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若薇脑中飞速运转,将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仔细复盘了一遍。
她笃定除了那夜四阿哥强吻事件,自己并没有任何地方惹怒阴晴不定的四阿哥。
思及于此,她不再心虚,开始苦着脸对苏培盛诉苦。
“苏哥哥请明察,简直是祸从天降,奴婢冤枉啊~”她捏着帕子擦拭眼角,语气故意染着委屈的哭腔。
“年糕啊年糕,你让杂家怎么说你好呢!杂家问你,你送给陈文正的荷包是怎么回事?”
苏培盛见年糕大祸临头都不知自己因何而亡,顿时怒其不争。
“苏哥哥,荷包又不是香囊,我知道香囊代表心有所属,不能随便送,话说回来,我不也送您好几个荷包吗?”
“这理由着实荒谬,难道我对您也有非分之想吗?”年若薇是据理力争之人,即便没理也要争三分,更何况她此时问心无愧。
“哎呦哎呦,杂家是无根的太监,怎么能与陈文正这外男相比?”
“你出自汉军旗,许是入宫之前家里没人教导,你对满人的习俗不了解,这荷包是满人男女定情之物,你送荷包给陈文正是何意啊?”
“还有那荷包上绣着剑,不就是满女绣来表达爱意的花样吗?”
“这是何意?”
年若薇顿觉莫名其妙,她绣的刺绣图案,都是从紫禁城绣房里要来的正经图案,怎么就变成表达爱意了?
苏培盛见年糕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像在敷衍他,于是索性将话摊开说。
“年糕你有所不知,紫禁城绣房里的花样,自然是按照满人的习俗描摹,这荷包上绣箭,代表时常来相见,紫禁城里各宫娘娘们时常给万岁爷送绣箭荷包呢。”
年若薇满眼无奈看着苏培盛,如此简单的荷包,也能被四阿哥牵扯出文字狱,四阿哥本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分明就是在针对她。
只要是她做的荷包,即便她绣条狗,四阿哥也会污蔑她与外男私相授受,她有些气不过四阿哥如此针锋相对,于是忍不住开口争辩。
“苏哥哥说的极有理,可我是汉人,汉人间相互送礼,还需遵照满人的习俗来吗?”
“你小声点!这天下都是满人的天下,况且你如今还身处满人的紫禁城,主子们的喜好大过天,你只是个奴婢而已,还能如何?”
“你敢说你对那陈文正没有旁的心思,问心无愧?今后你别再做荷包了,免得惹麻烦。”
苏培盛看破不点破小年糕的心思,三言两语敲打她之后,趁机将答应四阿哥的差事一起办妥。
年若薇有一瞬间错愕与慌张,她的确问心有愧,担心连累陈文正,瞬时哑口无言。
“苏哥哥,我知错了,您别生气。”她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苏培盛趁热打铁,又来到她的居所,将她做好的荷包统统没收,这才扬长而去。
……
苏培盛带着小年糕做的荷包,回到四阿哥书房赴命,可此时只有若欣姑姑在打扫,四阿哥并未在书房内。
“若欣姑姑,四阿哥这会去哪了?”
“方才柴玉领了个小太监来,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和爷说,小年糕与谁私会,他们要去堆绣山捉奸。”
“绝无可能!”苏培盛斩钉截铁替小年糕辩驳,小年糕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紫禁城,又如何会胆大妄为与人私会,他觉得个中定有阴谋。
“不成,说不定是什么阴谋诡计,不能让人害了小年糕。”苏培盛囔囔道,赶忙放下荷包,拔腿就去找小年糕。
年若薇送走苏培盛之后,就来到小花园里扫落叶。
忽而瞧见苏培盛风驰电掣朝她跑来,她心下一惊,以为四阿哥又要找茬,顿时紧张的握紧手中扫帚。
“哎呦,年糕你在这就好有人密报你与外男私会,你快随杂家去堆绣山找四阿哥和四阿哥说清楚你没和张廷玉私私会哎呦!年糕你等等杂家。”
苏培盛边剧烈喘息,边撒腿跟上小年糕的步伐。
此时年若薇心急如焚,她甚至连手里的扫帚都忘了放下,攥着扫帚跑了一路。
有人向四阿哥密报她和张廷玉在堆绣山私会,代表对方那日她传话之时就被有心人窥视。
对方今日定亲眼目睹张廷玉与宫女打扮的女子私会,而非蓝儿所说的三阿哥与张廷玉私会。
定是蓝儿有所隐瞒,与张廷玉私会之人,其实就是蓝儿自己!
