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魏岚多了大把时间,她没有待在家里,天天呼朋唤友,有时候晚上比邢嘉文还要晚回家,邢嘉文问一句,她就和他吵架,他不问,她也要找个由头去刺他两句,他当她面都只是忍耐,不愿意在她面前失态。
这天魏岚约了朋友逛街,她先到了地方,结果朋友临时有事,说来不了,魏岚只好一个人逛,她过去觉得一个人挺难挨,现在却也发现一个人也有自在,比如说这逛街,她买衣服不爱试,看见合眼缘的只在身上比划一下就能买下来,所以和别人一起的时候,她往往就是那个在试衣间外头帮人拿包的角色,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人家试衣服,乐趣甚少,最后常常等到发困,一个人逛街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魏岚拿起一件衣服走到镜子前面,刚要细看,就从镜子里看到后头走过来一个人,她僵了一瞬,片刻脸上就露出笑来,苏瑜也对她笑。
俩人并排站在镜子前,苏瑜从镜子里看着她,说:“好久不见。”魏岚道:“是。”她也打量着镜子里的苏瑜,态度比起之前,变得十分冷淡。苏瑜也不介意,她看见她手里的衣服,夸了一句,“这件好看。”魏岚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不过不适合你”,苏瑜笑道,“我建议你换一件。”
魏岚看着镜子,说道:“哪里不适合。”
苏瑜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意有所指道:“买衣服不能光凭好不好看,很多看着漂亮的衣服穿到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魏岚道:“也许我买回去并不是拿来穿,只是挂着看。”她一笑,“女人衣柜里总有几件从来不穿的衣服。”
苏瑜微妙地瞟了她一眼,笑道:“这个爱好可不好。”
魏岚点头,“是不好,不过总比抢别人的衣服好。”
苏瑜转个身面对着她,浅笑道:“能被别人抢去,说明他本来就不属于你。”
魏岚看着她道:“可你抢去了吗?”
苏瑜勉力维持着笑脸,说道:“魏岚,我本来以为你起码算是善良,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当年你也是靠着这些手段骗了邢嘉文吗?”
魏岚笑起来。
苏瑜压着怒气,“可惜这次你骗不到他了。”
魏岚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下,渐渐明白过来,她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苏瑜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魏岚没有做声,神情委顿。
苏瑜乘胜道:“我要是你,就再也没有脸赖在他身边,早就放他自由了。”
魏岚盯着她看,突然笑起来,越笑越开怀,苏瑜被她笑得恼了,却碍着人不好发作,只能忍耐地看着她。
魏岚开口道:“你当初要有现在这么不要脸,邢嘉文一定跟你结婚了。”
苏瑜:“你!”
魏岚不紧不慢道:“你忧心他被围城困住,不如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要‘自由’?”
苏瑜道:“他知道了你做的事,怎么可能还会愿意跟你过下去。”
魏岚嗤笑一声,懒得跟她再费口舌,“你去找他,只要他说愿意,我立刻放手,让你俩双宿双飞。”
魏岚说完转身就走,中途又突然停下,回头把衣服往苏瑜身上一扔,她说:“不用你抢,你喜欢我让给你。”
苏瑜气急把衣服挥开,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她扔了个炸弹过来,魏岚一笑,走了出店里。
邢嘉文正在开会,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老陈瞪了他好几眼,他没理他,看了一眼手机,魏岚砸了他的手机,新买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设置,他说了声抱歉,起身走了出去。
“喂,我正开会,等···”他接起来话还没说完,魏岚就道:“我碰见苏瑜了。”
邢嘉文知道魏岚打电话来干嘛了。
“她叫我还你自由”,魏岚话里带笑,“好不好笑,她还说你不可能再和我过下去了。”
邢嘉文道:“我现在有事,等下再打给你好吗?”
魏岚道:“她说的对,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还能和我过下去呢?难道你有绿帽癖?”她大笑起来。
邢嘉文默不作声。
“你说话啊!”魏岚喊。
邢嘉文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干脆走到了走廊的窗口处。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语气平和,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给的难堪。
这次换魏岚沉默,邢嘉文望向外头,发现天上的云是灰色的。
“其实我知道答案”,魏岚道,“因为你对不起我,因为你欠我的。”
邢嘉文看着灰色的云慢慢聚集,笑道:“你说得对,也许就是这样。”
“苏瑜很喜欢你”,魏岚说。
邢嘉文道:“那是她的事,我只喜欢你。”
那头魏岚安静了半天,突然挂了电话。
邢嘉文放下手机,他看看天,猜测一会儿估计要下雨,他又给魏岚发了条信息,提醒她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起来。
魏岚没有回复,邢嘉文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定位,上面她现在就在家里,他笑了笑,转身进了会议室。
会议结束的时候,老陈阴阳怪气地定了个规矩,要求以后开会把手机都设置成静音。
“大家时间宝贵,没空陪着干等。”他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都偷偷看邢嘉文。
郭英婷等人走了,过来和他道:“他最近内分泌失调,你别在意哈。”
邢嘉文道:“没关系,最近魏岚在家,你要是有空就和约她出去逛逛,我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
郭英婷看他这样儿只觉得有点可怜,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道:“好,我会的。”
邢嘉文跟她点点头,笑道:“谢谢你。”
和郭英婷说完话,邢嘉文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老陈最近爱在小事上搞些小动作,弄得人烦,他觉得自己那一拳还是打轻了。
手机又响起来,邢嘉文听着铃声直皱眉,他边提醒自己待会儿记得设置边接起来,他还没开口,那头就说:“是我。”
这个人开场白就这么简短的两个字,大概是很有自信他能听出来她是谁,又像是要彰显他们关系不一般,邢嘉文对这种把戏已经厌烦了,他的确也听出来了,可那只是因为他记性好。
他有心让她失望,便故意道:“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苏瑜”
邢嘉文笑起来,“噢,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邢嘉文发现自己现在很不愿见到苏瑜,大概是因为是从她那里听到了坏消息。
苏瑜道:“我今天碰见魏岚了。”
邢嘉文说:“对,她和我说了。”
苏瑜道:“她说了我叫她放你自由吗。”
邢嘉文道:“说了。”
苏瑜听出来他声音里的笑意,突然信心大增。
“你和她现在怎么样?”她忍着兴奋问。
邢嘉文道:“和以前一样。”
苏瑜不相信似地笑起来,“和以前一样?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做的那些事?”
