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沉玉几天都没在灵府里出现,昭昭也没感受到他在注意她。
于是她抓住机会,仔细研究了那卷玉简,未免以后玉简存在留下什么祸患,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内容背了下来,直接将它销毁。
看着烧成灰的玉简,不禁想到自己也被烧了好一阵子,掐指算算,有一个月了。
居然都穿书一个月了,昭昭有些恍惚。
她跑到冰屋外,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原,冰川的残垣断壁还未曾修复,可见荆沉玉的神魂并未好转多少。
她竟然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没网没手机呆了一个月。
换做过去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按照荆沉玉的计划,他要炼化她最少九九八十一天,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天,她的时间不多了。
回到冰屋里,趁男主不来,昭昭开始感受那股力量。
她盘膝闭目,雪白的面颊上凝了几分严肃,也不知是不是和荆沉玉在一起久了,这严肃有点他的意思。
找不到感觉。
那力量出现的突然,稍纵即逝,她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感受就有点难。
但昭昭没有灰心,依然认真寻找。
荆沉玉多日不来,今日终于进了灵府,就瞧见昭昭一个心魔在认真“修炼”的样子。
他停在门边静静看着,昭昭感觉到那非常有存在感的目光,一点都不慌,睁开眼徐徐道:“看看这是谁,沉玉仙君来了,真是稀客啊,快里边请。”
她快速下床,乐呵呵地邀请他进来,荆沉玉侧目睨她,再三确定这是他的灵府没错,这是他的心魔没错,不是什么不正经场所。
银靴迟疑一瞬,到底是踩进了冰屋,荆沉玉跟着昭昭坐到冰床边,昭昭垂手立在一旁,并不坐下,保持着安全距离。
今日倒是规矩。但荆沉玉没有出现的这段时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等着接受一切考验。
他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抗拒昭昭的言行,反而显得他怕了或心虚。
他会将她的所有照单全收,天道可鉴,无论何种情况,不管怎样的诱惑,他都能坚守道心。
“仙君。”
心魔开了口,荆沉玉严阵以待,肃穆看她。?
这是什么眼神?干什么?
昭昭脑子冒了个问号。
她还有事儿呢,他坐下来就不动也不说话,还这样看她,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完事儿离开啊?
他不着急,她很着急啊。
“仙君,咱们开始吧?”
昭昭只能自己主动了。
开始,是的,可以开始了。
荆沉玉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昭昭松了口气,他配合那就行了。
回到冰床上盘膝坐下,因为着急而有些匆忙,坐下时扯到了衣带,外衫有些松散。
昭昭叹了口气,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这点不好,全都是系带,系了一条又一条,衣服老是不平整,太不方便了,怀念纽扣拉链松紧带。
她低头整理衣带,这动作却让对面的荆沉玉误以为她在宽衣解带。
他眉如墨画,面如雪玉,白得很透明。
来了。
天道给他的考验。
荆沉玉不自觉攥紧衣袖,本能地想将昭昭丢出去,但想到他的决定,又很快心如止水。
昭昭做什么都可以,他不为所动便好。
他以前的心态不对,是以进展缓慢,百般麻烦。
现在是他度过心魔劫的关键,他要继续下去。
到底是书里难搞到作者都写崩的奇男子,他平静得太快了,看着昭昭的眼神像看死物。
她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可惜,她没有马可以放过来。
昭昭没有宽衣解带,她将衣带系好就擡手说:“开始吧,咱们快点结束,仙君也好快点离开,免得在这里咱们两看相厌,谁都不爽。”
荆沉玉:“……”
“仙君?”昭昭拿手在他眼前晃,“荆沉玉?你想什么呢,行动啊?”
荆沉玉将她的手按下去,看了她一会,左手擡起,熟稔地结了一个复杂的印,地火燃起,毫不留情地推向昭昭。
昭昭躲了躲:“好家伙,虽然催你行动,但你也不用突然烧这么大火啊,之前都比这个小很多的!”
荆沉玉表情不动毫厘,甚至闭上了眼。
地火烧在昭昭身上,昭昭隐忍着疼痛,但今日的地火尤其热烈,烧得她疼到极致,实在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昭昭想用法术中和一下这种疼痛,但她没有师父教,荆沉玉也没给她写了修炼内容的玉简,她只凭对原书的记忆摸不出具体门道,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你停下!”
昭昭忍不下去了,想要冲破地火,荆沉玉眼都没睁,另一手一起结印,地火再次烧了过去。
昭昭眼睛都被火烧红了,她愤怒道:“我们说好循序渐进的,你突然这样,是想食言吗?”
