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姨……”
杜行止那真是六月飞雪都不为过。
他招谁惹谁了?不就赶场来喝个酒,碰上个没眼色献殷勤的小姐听不懂人话,眼巴巴跑上来混脸熟。杜行止连搭都没搭理她,不在第一时间让她滚蛋着实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脾气喧哗。可谁成想事情能巧合成这样,连在这种场合都可以运气十足地碰上得罪不起的人。饶是杜行止一直以来沉稳冷静,此刻也不由得感受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
宝砚还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章母气势汹汹地喊杜行止的名字,她也才知道原来她口中这个杜少是叫这个名儿。
原本凑上来就是为了跟杜行止认识,这一下她知道了对方的本名,就更不愿意走了。她一面吸收两个人说的话一面琢磨章母是什么来路。
“你可别叫我阿姨!”章母气的都有点糊涂了,一摆手气焰冲天,嗓门也没了轻重。她上一刻还在心中思考章泽和杜行止两个人的事情,为他俩骡子般倔强的脾气担心难过,下一刻就碰上了杜行止疑似出轨现场,女人对这种场合缺乏冷静淡定的能力,当时就认定了自己眼睛能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相。
好啊这个杜行止,章母都快气哭了。章泽为了他二十多年第一次违逆她这个母亲,杜行止对得起章泽的这份情谊吗?他对得起吗?
“阿姨您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行止手忙脚乱地先解释,没想到一旁那个叫做宝砚的女人还在没眼色地朝自己身上凑,他也生气了,现在的误会全是这女人给折腾出来的,一把就将人推开,他朝着章母大步走去,“我跟她真没关系,我我我……阿姨我真想找女人的话何必在这种场合找呢?您先冷静我跟您慢慢说,今天出来我还跟小泽报备过的……”
宝砚被推开贴到墙上,又是失望又是不甘心,捂着脸轻声哭泣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被抛弃的女人般一脸颓败。章母一看这样更是不可能相信杜行止的一面之辞了,她指着宝砚,咄咄逼人地盯着杜行止:“误会?怎么误会就全给我碰上了?啊?她跟你没关系能哭成这样?杜行止我真是小看你了,小泽他为你……他为你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啊!?”章母一边说着,觉得委屈,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抬起包就朝杜行止身上砸。
她那个包是P·D的当季新款,限量版的金属色,四角都包了五金边,看上去形状笔挺又上档次。可砸在身上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杜行止又不敢回手又不敢躲,只能缩着脑袋一边呼痛一边试图解释。
宝砚这下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一开始甚至还以为章母是捉小三的原配呢,后来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个长辈,估计还是杜行止女方家那边的长辈。她又怕被打又想要装个可怜,便一直没敢离开杜行止,可现在眼看上演全武行了,她吓坏了,嗷嗷尖叫几声,顺着墙根便朝着走廊跑去。
杜行止被砸地苦不堪言,一边解释一边从兜里摸手机。他背过身去任凭章母招呼,护着手机给章泽拨去电话,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可千万快点接电话。
章泽接电话之前,另一个救星从男厕所里钻了出来。
李长明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怎么他就进去上个厕所,厕所外面章母就开始打人了?
他喝了酒之后反应有些迟钝,下一秒才看明白局势的一边倒。挨打那个人根本不敢还手,而是缩着脖子任由章母招呼呢,章母包上亮晶晶那四个角他看了都慎得慌,怕把人打坏了,李长明立刻上去劝架,抱住章母将两个人对峙的距离拉开。
章母眼泪汪汪地朝杜行止嚷嚷:“你对得起小泽吗!!?”
杜行止转过身来,拿着电话,龇牙咧嘴地还在小声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李长明却认出了他,一时惊讶:“怎么回事?这不是小杜吗?”
“李叔叔……”杜行止眉头都揪在一块了,捂着背上的伤口像是看到了救星,“您快帮我劝劝我阿姨,我真没用背着小泽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今天就是应酬,那边包间里的小姐跟膏药似的追着我到洗手间来要电话,恰好被我阿姨撞见了,她就以为我在外面背着小泽玩女人。真没有!我真冤枉!”
李长明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咳嗽了两声。哪怕已经从章母那里听到了杜行止跟章泽的关系,这样亲耳听到杜行止像称呼老婆似的讲起章泽,他还是有一点不习惯。不过对方说道的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不可能的,连李长明自己也碰上过几回狗皮膏药呢,要是就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误会,那也真够冤枉的了。
大家都是男人,李长明哪怕立场是站在章母这边的,心中也难免对杜行止抱着几分同情。
他倒也不轻信杜行止的话,而是问章母:“你刚才看他跟女人在一起?干嘛了?”
