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洒满月光的石板地面有三道影子,俩大一小。两人掌心里的小手软软绵绵,体温温热,某个瞬间仿佛有道神奇的力量沿着掌心抵达心上。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何之洲或许设想过几年后一家三口手拉手的画面,但绝不是此时此刻这种样子。如此被动,如此措手不及,仿佛是一个不可思议任务硬塞到他手里。
“我去开车。”他从沈熹手里拿过车钥匙,临走前看看沈熹和何宗礼,“你再跟他谈谈。”
何之洲肯定是心情不好了,沈熹猜想他大概可能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埋怨她。何之洲的性格她知道,他讨厌麻烦,不喜欢被动,最无法接受生活计划被打乱。
沈熹低头看向垂头丧气的一宝,这个小麻烦是她找来的。
车停在对面的街上,沈熹拍拍一宝的脑袋,她说点什么好呢。
脑袋被拍打,何宗礼仰头看沈熹,以为沈熹要与自己说话。他眼神闪烁,是怯生生的小模样。
沈熹注意到了何宗礼的小眼神,在派出所时,她真觉得这小坏蛋特别有能耐,那个逻辑清楚坑人到底的气势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孩。此时,她倒换了想法,何宗礼再不一般,也是一个会害怕会不安的小破孩。
沈熹蹲下来:“一宝小朋友。”
何宗礼看着沈熹,眨了眨眼睛,缄默不语。
这小孩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可惜沈熹看不懂。沈熹抓了下头发,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从来没有跟那么的小孩交流超过五句话,她倒是有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他们聚在一起时让她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小孩大概都是有点吵有点闹,因为疼爱他们的人多,多多少少还有点恃宠而骄。但一宝好像不一样,他有点小酷,有点小忧伤。
沈熹轻咳两声:“你真的要跟我们走么?”
他们是不想带他回家么……何宗礼不说话,嘴角撇了两下,仿佛在强忍住某种委屈情绪。
沈熹第一次跟小朋友说话如此尴尬,但她语气也是难得认真:“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你真正的父母是谁,你为什么会从家里出来,但是我和刚刚那个哥哥真不是你的爸爸妈妈,我想你真的是弄认错了。”
真的不是吗?何宗礼小小胸膛微微起伏着,朦胧夜色看不到他快速泛红的眼圈。
沈熹拍拍何宗礼的头:“不过你不要担心,既然我们带你出来了,我们就会帮你。所以你要诚实地告诉我们,你爸爸妈妈是谁,你有他们的手机号码么?”
何宗礼摇了下头。
沈熹:“你没有他们手机号么?”
何宗礼继续摇头,小小的声音里有不确定,忐忑、生涩以及害怕:“我不知道手机号码是什么……”
沈熹头疼了,突然想到他在派出所说的林姑姑,赶紧发问:“你刚刚说的林姑姑呢,她呢?”
林姑姑……
提到林姑姑,“吧嗒”一声,何宗礼小小眼眶还是没有把眼泪收住,不小心滚了一滴下来。他觉得很丢脸,快速伸手将它抹掉。只是眼泪越来越多,他有点来不及抹了。
怎么突然哭了?沈熹也慌了。“不要哭啊……”
沈熹越说,何宗礼哭得越厉害,仿佛压抑太久的害怕全部涌了出来。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亲人了,原来是找错了。
“嘀嘀嘀!”路边的车喇叭响起来,是何之洲把车开了过来。他按下车窗,怪咖小孩何宗礼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旁边是不知所措的沈熹。
沈熹弄哭了他?真有能耐啊。何之洲又按了两下喇叭,提醒他们上车。
沈熹求救地看着何之洲。
何之洲不想搭理,他要静下来整理接下来的麻烦。
何宗礼还是很快让自己停下来不哭,然后他对沈熹道歉了,“对不起……”
沈熹接了一句:“没关系啊。”
何宗礼道歉结束,最后抬眸看了眼沈熹,以及车上的何之洲:“那我走了,告辞……拜拜……”
啊?
沈熹反应不过来了,她抬头看何之洲,何之洲倒是很有耐心的样子,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一只手搭着车窗。就是不下来帮她一把。
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因为这个麻烦是她找的,他就要逼着她自己解决么?
