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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我三婚了 正文 第30章

    应是来说教我的。我与云峥的事,如今在外应是传得风风雨雨,对谢府名声的连累,定远甚于从前我与纨绔子弟厮混时。

    尽管谢沉是我的晚辈,但他乃是谢家世代书香的正统继承人,有责任与义务维护谢家名声,自有权利来指责我的行为不端,为此破例走进了他本不愿再踏进半步的棠梨苑。

    我等着谢沉发言责难,然而谢沉未先如我预想,而是先将手中提着的雕漆食盒放在了室内桌上,嗓音微低:“我听下人说,你没有用晚饭。”

    谢沉将食盒盖子打开,将盒内冒着热气的烩虾、荷叶卤、三鲜木樨汤等饭菜一一拿出,摆在桌上,又取出一双干净的乌木箸,放在碧粳饭旁。

    我见谢沉沉默地做着此事,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躁乱,绕走过书案,来到谢沉面前,说道:“有话你就直说吧。”

    谢沉略一静默后,仍是说道:“冬夜冷长,你还是用些晚饭的好,空腹伤身。”

    “若你只是来和我说这些话,那就走吧,我要歇下了”,我冷淡地看着定身不动的谢沉,“我与云峥之事,固然在外传得难听,但你夜晚在我房中滞留不走,若传出府去,会好听吗?”

    我不愿与谢沉再多说其他,我与他之间要说的话,早就说尽了。见谢沉仍是沉默僵身不动,我径就要转身离开,要自往深处寝堂走去。

    将走之际,一封请贴被修长的手递到我身边,是谢沉从袖中取出,他道:“是今日送上门的,门上未敢直接给你,给了管事老周,我下朝回来时,老周将帖子给了我。”

    写着“虞嬿婉亲启”字样的请帖,烫金紫底,四周萦绕着飘逸的银色流云纹样。

    我虽与蒋晟那帮子弟厮混许久,但那帮人约我都只敢私下递话给绿璃,无一人敢光明正大地把请帖往谢府大门送。

    有些事,不上称四两,上称有千斤。私底下如何厮混,都是面子底下的事,就算是被世人茶余饭后闲说几句,也都无妨,不到明面上来,就只是几句流言而已,闹不出大事来。

    这样的事,连蒋晟之流都心里清楚,云峥如何会不知道,他知道,却还光明正大地往谢府送请帖,却还那日黄昏在春醪亭外,当着他舅舅的面、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

    寂静的雪夜里,我心微微颤着,只觉眼前薄薄一片请帖,似有千斤之重,擡不起手去接。我将目光从请帖上移开,几番咬唇,终还是开口轻道:“他……他……”

    谢沉目光望着我道:“据门上说,不是云世子亲来门前,请贴是他的小厮送过来的。”

    略沉顿片刻后,谢沉又缓缓说道:“云世子这几日,应是出不了门。博阳侯震怒,对他动了家法,博阳府祖上为开国名将,府中家法,从军法中来。”

    我心似被人狠揪在手里,猛地往下一拽,一瞬间竟无法呼吸。我暗攥着手,任指甲掐在掌心里,擡眸看向谢沉,目光灼映着灯架上晃动的火焰,“不必再转弯抹角,直接说你真正想说的话,你今夜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

    谢沉却是沉默,他唇微动了动,转开与我对视的眸光,拿着请帖的手臂僵垂在身旁。

    “说啊!”我转走到谢沉面前,几是咄咄逼人,一口气连声道,“说我行为不端,连累了谢家,说我不该招惹云峥,不该与云峥往来,说我是谢家的孀妇,当为谢家守贞,所做作为当符合谢氏门风,说谢家名声最重,说在你心中,谢家名声从来都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轻如鸿毛,都是可以被舍弃的!”

    猛从心中几是咆哮出的一番话,也不知是在为眼前云峥这件事,还是在为其他。一口气骤然间说了许多话后,我像是精神也有一瞬间被抽空,心神震恍,双眸眼花,眼前谢沉身影模模糊糊,似与晃荡斑驳的灯火融化到了一处,碎裂着,坍塌着。

    越发眼花,竟有些站立不住时,我模糊间见谢沉似伸手扶了过来,用力将他推开,自己手扶着桌沿稳住身形。

    室内死寂的静默,我与谢沉未相对亦都无言,早是一潭死水,纵硬掀起些波澜,也是冰冷的绝望,不该如此,倒似是自己难堪。

    我扶着桌角站直身体,望向谢沉,再度要他离开时,忽有急匆匆的步伐在窗外细雪声中来到我的门前,周管家的嗓音,在门外焦急地响起道:“公子,夫人,公主驾到!”

