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金秋
林科院跟林科大合作助力齐县脱贫攻坚,一支由青年学子组建的队伍踏上了这段行程。
大巴车上没有嘈杂声,大家几乎都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过了三四个小时,晕车的开始出现反应,车里渐渐弥漫起了一股橘子皮的香味混着酸味。
一个男生蹲挤到座椅前面,两只手在地上摸索什么,他刚要把旁边人的脚抬起来,对方就醒了。
“陈雾,你把脚抬一下,我看看你那边。”男生苦哈哈地龇牙,露出自己的隐形牙套,“我上面靠左的骨钉掉了。”
陈雾把拿在手里的眼镜戴上:“戴柯,你不是在睡觉吗,骨钉怎么会掉。”
“不知道。”戴柯摸半天也没摸到骨钉,“完了,800没了。”
“到休息站等车停了再找。”陈雾说。
戴柯抓着前面的椅背坐回去,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陈雾的后背离开座椅,他拽了拽起了点褶子的毛衣:“联系你的主治医生说一下,回去补打就好了。”
“只能这样了。”戴柯用舌头舔了舔没了骨钉以后的小洞,一脸沮丧地叹气,“出门没看黄历,真够倒霉的。”
他忽地扭头,神情紧张:“陈雾。”
陈雾喝着水看他。
“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国外灾难片开头?”戴柯神经兮兮,“一群人开开心心的出去玩,大巴,路越来越破,树越来越多,车里有人突然出了什么小意外,全都符合。”
陈雾咽下嘴里的水:“我们不是出去玩。”
“那是你认为的,你问问车里其他人,有多少当这趟是放风秋游。”戴柯检查身前的安全带,眼里满是蠢跟纯,“我的预感一向很灵,上车前我就感觉骨钉要掉,结果真就掉了。”
陈雾木木的:“你确定不是早就发炎晃动了吗?”
戴柯:“……”
他歪了歪头,有些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所以你带消炎药了没?”
陈雾说:“带了,在行李箱里,到了地方给你。”
“好的好的。”戴柯捂着腮帮子,半长的栗色发丝垂落在他手背上面,“我这周天天熬夜看期刊看上火了,另外三颗骨钉也有点增生。”
“县城应该能看牙,你最好去冲洗一下。”陈雾面朝里侧,“我要接着睡了,你自己玩,别闹到我。”
“那你睡吧。”戴柯半站着扫视整个车厢,同校的跟不同校的都闭着眼睛,他转动视线去看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瘦长树影,捞出脖子里的十字架,双手捧着在胸前划了个十,“阿门。”.
一行人是清早出发的,午后到了目的地。
后半程大巴一直在颠簸抖动,车上人胃里的食物都在飘,很难熬。最先冲下车的拎着袋子干呕,也有没拎袋子的,呕吐物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了。
离得近的身上都沾到了,叫骂吐槽声连成一片。
从个人恩怨到集体矛盾,再进入到两所学校常年谁也不服谁的缠缠绵绵,林科院的跟林科大的要打起来。
陈雾作为林科大此次外出小组的组长,出面调和。
他还有个林科院老院长关门弟子的身份,林科院的组长就给了他面子。
双方这才平息。
说到底还是坐长途大巴累的,有负面情绪了。
陈雾没急着加入拿行李的队伍,他翻着毛衣里的衬衫领子走到不远处打电话:“阿炽,我到齐县了。”
英国那边是晚上,晏为炽昨天才飞回来,这会儿在赶作业。他把笔电推开,脑子里的各种专业名词全部清空,“怎么不跟我视频?”
陈雾说:“我行李还没有拿。”
晏为炽听他那边的噪音,“啧”道:“风是有多大。”
“很大。”陈雾耳边都是呼啸的狂风。
晏为炽没好气:“我叫你带上帽子,你不听。”
“这么大的风,帽子戴了也会被吹掉的。”陈雾的视线跟随一个追着棒球帽跑的女生。
晏为炽服了:“你们早不去晚不去,挑了个好天气。”
“出发前我看这边的天气预报还是晴天,说变就变了。”陈雾头顶是阴沉沉的乌云,“好在我们考察的地方主要是大棚。”
“大鹏那路下个雨不就是稀泥。”晏为炽略低的嗓音里含着烦躁,“靴子是不是没带?”