荆沉玉这才睁开了眼,看了她一会,将地火收了回去。
昭昭得以喘息,气直接朝他踹过去:“骗子!”
荆沉玉离开冰床,昭昭追过去:“道貌岸然的大骗子!”
他已经退到冰屋的墙壁旁,退无可退,便伸手抓住了昭昭袭来的手。
“是你要快点结束。”他微微拧眉,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本君应你所求,你却反过来说本君食言。”
昭昭惊呆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昭昭:“……”她半晌道,“算了,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这样算结束了吧?”
荆沉玉摊开手掌感受了一下,一团雪白的灵气聚集在他掌心,昭昭凑过去看,离他未免近了些,原以为会被赶开,但是没有。
她还真把那团灵气的模样看全了,也看到了他如何将灵气纳入体内。
“尚可。”他做出评判,“今日虽时辰短,但较之往常深入了些,是以尚可。”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其实意思两人都明白,就是时间虽然短,但火烧得大了,炼化得深入了一点,所以不会比平常炼化的灵力少太多,还算可以。
但被荆沉玉这样说出来就觉得怪怪的。
昭昭摸摸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哪怕她计划里有一环要把他酱酱酿酿,但……
她瞄了一眼荆沉玉,他可能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被她这么充满深意地看着,迟钝地意识到什么,面色难看地消失了。
他消失了,昭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来是觉得,很难想象荆沉玉这种设定的人会真被谁睡了,二来是想到,一旦她得逞了,他方寸大乱神魂受损走火入魔,她得以逃脱,可她恐怕并不能杀了他。
他是男主,他死了这里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干掉。
他不能死,那就会有好的一天,要是他好了,肯定不会放过她。
罢了,那也不能就这么等死,不会放过再说不会放过的事吧。
对抗男主最好的就是拉来女主,书里女主被作者写崩成了恋爱脑,既然她穿书了,就得帮女鹅好好搞事业,走男主的路,让男主无路可走。
这样一来,昭昭也就不用再怕荆沉玉了。
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昭昭振作起来,回想着荆沉玉方才的动作,想在掌心汇聚灵力,可什么都感觉不到。
曾经那股奇妙的力量怎么都找不回来,任凭昭昭怎么集中精神都不行。
长久集中精神也对自身有所损害,昭昭很快开始头疼。
她不得不停下来,气急败坏地在冰屋里来回踱步。
想来荆沉玉也不会那么轻易暴露什么,肯定是万无一失才会在她面前展示,那她要感知那股力量,和他一起吐纳修炼,和他一起变强,就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什么呢。
昭昭在灵府内苦思冥想,荆沉玉在灵府外看着手中灵力静默着。
明明眼中看的是成团的灵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抓住昭昭手时的画面。
那样举止浪荡言语轻佻的心魔,手却柔弱无骨,软软的一团,像这灵力的光团一样,透露着脆弱无害之感。
荆沉玉半阖长眸,眼睫轻颤,速度有些快。
他周围金色的八卦符文结界,它们不停旋转,从清静咒转到九华真经,从九华真经变成坐忘录,念咒念经,这是他最擅长也最常做的事,总能让他静心凝气,但今日收效甚微。
这就是心魔的力量吗?
别人的心魔也是这般吗?
灵气光团里好像又出现了昭昭最后的神情,带着些揶揄的清浅笑意,荆沉玉倏然松手,灵力散开,他微微抿唇,双手合十结印,闭上眼睛将灵力一点点吐纳吸收。
灵府内,昭昭终于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有感应。
立刻坐下入定,这是昭昭跟荆沉玉学得最好的事,又因着此刻精神集中,不过片刻便入定成功。
仿佛进了一片无尽黑暗的海,海的尽头有一道刺目的白光,光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自己一样,她没着急,知道自己现在最不能的就是着急。
她平静了一下,定睛看着白光,它在扩大,并不需要她靠近,当它笼罩她身上时,自头顶蕴起一股暖意,暖意驱散了体内因炼化残存的痛和艰涩,一点点顺着经脉流淌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昭昭用心感受,神思清明,极为畅快。
舒服了。
入定结束的时候,她分辨不出昼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但明显感觉哪怕没有魔气滋养,她也没之前那么虚弱了。
成功了。
但契机是什么?
难道是需要荆沉玉配合?
