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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市民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所属书籍: 重生之小市民

    这是章泽重生以后第一次来到广东。

    上辈子他也来过广东一次,因为单位的活动。这个城市那时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单位里包下的大巴车在高架桥上迷路了,接连绕了四个小时也没找到正确的出口。

    总而言之,那是个相当繁荣的城市,虽然在城建上并不出色,但湍急的人流,四通八达的马路,横行天际的高架无不证明了她的迅猛发展。

    乘出租车到达闹市区的时候,他有些发怔。这和他记忆中的城市仍旧有很大不同,十多年间发生的剧变足够令人侧目,街道没有后世的宽敞,车流没有后世的堵塞,空气没有后世的浑浊,行人也没有后世的匆促。

    出租车司机用带着南方味道的口音和他交谈:“先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

    章泽点头:“来看看这边的市场。广东电子业很发达啊。”

    司机一听此言与有荣焉:“那是当然,我们沿海的大城市,出外贸高内销都方便,现在交通也好,吃苦就能赚钱!”

    确实,从市场的经营政策逐渐放松开始,广东与深圳这些沿海的大城市就变得尤其炙手可热。各种交易中心百货大楼电子城,乃至于黑市都发展的如火如荼。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到如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上下,荒地被开辟,旧楼被推翻,数不清的商业区拔地而起。加盖、扩建、发展,经济的腾飞带动人民的腰包。这里是工商业大省,稍微边郊一些的区域都是厂房林立,提供出最多的就业岗位。

    贫富差距已经逐渐拉开,城市户口正是吃香的时候,几年前的金融危机阴影早已散去。一路在车内打量,路过三个鹤立鸡群的购物大厦,租金尤其昂贵的大门脸已经进驻了后世最受欢迎的奢侈品牌,P·D就伫立在这些品牌当中,巨幅的当即广告悬挂在楼外,好不热闹。

    他有些感慨:“真是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赖一通与他约在一处幽僻的茶楼,章泽下车后缓步入内,楼里客人不多,他左右看看,便听到二楼传来赖一通尖脆的呼唤:“章泽!”。一段时间未见,他身上的肥膘消瘦不少,原本的苹果脸终于瘦削下来,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瓜子脸。穿着一套合身的休闲服,鼓鼓的青蛙肚消褪下去,小胖子竟也多出了两分标致。

    章泽咂舌:“这才多久没见啊?你被抓去挖煤了?营养不良?”

    赖一通摸摸后脑勺,笑容羞涩中透出一丝沉稳:“你可别取笑我了。刚来广东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容易,你给我的本金我批了货,想转出手的时候难题一层一层地压在身上。每天担惊受怕的,要是还能继续贴膘,我这辈子肯定就没有变瘦的希望了。”

    “赖生?”一个清扬的男音在二楼响起,话里带着对赖一通的熟稔,“这位就是你要带我见的客人?”

    章泽抬起头,便见二楼古制的栏杆后倚了一个年级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这男人姿态倒是挺惬意的,双手环胸两眼微眯,仿佛今天不是来谈生意而是专程来接待客人似的。就是长得不太好看,个子矮,五官也较扁平,然而配上鼻梁上的那副无框眼镜,却无端多出了一种儒商的味道。

    能用气质盖过自己普通相貌的人不多,章泽对这人上心了两分:“这位是……?”

    “哦,我的合作伙伴。他叫粱得失。”赖一通一边拉着章泽上楼,一边讲述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广东的经历。

    赖一通来广东前,章泽还是借给了他十万元,赖一通执意将借款期限定为两年,还款时追加一万元的利息,签订了正式的借款单据后才肯带着钱走。连上他自己本有的存款,他便有了一笔不小的创业资金,来广东后,他直接联系了一辆货运车,走了一批货到内陆销售。因为严打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市场的各种乱序又开始死灰复燃,几笔生意赖一通做的都很顺遂。粱得失便是这当中遇上的。他原本只是惠州一家零件加工场的管事,后来赶上市场动荡,他乘的那艘小船也没能幸免地在浪潮中倾翻。粱得失离开惠州后,阴差阳错遇上了第一批电脑潮,先是去卖电脑的维修店打工,后又和提供电脑的厂商打起交道,正是缺人的时节,以往在加工厂的管理经验派上用场,厂商一来二去便聘用他进了电子厂。

    赖一通与他便是在买卖过程中熟悉起来的,因为观念相同,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小,但还是相处的颇为投缘。年初时粱得失所在的工厂业务上出了点动荡,厂长带着出纳卷款潜逃,因为是私企,员工权益无人保障,事情闹得很大。