“没事的,林业局会提供。”陈雾说,“挂了啊。”
晏为炽不满:“才聊几分钟,这就挂了?”
陈雾说:“我是要去拿行李。”
“电话别挂,换蓝牙跟我说话。”晏为炽抓着蓬松的金色卷发,言语中尽是依恋,一如既往的纯粹炙热。
陈雾:“啊……还要说吗,我们今早才开了快两小时的视频。”
手机那头倏然没了声音。
陈雾查看手机,还在通话中,他喊了声:“阿炽?”
晏为炽凉飕飕地开口:“我现在对你没吸引力了是吧。”
陈雾戴上蓝牙,听着他的喘息走到车边,把车肚子里最后一个行李箱拎出来,抽出拉杆拖着走在队伍后面。
晏为炽憋了几十个小时,终于开始算账了:“我回伦敦前一晚抱着你睡的,早上发现你从我怀里出来了。”
陈雾哭笑不得:“我是热的。”
“别给我找借口。”晏为炽轻描淡写,“我不再是十八男高,也不再是纯情处男大生,现在只剩男大生了,我看你是不是……”
陈雾认认真真地说:“阿炽,我很爱你。”
患得患失的晏少爷立即缴械臣服。
过了几瞬,他抛出压在内心快要溢出酸水的委屈:“你每次都没要求again。”
几次主动还是他用在春桂拿到的奖励换来的。
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贪婪,一年前就已经真正的拥抱住了柏拉图主义者,却还是不满足,想感受从黄昏到黎明。
“涨啊。”陈雾那边风大,两个音节近似支离破碎。
晏为炽依旧拼出来了,他在陈雾面前永远都冲动而有热性,看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能把他打回原形,他喝掉大半杯冷水,喉结快速滚动着,严肃道:“男人过了三十质量就直线下滑了,你男朋友能表现的时间不多了,你自己看着办。”
陈雾:“……你才二十一。”
晏为炽不咸不淡道:“确实有不少人追我,国外更开放,我不过是健个身的功夫,就有男的女的邀请我一夜情。”
话题就是硬跳。
陈雾停在宾馆门前:“那你可以跟每一个人说,你有主了。”
晏为炽冷哼:“多麻烦。”
“辛苦了,男朋友。”陈雾说。
晏为炽压制不住地笑出声,笑着笑着面色就阴郁了下去,满打满算也才异地两个月,却是度日如年.
陈雾去前台看了看组员们,点了下名,确定人都在以后,他和林科院的组长一起做登记,给各组的组员分配贴着房号的钥匙。
“你是几号?”戴柯凑过来。
陈雾给他看钥匙。
“我也是305。”戴柯激动地欢呼,他白上衣白裤子,皮肤也白,像小狗,就那种白毛软软的扎小辫子带蝴蝶结的京巴。
陈雾对戴柯说:“你先上去。”
“那行,我去探路。”戴柯把陈雾的行李箱也提走了。
陈雾没坐电梯,径自爬楼:“阿炽,我住三楼,跟戴柯一个房间。”
晏为炽眯眼:“你那个新室友?”
“是呢。”陈雾拐上二楼,“你是不是在写作业。”
“收尾了。”晏为炽鞋子撑着地面把座椅转到书桌另一边,翻了翻桌上的泡面薯片,索然无味地拨开,找出藏在里面的打火机跟烟盒,“我晚饭没吃。“
陈雾说:“你那边现在应该不早了,做点简单的吧。”
晏为炽吸烟:“不想做。”
电话里的人不在他身边,他别说煮饭了,面条都懒得下。
陈雾轻蹙眉心:“那就出去买点吃的。”
晏为炽拨了下百叶窗看外面:“我现在出去买,回来了要跟你视频。”
“信号不好。”陈雾人已经到了三楼,空气里有霉味,他边走边找自己的房间,“开视频会卡。”
“我不管。”晏为炽把打火机磕在桌面上,“全程只有一个糊影子也必须给我开着。”
陈雾轻笑了声:“好吧,等你回来了就开。”.
晏为炽穿梭在湿漉漉的异国他乡,买了份寿司,两杯冰咖啡,一听啤酒,他原路返回,风衣上落满了深色圆点。
下小雨了。
晏为炽咬着烟推开花园的木门,倦散地踏过鹅卵石铺的小路,他抬眼看到门口多了个人,在那接电话,一口流利的德语,隐约清晰的词语能透露出是在谈公务。
“小弟,出门买东西了啊。”晏岚风结束通话,“请五姐进去坐坐?”