他那个时候恐怕也在炼化吐纳。
这可以理解,毕竟作为他的心魔,他们其实能算是一个人,他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他在做什么,她也能感应到。
玉简里说,当她强大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操控他的神智。
昭昭倒没有别的心魔那样志向远大,要摧毁修真界或者杀什么人,这也是她可能与他这样“配合”暂时修练缓解自身的原因。
如果她是真的土著心魔,才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也不会止步于此,那样的她估计会每日想着夺取他身体,操控他神魂,以宿主之强大去毁天灭地,生灵涂炭。
荆沉玉也会全神戒备,还炼化什么呢?那么危险的心魔,他肯定分分钟就干掉了,不会给钻空子机会的。
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昭昭她能屈能伸,所以活得长,机会多。
她也只有活下去一个目的。
离男主远远的,哪怕变不回人,永远得做魔,她也做一个长命百岁的魔。
不对,这里是修真界,百岁等于早死,是长命千万岁才对。
……
此刻的九华剑宗山门道场前正热闹着,此次前来商议夜月眠之事的仙门中人,今日都要到了。
眼下道场上聚集了众多弟子,为首的是善宁长老,这种需要对外交际的活儿一般都是他来,谁叫他能言善辩又爱笑呢?
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是个迎客的好日子,他刚到不多时,天枢阁的人便到了。
作为发现镇魔渊结界松动的源头,天枢阁自然要早些来。
空中落下一架八匹雪白玉马拉着的宝车,车身周围挂着印有天枢阁星宿图案的白绸,宝车前盘膝坐着一名紫衣男弟子,他正一手托另手,竖着食指用法咒御马。
见善宁长老朝这边望来,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善宁长老露出非常职业的笑容,微微颔首道:“许久不见,采衣小友又精进了。”
元采衣收势而下,宝车停稳后玉马化小进了乾坤袋,他擡脚走到善宁长老面前,恭敬施礼道:“见过善宁长老。”
善宁长老笑意真诚了几分:“听说你师尊这次亲自过来了?”
元采衣点头道:“是,师尊就在车上。”
语毕,宝车纱帘飘起,先下来的是一身紫衣的熟人,善宁长老不由一挑眉——江善音,剑君曾经的未婚妻,正是天枢阁大司命的弟子。
今日来的就是天枢阁大司命曲春昼。
江善音无视了善宁长老讳莫如深的表情,回身低声道:“师尊请下车。”
她侧身躲开,宝车的纱帘飘得更高了些,很快,车上下来一位戴着雪色幂篱的紫衣锦袍男子,他个子很高,比旁边的江善音高一个头还多,也高过善宁长老。
善宁仰视他,神情郑重,上前几步说:“大司命。”
曲春昼透过幂篱白色的轻纱扫了扫他,轻轻“嗯”了一声。
善宁挥了挥手:“齐光,你带人在此迎客,为师先送大司命进去。”
齐光应是上前,善宁领着曲春昼进去,江善音走过时,他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她没有表情地回望过来,善宁一笑,再没看她。
无上峰,太素宫,荆沉玉闭死关,并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去。
解决心魔之前,他不会过问任何事。
可这心魔总是出乎常理,连他都难以摸透。
他不允的时候,她什么都想做,他准备接受一切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做了。
每次炼化完,他主动离开,她也不做任何挽留。
她之前可每次都不愿他离开,生怕做不了什么的。
心魔果然飘忽不定不好对付。
不能任由她继续这样下去,直觉告诉他,这样下去会出事。
这日炼化结束,荆沉玉迟迟没有离开。
昭昭却不像往日那样用眼神暗示他:你怎么还不走?
她今天也不太一样,看上去精神很好,连长发都特地梳理过,不像平时满是碎发。
那支芙蓉玉簪戴在她乌黑的发间,似乎比戴在江善音头上时更合衬些。
她在门边等了等,见他的确没有要走的意思,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她每走一步,裙摆下的鞋面便露出来一些,荆沉玉垂下眼眸,恰好能看见她软底的白绣鞋,鞋面上是漂亮的银线芙蓉,在冰屋的光线里像在闪着光。
芙蓉,到处都是芙蓉,他心里微妙的不舒服,再擡眼时,昭昭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突然朝他面上吹了一口气,带着他已经有些熟悉的清甜之味。
荆沉玉紧紧蹙眉,对于她跳脱的行为,他面上只有疑问,没有紧张也没有抗拒,很是平静。
昭昭见此,又吹了浅浅的气,幽幽说道:“脱衣服。”
她语气很轻,可却是命令的语气。
荆沉玉觉得可笑,他是选择接受考验,可不代表他会顺应这种要求。
旁人随口吩咐便宽衣解带,那和娼夫有什么区别。
可哪怕他心明眼亮,奈何手不听使唤,恍惚间竟照做了。
等他回过神,道袍纱衣已经半褪。
他猛地停下,眸色冰冷地望向她,昭昭嘴角笑意加深,得意地摸了摸鼻子。
……
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真的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