    竟是长乐公主,秦皇后的女儿,帝后的掌上明珠,在这夜深时忽然驾到谢府。

    因长乐公主指名是要见我、与我说话,谢沉在迎接拜见完公主后,就避站在厅中一旁,我在厅内再度向长乐公主恭行大礼,见十五岁的少女公主妆容娇慵、衣裳华美,鬓边斜坠着的宝珠流苏,在灯下光华璀璨,名贵不可言。

    我不知长乐公主为何深夜出宫来此,但想她是秦皇后之女,想我与萧绎一直有书信往来,想事情会否是与萧绎有关,心暗暗揪着,等待着长乐公主说出正题。

    然而长乐公主既不说话,也未在厅内主座上落座,而是背手在厅中漫走,绕着我慢慢走了数圈,将我里外上下都打量了一通后,发出了鄙夷的一声轻哼。

    “不过如此”,长乐公主有意不屑地说着,在厅内一张楠木交椅上坐了,边玩着染红的指甲,边斜斜看着我道:“你可知我今年多少岁了?”

    我道:“公主殿下似乎是十五岁。”

    长乐公主微颔首,“不错,再过几日,就是我的及笄礼。”说着,斜斜看我的目光似有怨恨之意。

    我不明就里,只能在沉默一瞬后,接话道:“贺喜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目中怨恨之意更浓,尽管她极力做轻松状,做一个似已成熟长大的公主,但怨恨的眉眼间,仍不自觉流露出小女孩的着急和委屈。

    “我从记事起就认识云峥,我喜欢他,一直喜欢他,想要他做我的驸马。父皇早私下答应了我的,只要等我及笄,就赐下婚事,可你……你这杀千刀的淫|妇,为何要去招惹他?!为何要坏了他的名声?!”

    原是为云峥而来,我惊怔未语时,一旁的谢沉已嗓音微冷道:“请殿下谨慎言语,勿辱我谢家人。”

    长乐公主目光恨恨地看向谢沉,“这样败化伤风的女子,你留她在谢家败坏名声作甚!当废了她所谓谢夫人的身份,将她赶出谢府去,让她受世人唾骂,你谢家才是清清白白,受人敬仰……”

    “殿下!”谢沉打断长乐公主愤恨言语的的嗓音,已似隐含怒气。

    长乐公主是被帝后宠爱长大的,在皇帝与秦皇后面前,比齐王与越王还要得脸,养成了向来说一不二的骄纵性子,见谢沉一再逆她,心中对我愤恨更甚,竟就拉下脸道:“谢沉,本公主命令你,即刻将她逐出谢家!即刻!”

    “她一日是谢家人,就永是谢家人,谢沉绝不会做出逐她之事”,谢沉虽拱手向长乐公主,但声音已冷沉如铁,“殿下若再如此无礼,微臣只能明日上朝时,将今夜之事奏与陛下。”

    “你!”长乐公主恨且无奈地瞪了谢沉片刻后,转脸向我,神色已近咬牙切齿,“你很得意是不是,这样会玩弄人心,一个两个都被你迷惑了心智!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人人都会被你骗了吗?!你以为云峥会迷恋你一辈子吗?!你以为你能得意到几时?!”

    长乐公主恨恨地骂着,竟就扬起手来,似要狠狠掴我一掌。然在她手在重重地落到我脸上前,就有身影掠挡在我身前,因谢沉身高颀长,长乐公主用力往人脸上甩的手掌,终只是指甲刮擦过谢沉脖颈,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

    长乐公主未想到有此变故,怔在原地时,谢沉再向她拱手沉声道:“夜已深,公主殿下请回吧。”

    望着谢沉严严实实地挡护在我身前,长乐公主恨恨一跺脚后,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身影愤恨地远去在深浓的夜色中。

    我转看向谢沉,见他颈部那道被尖利指甲划过的划痕正泛着细密的血珠,灯下鲜红地触目惊心,忙取出袖中帕子,按在了那道血痕上。

    我是下意识如此做,而谢沉没有避开,他竟是没有避开。我手按着帕子,低首在谢沉身前,仿佛与他是相依的姿势中,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轻道:“把那东西给我吧。”

    谢沉知道我在说什么,沉默地将那道请贴从袖中拿了出来。我将请帖送至厅中烛火前,与谢沉无言地同看着火苗舔蚀请帖,看金字银云寸寸成灰,落在这漫长冰冷的雪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