晏为炽视若无睹。
晏岚风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我给陈雾带了两本书,专业上的。”
晏为炽扫了她一眼:“五分钟。”
接着就按密码开门进去,换掉脚上的运动鞋,随手把一听啤酒往鞋柜上一丢。
在“嘭”地一声响里,他脱下风衣去挑高的客厅,没打算招呼身后的人。
晏岚风走进小别墅,她把带有水迹的高跟鞋脱下来放门边,就这么穿着丝袜往里走。
能让商界跌破眼镜的行为。
一楼是很温馨的布局,入目的所有物品都是双人的。
拐角处有条木制楼梯通向二楼。
晏岚风没有过多打量年轻人所谓的小家,她关注的是这里的卫生环境。
地板没什么肉眼可见的脏污,东西都收拾得还算不错。
晏岚风坐到棕色布艺沙发上,拢了拢低调商务的连衣裙摆,她把手提包放在腿上,目光平淡地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那吃寿司。
看品相就说明档次一般,他却没有半分不适。
都变了,都还在变。
父亲在寺里参禅不下山,他不过问财团的事,董事会都不参加,除了每个季度的慈善相关。
但他依然掌握着绝对控制权,整个晏氏的经济命脉都在他那双干枯的手上捏着。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
晏氏各方的持股有变化,某些人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收买国外投资机构跟企业手上的股份,加大自己的股权比例,挤入大股东行列。
连她都瞒不过,更何况是寺里那位。
还有,去年优先股持有多了几个以ETNL为首的外资,只拿利润,不涉及其他决策权干涉晏氏运营,因此没有引起多大的排斥。
晏家内乱起始于五年前,终于三年前,以为尘埃落定,结果至今都没定出继承人。
年轻一辈玩的狼人杀她不太懂,她只知道高门世家的规则玩法,每个人都会演,都会装,一个比一个会。
餐桌前冷不防地想起声音,薄凉没有情感温度,“我希望今晚是晏总最后一次来我这里。”
晏岚风罕见的感叹就此终止。她从小弟的一句话里分析出他背后的意思,“陈雾有几重靠山,不会有人动他。”
晏为炽在心里冷笑,聪明的的确不会,就怕蠢的没脑子的。
“我在国内的时候,你找我说晏庭生觉得我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晏氏的声誉,现在我留学了,你又跑来,那我这学留的有意义?”
晏岚风的脸上露出歉意,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沧桑疲态:“五姐只在你这里歇一会。”
晏为炽喝了口冰咖啡,打开一楼西边的玻璃门坐到屋檐下。
在他面前是一条河跟一片草坪,四周邻居没制造什么响动,十分的静谧.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姐弟在国外见上,一定是笑中带泪的。
而晏家的只有疏离和公式化,像是在会议桌上。
晏岚风很有深意,又似是一句自我点评:“我早就在生意场上立足了,也经手过不少轰动商圈的大项目,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能这样,不过如此。”
间隔了一两分钟,她仿佛前言不搭后语道:“小弟,你长大了。”
晏为炽听着细雨刷手机:“晏家什么明星摄影师人民教师的,混迹在各行各业,那才叫长大,我顶多是混日子。”
晏岚风看腕表,很突然地回忆道:“我记得你最后一次出事的时候胳膊腿全断了,浑身都是泥土混着血,苏姨吓坏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自己想过的?”晏为炽回客厅吃剩下的寿司,手臂上有几条抓痕,“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晏岚风不禁摇头,本来他大二就该出国的,没去。
父亲也没新的指示要采取强制手段送他到国外,这件事就搁置了。
硬是拖到了今年才动身。
为什么肯动身,因为这边有个世界前十的农林专业院校跟林科大有学术交流,陈雾已经报名了学院的项目选拔,胜出了就能拿到交换生名额。
雅思,飞过来了解学校,体会学习氛围,接触风土人情,选教授,拿推荐信……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
于是小弟就过来了,他先打理好一切。明年他毕业工作,陈雾来做交换生。
两个同性。
不会有子嗣了。
晏岚风说:“跟我们比,你已经是自由的了。”
晏为炽没给她一个正眼:“那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太多。”
晏岚风头一次和他进行接近开诚布公的对话,便也坦白了些许:“要的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
晏为炽的语调里不见起伏:“那就别要。”
“没得选择。”晏岚风淡声道,“小弟,应该不会有人比你更懂这句话。”
晏为炽似笑非笑:“别跟我感同身受。你丈夫因为你,拿到了几个子公司的管理权了?还有你儿子,玩致幻剂弄出人命,你要是没暂坐在今天这个位子上,能挪用那么大的资源为他善后?”
