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交流会是一人一位,桌子上统一摆放一瓶水,一个本子,一支笔,右上角放个立牌。
余老在主位,和他同排的是另外两个城市科研院的院长。
后面全是在业界有过出色成绩的博士生研究员,或被评为杰出人物的领导。
气氛严肃正规。
旁听的陈雾坐在角落空位上面,他把盖了活动戳印的本子翻开,拿着中性笔在纸上写动。
大屏幕上的图文不时变换,各大科研院陆续上台发言。
时间在一轮接一轮的侃侃而谈中流逝。会议室嘈杂声此起彼伏,刘瑜作为余老的学生,林科院最年轻的主任,一如既往的得到了关注,不少与她年纪相仿的人来跟她寒暄,这次多了个目的,打听余老带的陌生青年。
“不方便透露。”刘瑜将一头长发理了理,用很便宜的琥珀色大夹子夹好,“以后有可能,我们院里会对外公布的。”
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就离开了座位。
刘瑜去角落找陈雾:“你笔记都记了……”
话声戛然而止。
刘瑜拿起陈雾的本子翻了翻,没有文字,全是林木。
虽然是会上讲过的植物,但是……
刘瑜指责的话在对上陈雾单纯的眼神后就熄了火,她从包里捞出自己的本子:“这是我记的,你拿去看。”
陈雾伸手去接:“谢谢。”
“明后两天是关于林草扶贫的,你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刘瑜略带提醒。
陈雾态度端正:“好吧,我会记的。”
“特征抓得很到位,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什么。”刘瑜再去看他纸上的一棵棵林木,“是有专门学过吗?”她了解他的学业情况,便又说,“我指的是网上的视频教程。”
“没有。”陈雾转了转中性笔,“多看多摸就会了。”
刘瑜赞赏至于感叹:“我读书时期要是掌握得有你一半好,也不会每次赶作业都半死不活。”
陈雾腼腆地抿了抿嘴.
刘瑜看老师在和几个人交谈,外围还有一小波排队的,她就先带着陈雾走了。
“一场听下来,你有没有收获?”刘瑜把挂在脖子上的蓝色证件取下来,随手塞进包里。
陈雾提着帆布袋:“就觉得每个人说的都是对的。”
刘瑜莞尔:“准备好素材写的稿子,怎么可能会有学术上的错误。”
“那也厉害,不怯场不紧张的表达能力是我要学习的。”陈雾挠挠头,“其实我以前买的书很杂乱,主要是中医配方药材之类,家里有人生病医院弄不好了,也没有钱去更大的城市治疗,我就自己想办法……种树种花草对我来说就是吃饭一样简单,挖个坑,填土,浇水就行了,没想过还要学,林业类的我没有看过,最近才开始看,有些很深奥,我理解不了……”
“哪方面的,说给我听听。”刘瑜谦虚道,“也许我能提供点思路。”
陈雾挑了几个困惑的地方。
刘瑜像上级也像知心大姐姐,为他解惑给出指导,适当鼓励。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大楼。
刘瑜提议道:“老师可能还有一会,我们先去附近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他那边忙完了再说。”
“可以的。”陈雾回晏为炽的信息,【开完会了。】
刘瑜在手机上叫了车,叫上陈雾去路边等。
出租车没等到,就被两辆黑车里下来的保镖们给带走了.
