,卫西估计是一直没出来,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听状态。
他拨了两遍,没听到回音,放下手机喝了杯酒。
夏守仁和其他瑞兽都觉得他今天状态怪怪的,疑惑问到:“朔宗先生/老畜生,你还好么?”
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叫一旁平时深受他秀恩爱荼毒的大伙十分不习惯,忍不住窃窃私语——
“咋回事啊这是,今天朔宗先生竟然没有介绍那条紫金链的来历!太可怕了!”
夏守仁也觉得自己要疯:“是啊!更可怕的是,我竟然还觉得很不习惯!”
朔宗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不禁嗤笑一声,此时手上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他目光几乎是倏地就落在了屏幕上那两个字上。
他这样的性子,遇上天道崩裂都没有动摇过,此刻竟然有些不敢按下接通键。
但三声之内,朔宗终究是把电话贴到了耳边:“卫西?”
卫西看起来已经回卫家了,背景音有些嘈乱,带着些许低微的风声,衬得对方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阙儿,你不在家?”
朔宗被他严肃的态度弄得顿了顿,片刻后才回答:“对。”
“快些回来吧。”卫西单刀直入地开口,“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朔宗头脑空白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平静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周围的瑞兽们还在说笑,朔宗起身,摸了两次才摸到自己的外套,抖开披在肩上:“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这态度,搞得在场的笑声也当即一顿,大伙儿终于意识到了情况可能并不像玩笑里那么轻松,互相对视一眼,都追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朔宗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
卫西,还是第一次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对方催促自己回家,说有事想对自己说,结合起最近对方反常的忙碌和冷淡,提到的还能是什么问题?
他浑身散发着坚冰一样的气息,车内,夏守仁战战兢兢地跟其他瑞兽讨论:“你说他……不会是……因为我们没及时给礼金生气吧?”
瑞兽们:“!!!!!!”
朔宗瞥了他们一眼,降下车窗,任凭冷风扑打在脸上:“跟这个没关系。”
夏守仁一愣:“那你还能为啥生气?”
朔宗转开脸,夏守仁自己反倒猜测了起来:“难不成还能是卫西要跟你分手啊?”
朔宗没说话。
夏守仁端详他的表情,悚然一惊:“真的假的?!”
朔宗的脸色已经漆黑如墨了:“你话很多。”
提到这个话题,夏守仁再不敢胡乱开口了,鸟悄儿地缩回原处,跟其他瑞兽们挤成一团——
大伙儿内心都有志一同地生出一个念头来——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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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万家灯火,朔宗内心却冷寂得毫无波澜。
前方,卫家的院子安安静静,像自亘古起伫立在那的山川。
踏下车门,看到那片漆黑的一瞬间,朔宗心中生出一种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木然。
就像网上那些人们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就欺骗着卫西的自己,在真相揭露之后,被排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然而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不甘。
他捏紧拳头,大步走进卫家院子,果然见卫西正穿着一袭黑衣站在前方等待自己,夜色衬托着那张小脸上的表情越发白净紧绷。
卫西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回来的自家徒弟,双方目光相对,面孔如出一辙的严肃。
徒弟回来了。
卫西深吸了口气,站直身体,盯着徒弟,想到自己此前打好的腹稿,正要开口,就见徒弟气势惊人地大跨步在自己身前站定,一字一顿地开口——
“卫西,我不会同意的!”
朔宗说出来之后,沉重的同时也觉得轻松多了。
果然话音落地,对面卫西脸上的表情倏地一变,看上去似乎有些傻眼:“你说什么?”
朔宗这次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更加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卫西,你听好了,我,不会,同意的。”
双方沉默片刻,朔宗盯着卫西眼中迅速涌出的慌乱,胸口有一瞬间的疼,但最终强硬地将这股情绪按了下去。
他可以在这段感情里做一切退让,只有分开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卫西得到回复,一副很难以接受的样子,这让朔宗更加呼吸困难。卫西,竟然那么想跟自己分道扬镳吗?
冷风吹打在脸上,带着虐脸情深的味道。
朔宗苦笑一声,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成为苦情戏主角的一天。
苦情戏主角专注演绎剧情,对此一丝不苟,谁知正此时,却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礼炮声响。
朔宗:“???”
他下意识抬头,果然见漆黑的夜空中,一道拖着长长尾巴的烟花窜上半空,轰然炸响。
朔宗怔怔的,怎么回事?京城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吗?
正迷茫间,忽然一道喜庆的音乐在耳畔响起,就见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院子角落,就跟发芽似的冒出来一堆面孔。
一个黑西装的团结义,带着一群黑西装的魔罗配合着音乐载歌载舞。
朔宗:“?”
便见面前的苦情对手戏演员回头看向了歌舞团,开口喊道:“结义!先等等,他不同意!怎么办!”
团结义立刻停下歌舞,满脸错愕:“什么!”
朔宗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了,怔怔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卫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熟的绒布盒来,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我听结义说,人间结道侣是件麻烦事情,不该像我们那天那样随便地确定关系,应该有正式一些的仪式,我,我这段时间,就在阿修罗界,跟他们排练这场仪式……”
朔宗吞了口唾沫,定定地望进卫西的眼睛里。
所以,这段时间对方的早出晚归,是在做这个?
他只觉得头脑中一瞬间有烟花炸响,比天空中的还璀璨。
卫西却显得有些难过:“只是我没想到,阙儿你会不愿意……”
朔宗:“……”
朔宗想到自己之前智障的脑补,恨不能自绝于天下:“不……”
卫西盖上戒指盒,愁眉不展:“是因为我不是瑞兽的关系吗?”
朔宗:“不!”
团结义很气,第一次壮着胆子跳出来指责师弟:“我们师父明明就比瑞兽瑞多了!你怎么能这么有门户之见!”
朔宗:“我没有……”
卫西不太相信的样子:“阙儿,你……”
朔宗气得要死,一边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吼:“别说了!我愿意的!”
他抱着卫西,颇觉难以置信:“你,你竟然不因为我的新身份生气吗?”
卫西伤心不及,又被质问,就很迷茫:“生气?我为什么生气?你对我来说就是阙儿啊。”
朔宗顿了顿,最终咬牙:“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吸我阳气?”
卫西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咦了一声:“你最近受了伤,阳气吸太多总归对你伤势不好。加上最近终于找到了别的吃的,就都忍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看,吃他就合适多了,他不吃完,还会自己重新长。”
说着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保鲜盒来,露出了挤在里头的半个混沌。
混沌瞪着眼睛:“……”
站在外头的一众瑞兽们:“……”
新天道出现之后,混沌就跟消失了一样,大家生怕他作乱,还一直试图寻找他藏在哪。
没想到……
此时现场忽然多出了一道声音:“哟!这是在干什么?”
卫西回头看去,就见黑无常出现在身边,后头跟着个小倒霉蛋。
小倒霉蛋有些发怯,看到院子里的众人,下意识作了个揖:“新年好。”
朔宗抱着卫西,烟花在头顶漆黑的天幕中轰然炸开。
阖家团圆的除夕悄然而至。
*****
混沌:“……”
谁跟你们阖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