晏岚风被戳到了隐晦的地方,儿子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打死了三个人,压下来了,痕迹也都处理干净了。她不奇怪小弟会知情。
“我们也付出代价了不是吗。”晏岚风说。
晏为炽笑道:“毁了三个家庭,你们付了什么代价,说给我听听。”
“除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补偿金,也安排受害者的家属们出国定居,谈不上毁。”晏岚风不置可否。
商人计算得失利益,不谈人情冷暖。
“五分钟到了,慢走不送。”晏为炽就差说滚了。
晏岚风没怎么变过坐姿,她还是惯常的纯色系穿着,佩戴珍珠项链,自然迎接岁月的雕刻。
明明不到五十,却像是已经六七十了一样。
这两年飞速衰老。
自从她主事以来没少遭遇袭击,命大才没丧命,女儿更是因为她遭到恶性绑架,心理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在这边治疗。
她没时间特地飞来看望女儿,只能在出差途中过来陪上一会。
而她这个小弟似乎是在流放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不是法学,医学,财经之类的热门专业,而是营养学。将来出来当营养师的走法。
和所有父母砸钱买学历的留学生没有差别。
晏岚风想到这,布满细碎纹路的脸上一闪而过难言之色,她还得感谢父亲对她的信任,给了她打理晏氏这一殊荣。
“小弟,祝你在这边学有所成。”晏岚风起身。
晏为炽扔掉吃一半的寿司,没了胃口.
陈雾发来视频的时候,晏为炽在二楼的卧室洗照片。朝陵公馆有面照片墙,这边也要有。
“阿炽,你作业写完了吗?”陈雾坐在靠窗的床上问。
“会写完。”晏为炽把照片朝向视频,“这张你还记得吧。”
照片上的晏为炽穿了身圣诞老人衣服,偷偷摸摸的往陈雾放在床边的袜子里塞礼物。
被陈雾拍了下来。
“前年拍的。”陈雾点头,“你让我睡前记得放袜子,我就知道你要装圣诞老人给我东西。”
“你这么傻,我不做得明显点,你能知道?”晏为炽换一张,陈雾依旧答出来了。
无论晏为炽换多少张,陈雾都能将平面的照片变得立体起来。
戴柯出去了,陈雾就放松的跟晏为炽视频聊天。
“你那边看着安全性不高,睡前把门锁的拉环拉上。”晏为炽操碎了心。
陈雾打哈欠:“戴柯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就弄。”
晏为炽道:“身上带现金了吧。”
“带了。”陈雾蹭开眼镜,揉了揉眼睛,“阿炽,你好好读书,我会想你的。”
晏为炽:“……”
突然来这招。
“说什么情话,你现在又管不了我。”晏为炽拿起床头的旧日历。
当年那页有好几个纪念日。
第一次被表白,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负距离……
今年的也圈了个日期,异地恋第一天。
晏为炽把日历放回去,他不提晏岚风来过,也没说起那两本书,只和陈雾聊些情爱日常。
陈雾那边有敲门声,戴柯回来了。
“戴柯没带钥匙,我去开门。”陈雾说完就穿上薄拖鞋去门口。
门一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冲向了陈雾,他没有当着戴柯的面表现出来。
戴柯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一身白衣和出门前一样整洁干净,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什么伤口。
陈雾关上门,没多问,只说:“浴室的热水不好调,你要是洗澡就……”
“还有热水啊。”戴柯震惊,“就这小县城的唯一一个宾馆,我以为都是冷水呢。”
他在自己床上的那堆衣物里找了套白色的睡衣,“洗澡去咯。”
很快的,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陈雾把门的拉环拉好就上了床,继续跟晏为炽聊天。
不知过了多久,陈雾那边一黑。
手机不知道砸陈雾哪了,他发出吃痛的声音。
“砸脸上了?”晏为炽皱眉。
“不是,头上。”陈雾摸磕到的地方,人还是迷糊的。
晏为炽把手机拿近些:“脸凑上来,我看看。”
“就一点点疼。”陈雾看一眼隔壁床,鼓了个包,戴柯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了躺下了,他很小声地说,“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比我还累。”晏为炽喝了几口冰咖啡提神,“睡吧。”
陈雾摘掉眼镜弄弄洗得乱翘的头发盖住红印子,他把脸凑过去:“你不要熬夜。”
“尽量。”晏为炽忍不住隔着屏幕摸摸他,“闭眼,睡觉。”
“噢……那晚安……”陈雾关掉了视频。
正式确定关系过了两年,他们仍然是他们.