    粱得失在电子行业还是颇有天分的,加上工厂和人手都在,研发部门几乎全员还在留守,便有了要将厂子包下来自己做的念头。

    然而他做了一辈子的工人,工资最高的时候不过一千二百块,那么多年下来,养家糊口结婚生子,到底没剩下多少。贷款也不现实,除了一套旧厂四十平方的福利房外,他名下几乎没有固定资产。后来这个苦恼他无意中就跟赖一通透露了一些,赖一通经由一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明白了许多市场规则。他跑货几个月的钱抵得上他爸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工资。而那些大量生产的厂商只会比他赚得更多,贴补了家里的篓子,有一个如此绝佳的创业机会,他便也不想错过。

    “厂区倒是真的不错,”赖一通喝了一口茶,皱着眉头说,“工人都是熟手,管理也还算规范,关键是那些请来骨干一个都没有走。梁哥之前管理的就是对外关系,可以说一切都尽在把握。”

    “就是缺钱。”粱得失接过话头,神情淡淡地推了推眼镜,“其实也有别的危机,小赖说的很轻巧,可目前市场上类似的工厂并不少。尤其在电子业发达的广州,各类竞争绝不会少。我们厂虽然有研发技术骨干,但规模小、人工少,市场占有率并不乐观。”

    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粱得失的娓娓道来却让人莫名地有种信赖油然而生。他说完这段话,抬头看向章泽,镜片后的眼神有些严肃:“章先生如果选择投资,我并不敢保证工厂能盈利多少。”

    务实。

    章泽就喜欢务实的人,他微微一笑,搁下茶杯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带我去厂里看一看情况吧。”

    赖一通所说的工厂恰在广东市郊,占地不大,但员工宿舍和工件都很齐全,因为变故的关系,厂内目前没有开工。留守的保安没有阻拦粱得失带人入内,章泽转过一圈,心中大体有了底。

    “厂子以前的经营方向是什么?”

    粱得失愣了一下,随后回答:“基本上是……生产同类产品销国内,主要在广东和上海深圳三个城市。因为出货量不大,市场占有率也就不多。偷在网边捞小鱼吧。”

    “厂长因为什么跑?”

    “私人恩怨,借了高利贷卷款带着出纳走了,老婆孩子都留在家。我要是要这个厂,还得去跟放贷的公司协商。不过问题基本不大。”

    章泽缓缓抚过机床上薄薄的浮灰,举在眼前轻轻搓捻,忽然扭头对上粱得失的视线:“老梁,你有没有兴趣,搞个创新?”

    *******

    “恩。”

    “对。”

    “抱歉。”

    “我没时间。”

    “好的,再见。”

    杜行止面色不变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对方似乎被他这种冷漠的回应激怒了,丢下一句“我们不用见面了。”愤愤切断了通话。

    杜行止眉头微挑,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三十五。

    车内开着暖气,车外是来往的行人裹着厚厚的棉服迅步疾走,偶尔及近地贴着车子划过一辆自行车。杜行止闭着眼躺在座椅上歇了口气,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带出多少温暖的感觉,寒冷的深秋,一切都如同摆在面前的考验一样森然。

    母亲果然如同他的猜测那样行动了。第一步就是为他介绍适龄的对象。这个对象的选择显得有些饥不择食,好像只要杜行止能跟章泽分开,她完全不在乎儿子的对象是谁。一切动静都不见成效,她甚至把杜行止的号码告诉了店内的员工……这些天杜行止每每接到那端声音含羞带怯的陌生电话就感到头痛。

    播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杜行止叹息了一声,面上带出笑意来,声音轻快,好像没有被任何琐事滋扰一般:“小泽,吃饭了吗?”

    那一端的章泽正在和赖一通粱得失吃饭。广东本地的正宗粤菜馆口味独到,清蒸石斑滋味香甜,红烧鱼唇也有着和内陆不一样的美味,章泽吃的兴起,暂时搁下了谈生意的计划,专心填饱肚子。

    “我在吃啊,”章泽停下筷子,声音里带上甜意,“你不会还在工作吧?事情忙不完的,要按时吃饭。”

    杜行止听到他的声音时才真正放松了下来:“你不在我没胃口怎么办?”

    章泽眼中水漾的温柔,“不要胡闹,我只是出来几天而已,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唔……好吧。”杜行止闭着眼睛有点不情愿地回答,“专心吃饭,不聊了。早点回北京记得吗?”