章母还在气头上,闻言又是一怒:“要干嘛?那姑娘都快贴到他身上了,还得做什么我才能定他的罪是吗?”
李长明有些汗,赶忙解释了一下一些夜场女人难以被普通女人理解的心态,章母将信将疑,回想片刻,确实发现自己所看到的“捉奸现场”似乎都是那姑娘一个人在活动。杜行止打开始就没和那姑娘搭腔,那姑娘口中似是而非的几句话,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还没勾搭到人才有的措辞。
她吸了吸鼻子,捏着包的手松开了些,有点不是滋味地想,难不成真的冤枉这小兔崽子了?
那边杜行止在祈祷中终于等到了章泽接电话。
“怎么了?我在开会呢!”
杜行止差点跪下喊他祖宗,三言两语将自己被章母误会的事情陈述了出来,略过被打的细节,跟章泽求证:“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告诉过你我要来海天阁的是吧?我要是真想偷吃,能傻到还告诉你地方?你快跟妈解释一下吧,她现在不听我说话。我真比窦娥还冤。”
章泽的思想和他却不在一条线上,闻言居然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你居然那么倒霉!”听背景声音他似乎走出了会议室,声音也稍微放开了点,“你可别真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回家我得审问你。把电话给我妈吧。”
那边章母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跟李长明正低声说着话。杜行止战战兢兢地捧着手机递过去,她只是瞪了杜行止一眼,并不拒绝。
“喂?”听到那段章泽的声音,章母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不是头一次几天不和孩子见面,可这次分开的理由让她没法淡定,几天下来对儿子的思念这一刻完全收不住。她压根没有去问杜行止是否青白的念头,捧着手机颤声问道,“小泽,就非得是他吗?天下好女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认准了这一棵歪脖树呢?”
歪脖树将话听了个全乎,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
章泽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柔声安慰母亲:“妈,别这样了。我和老杜那么多年下来,互相都有了解了。他对我很好,我也对他放心,换成别人,未必会比他好。”
章母脱力地哭了出来,章泽有些着急:“妈你别哭啊,对不起……我是不是说的太重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老杜以后会对你好的,您就当多了个儿子,反正……反正还有我姐呢,她早晚会让你抱上孙子的。谁在你旁边啊?你就一个人吗?你让老杜接电话!”
章母擦擦眼泪,瞪了杜行止一眼,讲电话丢到杜行止怀里:“找你的。”
杜行止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盯着章母擦眼泪的动作将手机贴在耳边:“小泽……”
“我妈一个人吗?有没有人陪她一块儿?”
“李叔在呢。”
“哦,”章泽有点不是滋味地答应了一声,什么嘛,老妈不是一样在约会,“我跟她解释过了,你没事吧?她有没有揍你?”
杜行止瞥了章母一眼,没敢说实话,摇了摇头:“没……”
“那我继续开会了啊。”章泽说完这话,顿了顿,“这李叔也真是的,才在一块几天啊,把妈朝着娱乐城带。他可真行。”
李长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惦念上了,他还颇有点娘家人的架势,因为参与到章泽的感情事件中有了那么点点满足的滋味。看杜行止格外顺眼了起来。
他搂着章母的肩膀:“小泽跟你说什么了?”
章母瞥他一眼,没说话,先是发了会呆,随后才好似恍然回过了神。她也不生气了,带着哀怨的眼神落在杜行止身上:“过来。”
“……”杜行止抿了抿嘴,从记事起便很少出现的忐忑今天狂刷存在感。他慢慢靠近几步,章母屈身抓住他的手一把拽了过来,第二个动作就是去撩他衣服。
“!!!阿姨你干嘛!?”杜行止吓了一跳,倒不敢躲避,只是难免手足无措地扭动了几下。被章母一把拍在腰上:“疼不疼!?”