第二天,林业局的来了几个人,带两个学院的学生去产业大棚。
“组长,我们可以自己逛吗?”有组员来问陈雾。
虽然他是自考上来的,年龄比他们大不少,却没人瞧不起他,找他的麻烦。
性格好,能力强,长得也好,同性缘异性缘齐头并进。
就是有对象了。
无名指上戴了个素圈。
“可以。”陈雾说,“大棚湿度大,你们别把雨衣脱了。”
组员看他镜片模糊了,就给了他两小片东西:“一次性眼镜布。”
“谢谢。”陈雾收口袋里,他穿着长胶靴走在泥泞路上,附近是扎堆的大棚,全是种的树苗。
陈雾查探大棚的时候,首城黑旳拍卖场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买卖。
黑旳是国内最大的拍卖场,幕后老板身份不明,历来都能捂紧卖方跟买方的个人信息。
隐私得到了保障,有钱人自然会过来一掷千金。
拍卖场的大厅有二十多个座位,提供给普通富商或者通过特殊渠道拿到入场票的人,而一到五楼全是包间,越往上,包间的数量越少,也越难定。
黄遇在三楼的其中一个包间里,他来这儿是为了一架古董级的小提琴。
家里老两口让他务必拍到。
黄遇这次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捎上了当年那个拿着炽哥独家找上他的记者,对方就在一楼大厅,和周围身价单位是亿的一伙人坐在一起。
面具一戴,谁都看不出是谁,阶级差距好像都缩小了。
拍卖品陆续登场,黄遇眼皮都没抬,只等小提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屁股又要坐麻了,黄遇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竞拍的物品轮到了药材。
拍卖师见多识广,他的专业素养也高,再稀奇的拍卖品都能平铺直叙的走完流程,这次他的声调竟然直接冲上去了好几个度。
黄遇不关注,他开了把游戏。直到他等复活的间隙瞟了眼大屏幕。
还是那株药材,现在正在播放它的培育过程,长达四年。
从它出生,幼年,青少年,到成年……
黄遇瞪着某张图片,怎么这么眼熟?
脑子里徒然冒出一个画面,他抖着手退出游戏,飞速找到陈雾的号码拨过去:“你在家吗?”
陈雾说:“不在,有事啊?”
黄遇瞪图片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没事。”
电话都忘了挂。
去年他到过炽哥那儿,观景台的那四个饮料瓶,两大两小。
两大的是从春桂带到首城的,两小的是它们的孩子。
这他妈的,黄遇站在屏幕前再三确认,不会错。
真的就是陈雾那乞丐花瓶里的玩意儿。
拍卖场瘦不拉几的一株开始竞拍了,一千万起。
陈雾手里的价值连城。
怀璧其罪。
就当作没看见吧。
惊天动地的大发现,黄遇没个人能分享,他不敢让炽哥知道,不然炽哥肯定担心陈雾的安全。
还是跟昭儿说吧。
黄遇又摇头,不行,暂时咬死了不透风……
那株药材的竞拍价一路狂飙,最终落入了不知谁的口袋。
四楼,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一处包间,恭敬道:“客人,这是您拍下来的7号物品,请您查收。”
女人身穿一件墨绿连衣裙,一头乌黑直发长到腰部,脸上戴着面具,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她抬下巴,身旁的保镖去接。
主仆二人离开拍卖场,女人坐进红色跑车里,没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完全长开了明艳万分的脸庞:“明川,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不是车表之类,是药材,我托人打听了好久一直有在跟进消息,我成功拿到手了,也许能治你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