新碃一处私人别墅,刘瑜从冰硬的地上醒来,她在中途挣扎过被捂晕了,现在意识不太清楚,手脚也是软的。
“陈雾?”刘瑜边摸阔腿西裤的口袋找手机,边在黑暗中喊着。
啪——
周围瞬间变得明亮。
刘瑜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就看清了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赵家大公子。
他的轮廓眉眼明明长得不错,身高也有,却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手工定制都没办法给他增添气质。
被利欲掏空了。
“赵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瑜坐起来。
“我还想问你呢。”赵大公子弹弹西服袖口,“刘主任,你一次两次拒绝我的邀请,还自称暂时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把我的脸面踩脚底下,现在是什么意思,跟个男的一起。”
刘瑜素淡的脸上露出冷意:“同事而已。”
赵大公子来新碃谈生意,刚从酒局下来,一身的腐烂烟酒气,理智有所减退,也没有平时能忍,他回酒店的路上一听手下汇报说林科院在这边开会,就找过来了。
于是路虎在距离一对交谈中的男女有一小路时停靠路边,落后的黑车领命上前把人掳了。
“同事啊。”赵大公子打开手机,不可一世地打量视频里垂手而立,袖子遮住半只手背的人,“我怎么看着像小白脸。”
转而把头扭向刘瑜:“不会是刘主任养的吧。”
刘瑜羞怒道:“思想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满十八了吗。”赵大公子戏谑,“林科院到外地开交流会可不会把阿猫阿狗带上,不是爬你裙底的小情人是什么。”
他酒精上头言语恶俗:“我说怎么一顿饭都请不到,原来刘主任不喜欢谈婚论嫁,喜欢皮肉买卖。”
刘瑜皮薄脸红起来十分明显,波点衬衫下的心口大幅度起伏,夹头发的夹子掉了,发丝披肩,赵大公子的眼神变得露骨。
“你把无辜的人放了,”刘瑜平复自己,“有事我们慢慢说。”
赵大公子摊手:“放不放还不是看你表现。”
刘瑜垂下眼帘。
“刘主任,我欣赏你的才干,是你的倾慕者之一。”赵大公子叠着腿,腔调轻浮油腻,“正常的交友流程在你身上走不通,那我们就一步到位,都是成年人,我相信你能懂,”
刘瑜整理挡到脸的头发,抬眼的时候,眼神多了几分犀利:“赵家今非昔比,不需要拉上余家吧。”
赵大公子的上位者姿态微变。
赵家易过主,以前的家主是他大伯。
那时赵家在经营上出了问题快败落了,是某位天才设计师带着自己的作品嫁妆进到赵家,才将局面拉了回来。
可惜大伯的能耐配不上越来越好的势头,被弟弟,也就是他父亲夺权了。
大伯最终的结局是太太抑郁而死,他自己带着襁褓里的小婴儿落荒逃出首城。
这么多年过去,赵家几乎成了珠宝业龙头,有那件闻名世界珠宝界的“春之秀”镇守,那么赵家在业内的地位永远无法超越。
赵家跟余家主干道在两个领域,只有少部分副业有交叠,确实不需要合作,可他需要。
女人多的是,要风情的有风情的,要纯白的有纯白的,他为什么盯上刘瑜这个教导主任一样没有情趣的林业员呢。
因为父亲不但陆陆续续开始将他手里的项目分拨给了其他人,还找借口把他往外派。
这是在给私生子铺路。
在焦躁与妒恨之下,赵大公子所剩无几的理性轰然倒塌,他已经跟不能为他创造更多价值的太太离婚了,只等刘瑜填补位置。
余老把刘瑜当女儿对待,刘瑜背后是林科院跟余家。
娶到她,那他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赵大公子手拿皮带盯着刘瑜:“刘主任,你配合一下,我们早点完事,早点去登记。”
刘瑜往后挪动:“没有人会嫁给一个QJ犯。”
赵大公子示意她看墙角的摄像头:“所以我打算拍点照片。”
刘瑜的瞳孔一缩。
赵大公子没有猴急地扑过去,他还坐在沙发里:“我数到十,你衣服要是没脱干净,小白脸的十根手指头就全没了。”
“你疯了。”刘瑜暗地里观察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是我老师的人,不信你可以去查。”
赵大公子皮笑肉不笑:“你让我查我就查?我很闲吗。”
明摆着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要把人睡了。
借着酒劲势在必得。
“十,九……”
恶魔的声音在倒数。
刘瑜的额角渗出冷汗,她朝着沙发上的男人走去,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扣子。
通红的眼睛,发抖的身子,唇上咬出的血,屈辱的表情……几样搭配在一起能激发兽性。
赵大公子徒然站起来,几个大步过去将她扯到沙发上,埋进她的脖子里乱啃。
刘瑜故意往一处方向跑。
衬衫还剩下的几颗扣子劈里啪啦蹦跳在地上。
赵大公子迷了心智,刘瑜抓到早就盯上的东西砸到了他头上,用尽了全身力气。
台灯四分五裂。
刘瑜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喘息着拢了拢衬衫,快速分析自己的处境。
门口有人把守,出不去,她拖着依旧疲软的手脚爬上二楼,从阳台跳了下去.