杜行止面色不变,头皮一紧,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他大概明白到章母服软的意图了。
不就是被砸了几下吗?目光落在映射了卫生间昏黄灯光的皮包五金角处,杜行止汗津津地眨了眨眼,讨巧地摇头:“一会儿就不疼了。”
章母看他这样谨慎,心里也不好受。到底也是曾经当儿子疼爱过的小孩。虽然现在杜行止和章泽在一起了,让她很是伤心无法接受,可说到底,感情不是说抹就能抹灭的。刚才因为太激愤的关系,她下手很有些没轻没重,杜行止虽说肌肉结实,后背却也能看出不轻的红肿。红肿过一会儿就要变成淤青了,淤青那么大一片还是在背后,估计好几天睡觉都得吃点苦头了。
章母也没什么解气的感觉,其实刚才发脾气也不全是因为误解了杜行止在外沾花惹草,更多的还是从两个人出柜开始填埋在心中的不忿。这一顿打砸让她心中的不忿也慢慢消失了,转而替代的就是看到伤痕后产生的愧疚。
杜如松被枪毙的事情堵在她心里,她是个嘴严的人,杜行止让她不要告诉张素,她就真的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吐露一丝半点。有时候安静下来她也会多想一些,代入一下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有多难过。推演出的结果让她难免对杜行止感到怜惜,这个家庭乃至偌大的城市,杜行止竟然连守着失去父亲的噩耗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悲伤。为了活着的母亲,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的压力。
章泽也是小小年纪自己创业的,章母疼惜儿子辛苦,自然也明白不过稍长几岁的杜行止管理那么大的企业只有更忙碌的份儿。现在重重压迫越来越多,杜行止在外却不得不保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冷静和刻板,这一定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想到两个孩子背后的辛苦,那种欲图阻止他们走弯路的执拗忽然就消减了。
章母把包丢回了李长明的怀里,叹了口气:“行了,回去上点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懒得管也不想管了,以后你自己也注意吧,这种场合少来。小泽他知道的少不计较,你自己也应该有个度。”
杜行止如释重负,立刻点头:“我记下了。”
章母盯着他的眼神中缓缓带上温度,眼看气氛变好,杜行止还不待高兴,便听到了洗手间外走廊方向传来的喧哗声。
一个娇甜的女孩语带慌乱:“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吵吵嚷嚷的人群拐了个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杜行止一看到来人就忍不住挑眉,曹郁、廖宁、郑钧山、周祖和冼昌,大伙一股脑都来了,面上带着焦急,一窝蜂乱糟糟的。
曹郁眉头皱成了疙瘩,看到杜行止时双眼一亮,立马迎了上来:“老杜你没事吧?”
他怀疑的视线在章母和李长明身上扫过,刚要说话,肩膀上便覆上了杜行止的手,超大的力量压的他膝盖一弯。
“介绍一下,这是我妈,这是我叔叔。”另一手朝着章母的方向一挥,杜行止眼神无辜面色如常地对一群来人介绍。
章母嘴角一抽,在那么多人面前没有出口拆台,对着大伙点了点头。杜行止见她这个反应,更是满意,好心情从身体里带动了连锁反应,在场的气氛被他一个人的气势带动地轻松愉快。
诸人齐齐一静,原本是来找场子的,此刻却不得不摆出小辈儿的款来,带着恭敬跟章母问好。
章母摆了摆手,视线从旁面色有异的宝砚脸上一扫而过,眼神沉了沉,牵起一个笑容:“怎么都来了?快回去玩吧,我一会儿就走了。等会我跟服务台说一下,你们的花销从我账上走,难得见行止介绍朋友给我认识,我做长辈的哪能打搅你们的兴致?”
她也算是修炼出了一点说话的能耐,几句话既让诸人对通风报信的宝砚感到不快,又拉近了杜行止和一群小年轻的关系,和杜行止不怎么熟悉的郑钧山一行人忍不住便有些高兴,最后硬是将章母和李长明送到了他们包厢才肯离开。
他在几个外来的年轻人里有点领头羊的架势,回来之后,他对杜行止越发恭敬,方才还有的那么试探的念头此刻早已抛了个干净。
周祖少见他这样明显地讨好什么人,独处时便忍不住拿这件事情出来询问。
郑钧山眯着眼问他:“出来接杜少他妈的那几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周祖自然是不知道的。
郑钧山原本也不该晓得,可他爸是个喜好钻营的人,有段时间也带着他挨门挨户地拜访一些人物。一些人的面貌,他便是在那个时候记下的。
几户大姓人家的主脉凑在一起,看模样还和杜行止他妈尤其地熟悉,傻子都该知道里面有背景了。
宝砚直接被臭骂一通从屋里赶了出去,包厢内音乐低沉灯光昏暗,曹郁不怎么善意地扫了眼重新凑做一堆玩耍的几个年轻人,附在杜行止的耳边小声说:“那个郑钧山不知道你的来历,刚才说自己跟张家小少爷关系很好。你猜这小少爷叫什么名儿?”
杜行止眯了眯眼:“吴王鹏?”
“你怎么知道的?”