情况紧急,年若薇顾不得思考为何蓝儿要骗她,她必须要让蓝儿有命活着,紫禁城里宫女与外男私会乃死罪!她绝对不能让四阿哥当场抓奸!
此时年若薇恨不得插翅飞到堆绣山救蓝儿于水火。
堆绣山是紫禁城内一座假山,坐落于人烟稀少的钦安殿东北角,紧挨着宫墙腾空而立。
山顶上有一处幽僻的御景亭,此时御景亭幔帐垂落,隐隐约约传出女子低声啜泣与男子温言抚慰之声。
胤禛并未让奴才陪同登上山顶,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亭外。
此时他面色阴郁,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他正准备举剑挑开幔帐,忽而手腕被人攥紧。
胤禛顿时怒不可遏,究竟何人如此放肆,竟敢触碰他的手。
年若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看见四阿哥转身之际竟然目露狠戾,顿时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胤禛忍着恶心,转身要寻那狗东西算账,映入眼帘的竟是年氏泪眼朦胧的脸。
胤禛方才萦绕心间的戾气和暴怒,在这一瞬间偃旗息鼓,只剩下满脸错愕。
即然年氏在他身边,那么亭中与张廷玉私会的女子又是何人?
可不管是谁,胆敢秽乱宫廷者,都需惩戒,胤禛握剑的手,被年氏紧紧抱着,他只能无奈腾出左手去掀开幔帐。
见无法阻拦四阿哥揭破真相,年若薇只能孤注一掷,紧闭双眼主动对四阿哥投怀送抱。
“四阿哥!奴婢有些体己话要与您说,我们可否回您屋里再说?奴婢有些迫不及待,您可否立即与奴婢回去?”
年若薇将吓得惨白的脸,紧紧贴在四阿哥心口,还故意在他胸膛上暧昧亲昵地蹭了几下,就像一只乖顺的猫儿。
“何事?先放开爷再说。”
胤禛知道年氏在提醒幔帐后那对狗男女,此时幔帐后再无声响。
“奴婢知错了,其实奴婢这几日寝食难安,想早些回四阿哥身边伺候。”年若薇咬唇,言不由衷。
见四阿哥无动于衷,她一咬牙,决定加大筹码。
“爷,我们这就回去可好?”