刘瑜靠强大的毅力走了不知多久,视野里出现了一辆车,她咬着牙冲到了路上。
车上是对男女,他们让刘瑜上了车。刘瑜问他们借手机拨了个号码:“老师,我给你发个信息。”
还在会议室的余老看到信息内容,立即打过去:“你怎么样?”
“我没事。”刘瑜说,“我现在就回去。”
她把手机还给那对男女,听他们好心地问,“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麻烦你们送我去医院。”刘瑜强撑着的那点精力被抽走,昏了过去.
余老跟赵家不打交道,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找了个没人的休息室打给某位:“别怪我没通知你,人在赵家那喝多了脑子犯蠢的老大手上,晚了可能被撕票,你自己看着办!”
气死了,白捡的机会拱手送人。余老心脏病都要犯,他把远在法国出差的儿子骂了一顿。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这个项目那个项目,非要去国外拓展事业,怎么就不能把国内的城市覆盖了!”
余盏莫名其妙被数落,他放下手机,对合作商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笑容:“我们继续。”
同一时间,山林里,几个保镖把人绑在树上,等老板下一个指令。
老板那头估计在忙,还要等上十来分钟。
过了会,保镖里的老大检查陈雾手上的绳子绑得严不严实。
陈雾说:“你口臭很严重。”
尾音刚落,令人恐惧胆颤的气氛骤然怪异起来。
站旁边的保镖们表情要绷不住,他们平时根本不敢提一个字,都是憋着气跟老大说话。现在终于有人说了。
老大脸上五彩纷呈。
陈雾眼镜歪歪地挂在鼻梁上:“你拉臭臭是不是很黏?”
几人异口同声:“大哥,你拉臭臭很黏啊?”
“滚!”
老大用匕首几下划烂绑陈雾的绳子,拽着他往林子里拖。
“你脾虚消化不好,平时针灸吗……这里可能有适合你吃的草药,要不我帮你找找……”
“大哥,老板还没有下指令,人暂时不能灭口啊!”
就在这时,隐约有警笛声传来,飙速接近。
似乎来的人还不少。
保镖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条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老大率先回神:“赶紧撤!”
混乱中夹杂陈雾的小声:“你们把我丢在林子里吧。”
还是被带上了。
从山林开上大道,警车紧追不放。
车里人枪都拿出来了,他们联系不上老板,又甩不掉警车,一下就乱了套。
“他奶奶的,我们最近没干什么啊!”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陈雾脸上。
他们对视一眼,做了决定。
下一刻车急停,陈雾被丢了出去,连同他的帆布袋,刘瑜的小包。
警车不追了.
陈雾在警局录了个口供,警方说接到举报有毒贩在那里交易,他们才派人员过去,恰巧救了他。
警方透露,这起事件牵扯到的重要人物还没下落,需要通过调查才能定性,有需要会联系他。
陈雾被警方送到了他住的那家酒店,余老在一楼大厅背手走动,一见到他就过去敲他板栗子,他吃痛地捂住脑门。
余老气得人都要一蹦三尺高:“就不能快点回来!我肚子都饿扁了还要在这等你,我两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你也不怕折寿!”
陈雾:“……我没有让等的啊。”
余老捶胸口,陈雾赶紧给他顺了顺,被他一把抓住手,“有没有被人打哪儿?”
“没有。”陈雾还要给老人顺顺气。
余老把他的手拨到一边:“行了没事了,别献殷勤,我的家产是要给儿子儿媳的。”
陈雾:“……”他推了推眼镜,“老先生,刘主任回来了吗?”
“没回来我能知道你们出事?”余老瞥他那傻样。
陈雾关心地问道:“那她受伤了吗?”
“自己去看。”余老说了医院的地址跟病房信息,揉着扁扁的肚子往酒店门口走,他走了没多远就回头,“跟上来,请我吃饭。”
“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陈雾开手机。
“什么叫没胃口,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兜里的两铜板。”余老重重地哼道。
陈雾无奈:“好吧,我来了。”.