邢嘉文道:“当然在乎。”
“那你···
“我在乎,所以我才要和她继续过下去。”
苏瑜道:“···原来你这么爱她。”
邢嘉文笑了笑,“是啊,原来我这么爱她。”他抽出支笔,在手里转起来。
苏瑜说:“但她不值得。”
邢嘉文道:“值不值得要由我自己来判断。”
苏瑜安静了半天,说道:“你怪我吗?”
邢嘉文道:“我祝你幸福。”
他说完就静静地听着苏瑜在电话的胡言乱语。
他孜孜不倦的在所有人面前都演着同一套戏,只为了让魏岚今后再也发不出声音。
魏岚本来不想管阳台上那个的衣服,可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她最后还是坐不住,把衣服收了进来。
收完她又生气,衣服已经湿了大半,邢嘉文如果不发那通短信,她根本不会这么较劲,他越叫她做什么,她就越不想做。
等邢嘉文回来,她便把气撒在他身上,邢嘉文一如既往,忍受着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魏岚一个人缩在床角,半夜醒来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邢嘉文不知道什么进来了,最近他一直独自在隔壁房间睡,魏岚没有要求他这么做,不过也没有叫他回来。
他们在一个屋子里分局,除了谩骂彼此之间没有别的交流。
邢嘉文察觉魏岚醒了,放在她腰上的手缓缓向上移,魏岚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温度和抚触还是有记忆。
邢嘉文的人复上来,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她选择的味道,这气味把她带回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多么幸福,仅仅是被他抱着就幸福到要流眼泪,那时候她心口破了一个洞,只有他能填满。
魏岚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疲惫袭来,她几乎就想这么缴械投降,她未尝不知道这样没有意义。
不过片刻她又清醒过来。
魏岚睁开眼,看了邢嘉文一会儿,说道:“你一碰我我就想吐。”
邢嘉文的手停了下里,他抬起头盯着她的脸,说话的嘴唇擦着她的耳朵。
他温柔地问道:“他碰你你也想吐吗?”
魏岚睁大眼,猛地伸手推他,他紧紧扣住她的肩,手心滚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们用最亲密的姿势,说着最恶毒的话。
“滚!你给我滚!”魏岚大喊,脚乱蹬,床咚咚作响。
“你和他用过这个姿势吗?”邢嘉文低声细语,“哪个姿势你最舒服。”
魏岚简直要被他逼疯,到这时候也顾不上羞耻,口不择言道:“我不记得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没心思想这些,每一秒他都让我很快乐!”
邢嘉文松开她,说:“是吗···”
魏岚道:“当然!他比你好一万倍,一千倍,跟他一起的···唔!”
邢嘉文堵住了她的嘴,他的力气像是要把她的嘴唇撕下来,魏岚又痛又憋,差点晕过去。
“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他喃喃自语。
魏岚喘着气,却不肯认输,恶狠狠道:“我偏要说,他···”
邢嘉文又吻上来,魏岚的语不成句,呜呜两声,房间里都是俩人的鼻息。
魏岚被他翻个身,手反剪在身后,她躲不开,又逃不掉,极其磨折人。
她得空就大骂,邢嘉文后头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魏岚早上醒来的时候,邢嘉文已经走了。
她一个人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又把他的衣服从柜子里拖出来剪成几段。
她尚不解气,继续在家里翻找他的东西,决心要砸个精光,忽然从他书房的抽屉里翻出张光碟,她刚要往地上扔,看见壳子的背面上写了个喜字。
魏岚愣了下,慢慢放下手,她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这是他们婚礼当天的录像。
画面里她穿着俗气的红裙,邢嘉文也像个愣头青,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被人闹的领带都散了。
他们俩那时候好像比现在年轻很多。
他们在众人欢呼中拥抱,亲吻。
在台上,司仪问她喜欢新郎什么。
“我喜欢他的全部!”她不知羞地喊,一直对着邢嘉文笑。
台下哄笑,又响起掌声。
“那请问新郎,你喜欢新娘什么呢?”
邢嘉文转头看她,说道:“我也喜欢她的全部。”
司仪打趣道:“你这是抄答案,这样不行,要具体一点。”
画面里的魏岚两眼闪闪地看着他。
邢嘉文笑了笑,道:“我喜欢她的笑。”
“好,那请你保证永远让她拥有此刻的笑容。”
“我保证。”
“新娘,那你也要保证,永远这样对着新郎笑下去。”
“我保证!”
她相信,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话。
可这就是他们幸福的顶点了,之后每况愈下。
魏岚看见,他们许下承诺之后立刻去看对方,对视时笑容灿烂过头,简直在冒傻气。
此刻她蓬头垢面,手里还拿着剪刀,像个疯子,脚边散落着各种碎片,她坐在这一堆狼藉里也跟着笑起来,眼前却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