杜行止没回答,仰头喝了杯酒。能猜不到吗?行者地产在W省市场连连碰壁,鹏飞地产却一扫颓势在W省强势崛起。这其中没有猫腻才怪。类似的逆境,杜行止也只在山东曾经经历过,那一次可是省内各大公司倾力相轧才成那等规模,现在么……
只是吴王鹏的胃口着实太大了一点,手上没钱动静就该循序渐进地来,可偏偏张着一张小嘴巴望着气吞山河。根基不稳就开始排除异己了,为了在W省站稳脚跟,背地里还对其他竞争公司弄出了不少恶心事儿。杜行止早就不耐烦他了,眼下对也算是和他狼狈为奸的郑钧山也没什么好感,不过场面上过得去。
另一头,章泽挂断电话后在会议室外面发了会呆。
他又把自家老妈弄哭了,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可现在关系这样坚持着,他再情愿也不能随便去跟母亲见面。这场拉锯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下帷幕,章泽已经有些忍不下去了。刚才听到李长明跟在母亲身边的时候,他就有种独一无二的地位被取代了的酸涩。眼看母亲和男朋友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心中除了替对方高兴,还有那么点身为人子的患得患失在作祟。
他的母亲已经开始一步步成为别人家的老婆了。
叹息一声,他正待转身,忽然听到侧面传来有些冷淡的男声:“章总?”
阮修出来找他了。
毕竟是一开始最早来替章泽干活儿的老台柱,公司里有时候忙不过来了,杜行止通常都很大方地放阮修过来帮个忙。这一次杜氏生煎海外要开连锁直营店的业务公司上下都是两眼一抹黑。阮修留过学也去过不少的国家,更加有过四五年的海外工作经验,简直是为章泽此番计划量身定制的专业型人才。章泽当即给他开下高薪,让他在公司坐镇到至少海外直营店走上正轨为止。
从跟杜行止在一起之后,章泽便知道了许多男人在外头也会像女人那样精心打扮装派头。杜行止便是其中一个,他所接触的人群当中,阮修也算是相当相当在意外表的。因为打扮地周到,阮修在公司内很有些人气,章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无框的眼镜之后是犀利有神的双眼,嘴角刻板严肃地紧抿着。大概是长期摆出严肃表情的原因,他的眉心当中已经能看到浅浅的细纹。衣领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一粒,白杨般严肃地站在那里,气势迫人。
“章总,”zi和zhi不分,他称呼章泽的时候总像在撒娇一样,口音软软的,“您不进去吗?”
他说话总是尽可能简短,章泽耙了下头发,对他笑笑,在他之后回到了会议室。
煎包店要走出国门,首先便要从国与国家不同的文化开始入手,改变一些经营模式。就如同外来行业入驻中国,在细节方面肯定也会出现与本国不同的地方。
中国美食从口味到外形都独一无二,外国人却嗜酸甜,在饮食上每每走极端。冷鲜包的海外生产线有一条独立口味的,那是经由各方面意见作出的特殊口味。新口味在纯粹的西方人群中更受欢迎,而海外华人则仍旧喜欢与国内统一口味的煎包。在冷鲜包产业打开市场之后,章泽干脆便保证了两种口味的共同供应。到如今为止,短暂的市场开辟获得了远超于他们努力应得的回报。美国的冷鲜包销量已经达到国内的三分之二还要多,这仅仅是只供应本的名下超市的结果!
章泽难以想象在冷鲜包自主权回到自己手中后,海外产业链究竟能给他带来多么丰厚的回报。在这种雄心的促使下,他已经尽可能迅速地朝着目标攀爬了起来。
会议室内石磊倚在幕布边正在给在场的高管们解释市场部的调研结果。他天生就给人懒洋洋的感觉,实际上也懒得够可以,因为不讲究也不运动的关系体重正在慢慢攀升,大概是被公司养的太好了,现在的石磊看上去比章泽刚认识他时白了不止一个号,简直就像是一个会走动的软绵绵白乎乎的煎包子。
“……人工开支将会占据商铺投入的百分之三十……”石磊慢悠悠地用激光笔在幕布上乱晃,海外人均工资和房租都比国内要高,杜氏生煎必须酌情涨价。届时要朝海外输送的技术员工也会有一些小问题,现在出国潮炒的火热,难保不会出现公司花大力气将人员送出国,对方过河拆桥跳槽这样的事情。在直营店没有落成之前,任何细微的问题他都从水底深处挖掘了出来。海外可不是国内的某一个省份,大家对政策知根知底,出了差错迅速就能解决。
会议室内不包括阮修石磊和章泽,还另坐了十二个相关计划的高管。其中三女九男,近半都是打最开始时就跟在章泽身边的老员工,段金刚便是其中一个。
杜氏生煎到如今为止,已经拥有了千余名行政员工,八座分公司、近二百家直营店和国内百分之五十五的冷鲜产品市场。位于北京的总部公司几度搬迁,终于在商圈内最标志性的大厦内彻底扎根。章泽从未想过自己能将事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惶恐不安的感觉,工作的进步在他看来就像是打游戏,一个一个顺其自然地关卡被打通,再正常不过了。