嘴上说没胃口的陈雾吃掉了一碗面,余老把他丢饭馆,自己遛弯去了。
陈雾按照地址打车去了医院,刘瑜正在跟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的父亲开视频报平安。她在走廊举着手机走给父亲看,证明自己能走能动。
陈雾一过来,刘瑜就朝他跑去,尽管老师已经提前跟她说人安全了,她依旧记挂着。
“真的很抱歉。”刘瑜说,“连累你了。”
陈雾看她很差的气色和脸上的划伤淤青,脖子上的宽丝巾,摇摇头说:“你也是受害者。”
视频里的刘父奇怪道:“小鱼,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刘叔?”陈雾很诧异地凑到刘瑜的手机前。
刘父见到他,激动地大喊:“小陈!”
刘瑜神色古怪:“爸,他就是你在春桂的同事?”
刘父哈哈:“是啊是啊。他就是我之前要介绍给你……”
“晚点说。”刘瑜快速按掉视频,她看着陈雾,有一瞬的尴尬,很快恢复如常,“我住院观察一天。”
陈雾从帆布袋里拿出她的包,递过去说:“像今天这种事,还会有下次吗?”
刘瑜没有去检查包里的东西,心思落在别的事上:“不好说。”
看老师那边会不会为了她,对付赵家了。
刘瑜的目光扫向青年,她一笑,也许余家会对付赵家,不只是为了她.
当晚,陈雾的房间门被敲响了,他放下手上的书去门口:“是刘主任吗?”
没回应。
“老先生?”陈雾又问。
“你男朋友,九月21号的。”门外的人说。
门一下就打开了,陈雾怔怔地看着少年:“阿炽,你怎么来了。”
晏为炽风尘仆仆,他把棒球帽跟口罩都摘下来,露出疲倦的面容:“你应该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
“那你怎么知道的?”陈雾从善如流。
晏为炽捏他耳朵:“我认识余盏,自然认识他父亲,问一问就知道你们的落脚地。”
陈雾咽唾沫:“所以你也知道我白天……你担心我才过来的……”
晏为炽按着他肩膀把他往房里推,腰弯下来,脑袋垂在他肩头:“你怎么总是能牵扯进别人的事情里面。”
陈雾静默半天:“大概就是跑龙套的吧。”
晏为炽闷声笑了起来。
“阿炽,关门。”陈雾碰不到。
“等会儿。”晏为炽维持这样的姿势靠了陈雾片刻,呼吸沉得随时都要睡着。
陈雾乖乖地站着。
“我过于自信了。”晏为炽把手伸进他袖子里,捏住佛珠,低低叹了声,“还是不够,确实不够。”
陈雾听不清:“阿炽,你说什么?”
“我说我脸上的疤有点痒。”晏为炽直起身,关上了门。
陈雾抬头看了看:“长肉了,正常的,你不要抓。”
“那可说不准,真痒起来控制不住。”晏为炽把棒球帽和口罩丢到桌上,“出门还要带书,看几本了?”
陈雾把桌子上乱放的书收起来:“差不多快看完了。”
晏为炽笑笑:“以后要跟着你混了,雾哥。”
陈雾脸一红。
晏为炽盯了他几瞬:“我想洗澡,但是没带衣服,我要怎么做。”
陈雾说:“你穿我的。”.
尺码不合适,里面小,外面也小。
于是晏为炽就在腰上裹了个浴巾,衣物都放进洗衣机了。
陈雾过一会就去看洗衣机。
“你急什么,我里面没穿就能把你吃了?”晏为炽哭笑不得。
陈雾留意洗涤时间剩多少:“你还吃人啊。”
“我不吃人,我吃你。”晏为炽说。
房里的气流隐约被一片燎原之火覆盖。
“叮”
衣物洗好了。
陈雾忙拿出来风干:“阿炽,你的……”
说着就转头,晏为炽刚解开浴巾。
陈雾手里的衣服掉到了地上。
晏为炽:“……”
他迅速背过身去,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操。
后面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阿炽你别紧张,我没有戴眼镜,看不清的。”
晏为炽没回头:“谁他妈紧张,要不你戴上眼镜,我们再来一次,我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样。”
没声音了.
酒店配置够好了,床依然没有家里的大。
陈雾跟晏为炽照例各睡一头。
凌晨不知几点,陈雾迷迷糊糊地发现窗边有明灭火光,他揉着眼睛爬起来:“阿炽,你有心事吗?”