    章泽几句哄骗挂了电话,抬眼见赖一通一脸惊愕不由怔了怔:“怎么了?”

    “小泽……泽泽……泽宝……”赖一通惊愕褪去,笑容渐渐猥琐起来,“有敌情哦,查岗电话哦,看不出来啊,那么快就有对象了?”

    对象?章泽愣了一秒种,脑海里全是杜行止的模样,眼神立刻温柔了下来:“是啊。”

    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地承认,赖一通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真的找对象了啊?我靠,哥哥我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打着光棍,你竟然都找好下家了。简直天道不公!”

    章泽笑而不语,这小子要是知道他说的对象是谁,恐怕就没办法摆出这种姿态了。不过对象又不限于女朋友,他也不算是隐瞒了兄弟。这样一想,他神色无比自然地转开话题:“你不是还忙着事业吗?等到公司走上正轨,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定好新产品开发的计划。”

    粱得失一顿饭都在思考章泽早前的提议,原本欲言又止,此刻立即搭腔:“我能懂您的意思,没有核心技术确实是工厂的硬伤。但您也知道,研制出自己的处理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研究部门需要很多研究经费,但现如今我们的条件显然不能满足这一要求。”

    章泽点头:“这也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建议,目前厂内要做的首先就是把好生产关和开拓市场,研究路线自然是随着工厂的发展并线前行。”

    “开拓市场……”粱得失叹了口气,“现在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是难得的轻薄,还想再压缩,同时兼顾外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永远随大流不懂改革进步,工厂永远是小工厂。”章泽肃容道,“不冒风险如何能得到利润?包装和广告,日本人都能做得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行?”

    粱得失搓了搓手指,目光落在圆桌内的菜色上——这不是一个小决定,一时片刻他很难做到清醒抉择。他需要章泽手里的资金,可是在拿到资金的同时他的肩头便背负了比从前沉重得多的负累,一招错手,便是满盘皆输。

    “还有,”章泽却在这时又开口了,声音轻缓温柔,如此平缓的表象下却又在掀起另一阵滔天巨浪:“有兴趣合作一些办公软件吗?”

    *******

    在广东逗留了两天一夜,章泽匆忙赶往北京,却并不是为了回家,而是和石磊碰面后一起搭上了去天津的车。

    石磊懒懒地搭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到没有困的感觉,这个人一直以来对什么都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这是与生俱来的本性,轻易很难磨灭。他卖头脑为人懒散,这个社会上大部分的老板都很难容忍这样一个员工,石磊跟章泽也算一拍即合了,在一块不必应酬不必揣度,章泽不必提防他野心勃勃,石磊也能照着自己高兴的方式做事。

    “老大,”试下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比较随意的,石磊说,“你也成年了吧,干嘛不买辆车?好歹也是这个身家的人了,有辆车泡妞也方便啊。”

    章泽笑了笑:“我什么身家?开玩笑还差不多,你不知道我是什么身家的人?”章泽有钱吗?也许是有点的,在这个年代来说算得上中产阶级,那么多的分店每个月的盈余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字,可是这就是富人了吗?

    他还需要不停地在事业中做出投资,公司越来越大,员工的开支,新店的开支,分公司的开支,他的资产都在这里面,流动资金总是积攒不起来,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心心念念另辟蹊径地赚钱。

    石磊摇了摇头,知道老板又在犯危机意识的毛病。在他看来章泽真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那么年轻,年轻人身上该有的活力却一点也找不着,跟他石家七老八十的爹一样,明明有资本了却懒得去享受。平常穿的衣服都是自家的牌子,从不见出门逛街,不戴手表也不玩车,没见他出入娱乐场所,连女朋友都好像没谈过。这种人生在他看来简直没意义透了。石磊自己虽然也不好那么东西,可好歹是个饕餮,喜欢美食,吃饱了就睡对他来说也足够愉悦了。章泽偏偏连享受都不见享受,每天除了赚钱就是学习,看外语书写论文考试,假如让他来过,那绝对够呛。

    抱着互不理解的观念两人相处的倒还算和谐,车很快到了天津再往下开了半个小时,进入了一条荒僻的岔道,路两边都是林立的厂房。造纸厂印刷厂什么的还有电子厂与玻璃厂,再往后露出个占地不小的厂房,一点人气也没有,厂门口的大塑牌上写了五个字“立林冰棍厂”。