在章泽看来,即将投入准备的海外直营店倒不是最让他挂心的事情,几个地区的工厂才是重中之重。四川的工厂供货西南部几个临近的省份倒是足够了,可现在市场一步步打开,杜氏生煎的产品消耗量不减反增,如果还指望着四川的工厂能解决中西部地区的全部供货,那早晚还得因为货源紧张而抓瞎。开会之前他一直在翻阅部门里递交上来的厂址规划书。目前来说公司内趋向于交通便利的长沙武汉等地,章泽对这个没意见,爱在哪在哪,关键是尽量少扯皮,定好就快点盖。
那边桌上的一个高管跟段金刚吵起来了。
段金刚如今负责公司华南地区的直营店管理,早就被大染缸浸泡成了一根老油条。各种利弊决策信手拈来,但为人太强势了,少不得就要触到旁人的忌讳。
她提出了对后厨的新一轮变动提议。那就是不必劳动国内技术人员应援,直接在当地设立馅料加工厂,或是在某一地区就近生产馅料冷冻空运至直营店。直接进行半成品加工就可供贩售。这倒是个在章泽计划之外的好主意,只不过如此一来,原定的许多人员生产线便要全部进行改动。
自然有人不同意这样提议,便有人拿出面条这种保鲜期短的产品来反驳保鲜半成品论。可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海外的直营店肯定不会像国内这样百花齐放,外国人的生活节奏跟中国人不太一样,汤汤水水的东西肯定没有即买即拿的油炸煎烤食品卖的迅速。杜氏生煎的海外经营也绝不会将重头戏放在面条馄饨这些东西上面。
章泽拿笔杆敲了敲桌子,室内顿时一静。
他在会议上通常是不发言的,可每每只要开口,绝对就会成为指标导向。他说话的时候,大伙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人员问题稍后再谈。”这事儿他不擅长,便随口糊弄过去,“海外馅料冷冻空运的提议倒是可以采纳,策划部到时候拟一个详细的规划给我。下个星期一海外冷鲜产品的负责人会回国一趟,我会让他来公司一次,跟大家进行接洽。”
章泽揉了揉眉头,一脑袋浆糊。公司里的人事关系越发复杂起来,杜行止现在有时候也会教他如何调教手下。眼看着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几个高管互相敌对私下关系冷淡,这群人倒是不敢在公事上做什么文章,但口头的扯皮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章泽特别不喜欢公司里这种勾心斗角的模样,但作为老板,却又不得不接受这种更让人工潜力最大化的管理方式。
有些疲惫地站起身,石磊凑了过来:“老大你还好吧?”
“我很好,”章泽点了点头,眼神飘远了些,“哦,一会段金刚如果给你她的策划书,你记得要仔细看一下,我觉得她刚才那个提议很不错。你觉得呢?”
“是很不错。”石磊点点头,“但是对马经理来说……嗯,你应该知道的。”
章泽想了想,忍不住皱起眉头:“马生芳的心太大了。”
石磊不说话,和阮修对了个眼神,阮修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石磊没办法,只能撇撇嘴。
“把河南的市场交给她吧。”章泽片刻后还是向着利益妥协了,偶尔想要任性一把,但对现在的他来说,个人的喜好已经应该放在公司利益之后了。
章泽有那么一点不爽,但在想到自家那一团乱麻的事情之后,工作上的那点不顺心立刻被对比成不值一提。
“我先走了,”他想起电话里听到杜行止的声音明显有点不对劲,章泽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将自己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匆匆与石磊说:“公司里的事情你多盯着点,有麻烦给我打电话,平常多听一下你师哥的话,现在非常时期,也别太懒了。”
他离开之后,阮修冷冷地瞪了眼石磊:“不长进。”
石磊听他说话就想笑,努力憋住了,又不服气:“我不是没说吗?你以为我们老大是傻的啊?我不提醒他不是一样顾虑到了吗?马生芳还有用还有用,你告诉我无数遍了,我也没打算把她怎么着。”
“教训一下而已,对吧?”阮修掐了下石磊又厚又软的脸蛋,眼神犀利无比,“我不知道你?你也别太迷信你家老大了,章总总有顾虑不周全的时候。”
“要你说!”石磊最讨厌别人掐自己的脸,一把拍开阮修的手。阮修叹了口气,斜睨着不停揉脸的石磊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上一次见面还体型正常的石磊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吃成个白胖子的。白的都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