“没有,“晏为炽把烟掐掉,“路上睡过了,现在不困。”
陈雾睡眼惺忪:“那你打会儿游戏。”
“别管我,你睡你的。”晏为炽从窗边回来。
陈雾躺回床上,手拉着被子盖到胸口,他忽然问道:“你明天几点走啊。”
“不走。”晏为炽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陈雾有些惊讶:“没到周末,你不上课了吗?”
“请假了。”晏为炽神色不明,“后天有别的事。”
陈雾没有问是什么事,他被子里的脚伸了伸:“我明后天还要旁听。”
晏为炽沾着烟味的手指隔着被子握住他乱动的脚:“你去就是了,我又不拦着你。”
陈雾说:“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就在酒店等你。”晏为炽漫不经心地啧了声,“你出门前记得给我买根棒棒糖。”
“……”陈雾困顿地说,“不乱跑就好……”
音量弱了下去,睡着了。
晏为炽坐到他身边:“到底是谁乱跑,还管我。”
摸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下巴,把他往怀里抱了抱.
下午旁听,上午陈雾跟晏为炽在新碃逛了逛。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千金。
几个西装男拎着购物袋跟在她身后,她向着晏为炽跑来:“小叔!”
“你侄女啊。”陈雾小声。
晏为炽手上端着碗炒年糕,口中还有一片,他慢慢嚼着:“嗯。”
在晏为炽还是继承人时期,这个侄女是晏家一众里唯一一个敢凑上来找他说话的,就像现在,她天真无邪:“小叔,你回首城以后去过老宅吗?我爹地说没有,你会不会是瞒着大家偷偷去了啊。”
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冷漠。
侄女指指身后给她拎购物袋的下人们:“我无聊出来买东西。”
晏为炽插了片年糕喂到陈雾嘴里:“怎么不叫专卖店送过去。”
侄女的眼珠没往陈雾那儿转,似乎一点都不好奇他们的关系:“那有什么意思,我不喜欢。”
她朝对面挥手:“爹地!”
陈雾转过头望了望:“你二哥啊。”
晏为炽又喂给他一片年糕,他脸颊鼓起来,模糊不清地说,“还没吃完。”
“这么慢。”晏为炽皱眉,“嘴是有多小。”
陈雾拍拍晏为炽的手臂,示意他看已经过来的老人.
晏二爷投身话剧,没有唯利是图的商人气息。他这几十年都在坚持做公益事业,是外界人眼里评分最高的豪门贵族。
晏为炽对他的态度和在机场碰到晏岚风一样。
晏二爷却不像晏岚风那么公式化,他说了几句家常话,一直都是很亲和的笑脸。
晏为炽并没有领情,他拉着陈雾走了。
陈雾嘀咕:“看话剧那次没注意,今天发现他的眼睛很奇怪。”
晏为炽把空了的纸碗扔到垃圾桶里:“眼球是仿生的。”
陈雾震惊不已。
“慈祥的老艺术家。”晏为炽扯扯唇角,剥了个陈雾给他买的棒棒糖吃,“大儿子都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孙子了。”
“那他的孙子叫你什么?”陈雾思索,“小爷爷?”
晏为炽:“……”
陈雾惊叹:“你们家辈分有点乱。”
“辈分乱就乱,跟我们没关系。”晏为炽把棒棒糖吐出来,“不好吃。”
“那你也只能继续吃了。”陈雾说,“我不方便替你吃掉。”
“我不管。”晏为炽作势要扔。
“扔了多浪费啊。”陈雾拉他的手,“你再吃一点,只要再吃一点就好了。”
晏为炽勉为其难:“看在你撒娇的份上。”
陈雾丢下他,自己走了.
晏为炽开着陈雾那辆比亚迪来的新碃,交流会一结束,他就把陈雾带走了。
比亚迪在高速上行驶着,开车的少年好像并不愿意走这趟路程,气压很低,每间的纹路也一直深深的。
陈雾抱着一包零食:“阿炽,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涯海角。“晏为炽说。
陈雾一怔。
“傻子,这也信。”晏为炽揉他头发,“我们去疗养院。”
“见我母亲。”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