    “就是这了,”石磊下车给章泽开门,一边介绍着厂子,“以前是加工冰棍的厂子,没开下来,倒闭了。里头的设备早就被拉走了,厂子规模不小,还建了两个冰库。”

    “那倒是挺合适的。”

    “可不是吗?”石磊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笑着回答,“这是撞到腿上的兔子。北京周边地区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其实我更中意将厂房建到再北方点,可咱第一次接触这个业务,离太远了我又不放心。”

    “做大了日后能有分厂,也不一定要管在身边。”章泽一边说着,摸到厂门前推了下铁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大步走了进去。

    石磊连忙跟上。

    章泽想要搞食品加工的念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杜氏生煎现在也算小有名声了,一家一家地开设店面总归慢了一些,面对的客户群也比较小,日后分流管理在大省会建立分公司投入那么大,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绝不止管那几家煎包门店。

    他便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那时候他一人独居,偶尔去杜行止家蹭个枕头,两个单身男人全靠杜行止爱干净才不至于过的太邋遢。但杜行止搞卫生有一套,对锅碗瓢盆就傻眼了,加上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进出,杜行止就时常囤积超市里的袋装水饺馄饨馒头,或者搭配好荤素的面条,家里一锅水下了就能填饱肚子。

    章泽倒没那么奢侈,一般买回家散装的八宝饭汤圆什么的,一袋够吃好几顿。可以说方便食品的存在已经深入人心了。

    年纪大后越发不喜欢吃方便面,超市里冰柜里琳琅满目的选择绝非章泽的独好。尤其在城市里,家家户户不到过年过节,自己做饺子包子太过麻烦,谁家不攒那么一袋半袋的?这是个比之成品销售更为广阔的市场,他如果能提前下手抢占,回报将是不可限量的。

    石磊对他提出的新路线十分支持,明明那么懒一个人,居然也打起精神来替他物色厂区人选。至于人工,在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五湖四海的人都齐齐涌向这处祖国的心脏,更何况煎包又不是什么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厂区开起来待遇稍微优厚点,现在还没到后世那个用工荒的年代。

    两个大冷库比石磊描述的还要宽敞,当初修这个冷库肯定花了不少钱。厂里连保安也没有,空荡荡的就他们两个人。

    从有些阴暗的车间房里走出来,两侧的墙体在地面打下阴影,阳光从斜侧落下来,一路延展开,如同铺设了一条金色的地毯。

    章泽一面往外走,一面心情飞扬地吩咐:“去联系人吧,招工广告什么的都给安排好,公司里调几个有能力的来压压阵,赵明明的生产配方落实一下,实验几遍。可以的话立刻挂牌开工。”

    石磊问:“老大,你偶尔也分担一点工作吧,我这几天为了厂子的事情都瘦了好几斤,不帅了。”

    章泽脚步一顿,回头瞥他,眼中闪过笑意,开口嘲道:“你什么时候居然帅过吗?”

    石磊忧伤地低下头。

    章泽笑出声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干啊?我去联络对外营销,后期你还得帮我盯着创意广告。到时候新闻台一播,咱杜氏生煎的名号立刻就响彻大江南北,就没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石磊眨了眨眼睛,创意广告?

    哎呀妈呀。

    想想还真有那么点小激动了。

    *******

    李长明并非孤家寡人,事业目前也不在北京发展,只是开会期间有了回家的闲暇。

    虽然自己有住处,他却也不排斥回老宅。老爷子脾气臭为人严肃,对他这个小儿子却宠溺的很,李长明很少像几个大哥那样被自家老头指着鼻子骂,不过兴许这和他从小的循规蹈矩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到这把年纪,他做的最出位的事情,也不过就是离婚。

    可离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夫妻双方价值观不同,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出现矛盾。前妻是个需要男人悉心呵护的人,可两个因为家庭关系勉强在一起的人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可言,从结婚到离婚的十年间,不光是李长明一个,对方也同样心心念念获取自由。

    孩子归李长明抚养,前妻在离婚后又愉快地恢复游戏人间的模式,两年后寻找到一个符合心意的暖男组成家庭,现在又生下了小女儿。和在婚期间关系僵硬的李长明也是到如今才开始和颜悦色,对前妻,李长明更多的是兄妹之情,对方则要更淡一些。

    儿子李隶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竟然离奇没有长歪,虽然与终日忙碌工作的父亲没什么相处机会,但父母偶尔得以相聚时和谐的气氛还是让他得到了某些安全感。一路顺利地大学毕业,李隶进了北京当地的机关一边积攒资历一边读研,研究生毕业后立刻被调往地方,现在已经在西南地区某县城任职。对此李长明几乎没有给过任何帮助,前路和抉择都是李隶自己计划并去实施的。对从未有过中二期的儿子,李长明心中总是愧疚与骄傲掺杂。这个孩子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出色许多。