年若薇语气妩媚,伸手在四阿哥心口轻轻摩挲,感觉到他的心曲渐乱,她才将作乱的手,重新环紧他的窄腰。
胤禛岂会不知年氏对他虚情假意,可此时他却心乱如麻,今日是她主动求饶,若错过今日,她又会变成没心没肺之人。
胤禛沉默盯着被幔帐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八角亭,陷入两难境地。
“爷~~”年若薇夹着嗓子,百媚千娇的嘤咛了一声,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嗓子夹得太嗲,冷不丁竟咬着自己的舌尖,顿时疼的惊呼一声。
“走。”
四阿哥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她只觉得腰间被一只温热手掌环抱,霎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二人依偎下山之时,年若薇又假装柔若无骨,整个人紧紧贴在四阿哥怀里,深怕他腾出手,找蓝儿和张廷玉的麻烦。
行至山脚下,眼尖的苏培盛远远就瞧见年糕和四阿哥你侬我侬相依而行,急忙命令奴才们全部背过身去。
年若薇缠着四阿哥来到山脚下,此时苏培盛和几个奴才们都背对着他们。
她故意低声嘤咛一声疼,四阿哥果然放开了桎梏在她腰间许久的手掌。
“没有下一次。”胤禛漠然凝一眼年氏,领着奴才们离开了堆绣山。
“奴婢遵命。”
年若薇满眼感激,曲膝朝着四阿哥离去的背影叩拜,直到四阿哥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息,她才瘫坐在地。
此时她欲哭无泪,为了帮助蓝儿,她别无选择,只能再次以身饲狼。
春雨无情,淅淅沥沥落下,年若薇面如死灰站在假山路口,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倩影翩然走下山。
“年糕,是我对不住你!我知你不喜欢在四阿哥身边伺候,今日你为我委屈求全,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荣宪公主忍不住潸然泪下,今日若非年糕与四弟那小古板周旋,书呆子定凶多吉少。
“今日多谢你的大恩,今后我必百倍千倍报答。”荣宪公主心内百感交集,施施然朝着小年糕俯身行谢礼。
年若薇见蓝儿要跪她,匆忙伸手将蓝儿搀扶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今日若是我深陷囹圄,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那自然不会!”荣宪公主挽着眼前这善良的小宫女,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定要让她早日离开紫禁城这囚笼。
“你若真要谢我,就帮我一起想想办法,我想去给荣宪公主当陪嫁宫女。”
荣宪公主满眼差异看向小年糕:“小年糕你别闹,塞外苦寒,日子过的凄苦,你在紫禁城里至少衣食无忧,无需面对塞外风刀霜剑。”
“我认真的,只要不是在紫禁城,我在哪当差都快活,我去看看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外风光也好。”她很憧憬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快意。
“好!”荣宪一口应下这要求,她是汗阿玛最喜欢的公主,她若开口点名要一个奴婢当陪嫁,相信汗阿玛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走吧,我们去冷宫烤地瓜,好久没吃了,怪嘴馋的。”
“好!”年若薇莞尔一笑,她心里清楚,蓝儿和她都是紫禁城里卑微的奴婢,除非她变成宫妃,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帮她脱离苦海。
她方才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缓和蓝儿紧绷内疚的情绪而已。
二人捡着荒僻的小路往紫禁城走,此时天色渐暗,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在紫禁城上方。
行到拐角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侍卫,但见那侍卫惊呼一声,他手中捧着的木盆,整个朝着年若薇二人倾斜而来。
“小心!”年若薇下意识将身侧的蓝儿推开,只听哗啦啦一声,腥臭的血水伴着恶臭的腐肉,统统倾斜在她身上。
“抱歉抱歉,我初入紫禁城,对这附近的路不熟悉。”
那侍卫满脸歉意,赶忙伸手去擦拭年若薇衣襟裙摆上的血污。
“要不我陪您一身衣衫钱可好?前头拐角处有一口竖井,不若我领您去清洗一番可好?”
那侍卫态度诚恳,倒是让年若薇不好发火。
此时几个路过的宫女频频侧目,不时交头接耳。
“不必了,我回去处理即可。”年若薇见人来人往,担心人言可畏,她匆忙擡手推开侍卫。
“蓝儿,我需立即回去换一身衣衫,我们改日再约。”她无奈的指了指满身的血污。
“好好好,那我们改日再约,你路上小心些,荣妃娘娘快回宫了,她若回来瞧不见我在,定要责罚我,那我先走了。”
此时荣宪公主正心虚的盯着额娘荣妃的步辇渐渐靠近,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宫巷里。
荣宪公主疾步穿梭在宫巷内,迎面走来一队侍卫,她倏然刹住脚步,不对!
紫禁城内的侍卫绝不准单独行动,至少需要三名以上一道轮值。
方才为何只有一个侍卫出现在她和年糕面前?又如何凑巧将喂给神鸦的腐肉泼到小年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