同时,何宗礼已经走了一段路。沈熹站直身体,真要走啊?不行啊!她刚刚还以为一宝小盆友故意吓唬她,结果居然是真的与她告别。
沈熹赶紧追上去,一把抱住就要走远的何宗礼,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总之你先跟着姐姐回去吧。我们之前不是说了么,我们会帮你找家人的……另外再跟你说个秘密,车里的哥哥脾气有点坏,不过不是坏人,你别怕他……”
都上车了,能不能别那么大声说他的坏话。何之洲发动车子,回家。
B市到S市,上高速两个多小时车程。沈熹陪何宗礼坐在后面,何之洲一个人在前面开着车。
何宗礼坐车时小脸绷得厉害,慢慢地竟在沈熹怀里睡去。沈熹像抱闹闹一样将何宗礼抱在怀里,结果她发现一宝小盆友居然比闹闹还要软。
闹闹是她养的一条狗狗,这几天都寄养在小区的宠物店。
——
车停进小区停车位。
何之洲解开安全带,发现后面两人都已经睡过去。夜色沉沉,路灯清雅的光线投进车里,他走下车打开后面车门,伸手轻拍沈熹的脸,声音因为轻听起来十分温柔:“沈熹,醒来了……”
沈熹睁开眼,迷迷糊糊来一句,“到家了啊……”她低头看向腿上的何宗礼,眉头打结,“何大哥,我的腿好像麻了。”
何之洲不为所动,她指指腿上的一宝小盆友:“你快抱起来啊……”
何之洲无奈,伸过手抱起何宗礼。睡着的何宗礼趴在他肩膀,倒是十分紧贴安静。沈熹弯着腿下来,看何之洲僵硬的样子,问了一句:“你没抱过孩子啊。”
何之洲单手锁上车门,噎了沈熹一句:“你还没生,我哪来的小孩抱。”
说起来,何之洲还真没有抱过小孩,不管是一岁,两岁……还是现在肩膀这个不知道几岁的。这个,明明没有多少重的小孩抱在怀里并不轻松,仿佛抱着一个都是奶油的蛋糕在怀里,他讨厌蛋糕的奶油味,担心五颜六色的奶油会沾了他的衣服,但又必须拿着不放手。
回到公寓里,沈熹鞋也不换,先跑到客卧弄出一张可以给一宝睡觉的床。外面传来何之洲的声音:“沈熹,你先出来……”
沈熹走到房间门口:“干嘛。”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呢,她不管了?何之洲看着沈熹问。
沈熹指了指沙发:“你先放客厅沙发呀。”
何之洲望着她,语气命令地十分自然:“你过来放。”
呵呵。沈熹不情愿走过去,想到麻烦是她找来的,还是从何之洲怀里接过一宝。两人相互交手时,沈熹低低说了一句:“亲亲小宝贝,到麻麻这里来。”
沈熹愿意当这个妈,何之洲可不愿意当这个爸,他瞪了沈熹一眼,沈熹无视。她直接抱着一宝转过身,然后慢慢地弯下腰,她要用最温柔的方式把一宝放到沙发里,就像晨露与花瓣亲吻的那样子。结果因为一个不小心,一宝直接被她摔到了沙发上。
妈呀!沈熹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沙发够软,一宝小盆友还没有察觉。沈熹跪在地板上轻轻拍了拍一宝的小身体:“……对不起。“
何之洲拉沈熹起来,蹙着眉头说:“毛手毛脚。”
沈熹哭,顿了顿,反击道:“Youcanyouup.”你行你上啊!
何之洲不说话,转身到客卧处理沈熹还没完成的铺床。
两人异地恋,何之洲是一个人生活,沈熹也是一个人生活。不过铺床这个活,明显何之洲比沈熹更擅长,沈熹是先胡乱塞进去,然后爬到被套里找到四个角。何之洲直接三下五除二,眨眼功夫就塞进了被子。
沈熹抱住何之洲:“何大哥,你真厉害,你是最棒的居家男人。”
何之洲可不稀罕沈熹这个好评,他现在只想快点处理好今天的乱七八糟,好早点抱着女朋友睡觉。
可是,今晚注定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何之洲从沙发抱起一宝时,对刚进卫生间洗澡的沈熹喊:“沈熹,家里体温计你放哪?”
沈熹探出一个头出来,脑袋系着漂亮的小兔子绑发带。“怎么了?”她问。
何之洲指着一宝:“他正在发烧。”
纳尼!
然后又是手忙脚乱的穿衣,沈熹翻箱倒柜地找她上次吃剩下的发烧药,何之洲提醒她:“你的药能给他乱吃么?”
沈熹又开始找酒精,她知道酒精可以降温。
何之洲不同意:“如果他酒精过敏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那怎么办!
何之洲抱起何宗礼,二话不说:“烧得很厉害,上医院。”
沈熹彻底慌了,何之洲比她要镇定许多。他一边将一宝往怀里揽,一边对沈熹吩咐:“你找两床毯子带上,另外衣服也多带两件……”
——
深夜9点,市妇幼儿童医院急匆匆地来了一对年轻的“爸妈”。
急诊医生坐在椅子打量着沈熹脑袋上的兔耳朵,忍不住呵呵了两声:“年轻人夜生活玩点新鲜花样可以理解,但小孩烧成这样才送过来,你们玩得挺high啊!”
“不是的,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啊!沈熹立马摇摇头,然后……她头顶的兔耳朵也跟着可爱地晃了两下。
急诊医生看得更是肝火旺盛,写好病历直接扔过去:“上二楼拿药输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刚开始过来觉得麻烦讨厌,但是之后回忆起来,多么的幸运。
有童鞋说一宝太聪明,这孩子的确挺聪明,但真不是小天才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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