    李隶对他未来是否会结婚,口头上并未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但他们这样的家庭,再婚已经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情,对一家人,尤其是直系亲属们来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李长明的前妻同样出身政界,两家人的结合成为强强联手的合作,到如今局势已定,离婚反倒是一个以退为进的好选择,然而李长明的下一次婚姻,人选要求却并不会因为第一次的成功放松多少。

    他一直不结婚,家里人装傻有之,着急有之,十多年搁置下来,竟然渐渐也被淡忘了。

    直到这段时间他因为私人原因不断北上,异常的动静才被人注意到。

    老爷子正在厅中跟战友下棋,弥勒佛一般的白面孔上牵着笑,不熟悉他的人恐怕真就以为他只是个慈祥老人。然而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知道,笑面虎这种生物的牙齿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越发锋利。

    他只扫了李长明的方向一眼,漫不经心地捻了粒白子:“党校教授的电话打到了家,你没去学校。”

    听到祈使句,李长明也不惊慌。别看他这把年纪了,从小被宠大的孩子就是有胆色一些。微微一笑,他缓步靠近棋桌:“钱叔,我爸今天又跟你赌什么?您怎么还陪他玩啊?”

    钱叔部队出身,一张脸锋利地如同刀削斧砍雕琢,眉峰中还有个陈年的狰狞疤痕,年纪虽大,眼中的锐芒却一如既往。

    他沉声道:“本来就想来喝个茶,你爸把藏了十多年的沉香佛串拿出来引诱我,现在弄走了我去年才泡下去的人参酒。”

    李老爷子弥勒佛似的脸笑眯眯的,仿佛压根没听出钱书强话中的挤兑:“我也不爱喝人参酒,不过是彩头,哪里还真要?”

    钱书强立马倒戈,锋锐的眸子如同刀刃般掷到了李长明身上。

    李长明摇摇头,既然斗不过老爷子,他索性直说:“我看上个女人。”

    此言一出,当即把老爷子给镇住了。对儿子的婚事他也算是操心的,三十多岁离婚之后,他亲自盯着老太婆一家一家地给儿子物色好对象,可李长明愣是不松口,说是被无趣的婚姻生活给打击到了,有个女人跟没有一样。

    直到现在,老伴都走了多少年了,家中唯一单身的儿子仍旧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冷不丁告诉他,看上个女人?

    老爷子立马将棋丢回了篓子里,笑模样收了起来。他真正心情好的时候反倒是不太笑的,只是眼中有着些许愉悦:“哦?是哪家的孩子”这北京城中还有他没介绍过的适龄对象么?

    李长明挑起眉头,倚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答:“谁家的都不是,我一个旧相识。单身离婚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从承江到北京来打拼。”

    老爷子嘴角立刻勾了起来,眼中的笑意顷刻不见。照李长明的形容,这女人的条件也太差了一点。他们这样的家庭,孩子虽然离了婚,但在北京本地找个出身不低的年轻姑娘也不是难事,一个离婚女人,没有背景还带着两个孩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见得多了世面心理也阴暗,老爷子立马朝着娱乐场所那些不好的地方想去,李长明见他眼神越来越阴郁,赶忙出声打断他的脑补:“唉唉唉,想到哪儿去了啊你?我当初在承江工作的时候和她认识的,这可是个好女人,跟丈夫离婚是出于无奈,后来自己也打拼出了事业,搞服装的!”

    老爷子仍旧是不太满意:“怎么找了个经商的?”

    不过方才有个更坏的可能横在眼前,现在这个人选条件也不算那么难以接受了。他想了想,眉头微皱:“对方人品如何?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李长明见他爹一副担心自己被骗的忧郁模样,太阳穴跳了几跳,憋了半天,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哪儿那么快……我还没追到手呢。”

    “什么?”老爷子有点愣。

    “我还没追到手!”李长明拔高了嗓门,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这有什么啊?好女人能随便跟人走吗?要那么轻易追到她就和那些哭着喊着要嫁我的女人没分别了,人家可是正经人。”

    老爷子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终于黑了。对对方人品的担忧品性的顾虑背景的不满顷刻间丢的无影无踪。

    想了想,他老大不服气,忍不住憋出一句:“没用的东西!”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是不是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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