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着两人发丝的荷包,是昭昭灰飞烟灭之后,荆沉玉在太素宫找到的。
它被随意丢在角落,丝缎蒙尘。
看见它的时候,那饮酒后昏昏沉沉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记得她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荆沉玉是打算烧了它的,可也许是华倾正好来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但荷包最后好端端地留在了他的储物空间里。
他很少仰视谁,往常在空中战敌的都是他,但现在他两手空空,远离战场,看昭昭一人对付莫家主。
莫家主怎么说也是前辈,比荆沉玉年纪都大,哪怕修为不如他这个天道之子,修炼邪术之后也不容小觑了。
昭昭从生在荆沉玉灵府内到今日,甚至都不到半年,她真能挡得住莫家主吗?
荆沉玉其实不该有这样的担忧,她死之前可是当过他的陪练,与他交手都能游刃有余,何况是莫家主?
昭昭用的每个招式都来自荆沉玉,两人用同一把剑,同一种剑法,甚至连荆沉玉不外传的绝技她都会。
恍惚间,那白色的窈窕身影竟和他自己重叠,那种微妙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他心上好像起了一把火,小小的火苗自小变大,有燎原之势。
莫家主吃惊于昭昭的实力,忍不住讽刺:“你倒是和常人的心魔不太一样,连他的绝技都使得得心应手。”
昭昭懒得理他,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怕是不懂。
“他教你的?身为剑君,受三界拥戴,遵天下礼法,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教自己的心魔如何使用他的绝技?”莫家主眯起了眼,“你甚至还能用他的本命剑……”
“我是他的心魔,其实也就是他本人,我能用般若有什么不对?”昭昭嫌弃道,“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分神罢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儿子之前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全都奉还给你。”
昭昭眼尾发红,她身上至今都还伤痕累累,她也是爱美的姑娘,遍体鳞伤到她自己都不敢脱衣服看看,全都是拜莫家所赐。
“受死吧!”
对做尽了恶事的仇人,昭昭哪怕仍然于杀人有心理障碍,却也不会因这份障碍手软。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怎么选择才是对的,现在手软就是对自己安危的不负责任。
她于沟底持剑掠起,般若在空中勾起淡蓝色的剑光,她是没有剑气的,也没有什么杀意,可剑刃刺过来的时候,莫家主还是由内而外地产生了恐惧。
般若是仙剑,但它主杀戮,配合修杀戮剑道的荆沉玉很契合,配合身为魔的昭昭,也有种奇异的合适。
魔气与剑光融合,本是最极端对立的两种力量汇聚在一起,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莫家主一凛,立刻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是一棵树形的木偶,树藤雕刻得栩栩如生,一根根朝外扩散z
他念出法诀,木偶一点点变大,树藤开始抽动,与此同时,沟底开始震动,从土石中钻出如出一辙的树藤来,数不清的庞大藤枝搅在一起,自四面八方朝昭昭袭去。
荆沉玉的位置也有树藤破土,他银靴轻踩跃起躲开,擡眸望向昭昭,昭昭双手握着剑柄挥出巨大剑光,剑光所到之处,藤枝皆断。
她转了个身,踩着断掉的树藤敏锐地躲过莫家主黑色的冰冷魔气,还有空嘲讽他:“就这??就这??就这水平??不会吧不会吧?”
莫家主气得眼睛发红,他将全部力量注入木偶,木偶变得更大,悬于空中好似寺中大佛。
它重重压下来,周围便也有如此大的木偶压过来,它竟可以幻化成数个。
昭昭往后一看,正对上荆沉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眼神难得没那么冷漠,这就让那双本就勾人的眼睛带了些绮丽的色彩,昭昭一顿,飞身过去,一把将他捞起来。
他们刚走,他之前站的地面就裂开了,树藤窜出,再晚一秒荆沉玉怕是会被一穿为二。
带着他上升的时候,昭昭不无遗憾地想,如果莫家主换个时间动手,等她和荆沉玉解除绑定就好了,那样大家应该都能得偿所愿。
“父亲。”嘈杂中传来莫孤烟的声音,“三头蛟已经被独幽他们除掉了!夜月眠在到处找那魔族女子,独幽随他一起,就快寻到您在的地方了!”
救兵快到了?
“是吗?”莫家主阴鸷,“那么,该进入正题了。”
昭昭的腰突然被人揽住,她侧目去看,荆沉玉拧眉盯着莫家主的方向:“他方才未尽全力。”
“不愧是剑君,真是好眼力,比你那眼皮浅的心魔强上许多。”莫家主掠下来,双手朝虚空一抓,“玩够了也该结束了,可惜了君上年少成名的一身无双修为。”
荆沉玉冰冷无情道:“废话少说,出手便是。”
他将昭昭拉到身后,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他要剑。
可昭昭没给。
“他看不起我。”昭昭上前几步,“荆沉玉,他看不起我!”
荆沉玉怔了怔。
“你能忍我都不能忍啊!”昭昭红着眼睛说,“法宝都被我砍报废了,居然还看不起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你就在这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昭昭挥剑而上,莫家主却不是打算硬碰硬,他双手汇聚两团星河般的灵力,兴奋说道:“此法阵唤镜花水月,乃是从一上古大魔的墓中习得,能让人陷入最深的恐惧,荆沉玉,还有你这心魔,你们的恐惧是什么呢?”
巨大的威压袭来,昭昭在前,荆沉玉在后,她是最先接触到那星河光团的。
她其实有在躲,但这沟底总共那么大,还有木偶在不断挤压空间,莫家主又不准她往上去,她再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刚接触到光团的时候,昭昭理智还在,还在想,这上古大魔的墓肯定是莫家主吞噬哪个大魔时得知的。
所谓的镜花水月,在原书里他并未用过,可能也用过,但没影响到荆沉玉?
反正依稀记得除莫家时的文字描写里,荆沉玉并未产生任何幻觉,没有任何恐惧。
那现在呢?
她精神恍惚一瞬,眼前画面忽然就变了。
太素宫。
下了好大雪的太素宫。
她回到了太素宫,昭昭握着般若,看着那熟悉的一重一重白色轻纱,还有轻纱后的床榻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回到了那天夜里。
荆沉玉上身赤着,周围散落着他和她的衣裳,他们的衣裳纠缠在一起,人也是一样。
昭昭躺着,面色绯红失神地凝着他,有种情难自控的沉醉和妩媚。
该死。
昭昭握剑的力气变得极大,她这次看清了荆沉玉是如何动手的。他翻身在上,双手按住了她的手,长颈扬起,眼睛闭着,神情沉浸,似乎什么杀意都没有,正要与她一起攀升,可般若分明在他背后飞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
可她那时候……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昭昭清晰地回忆起两人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她瞪大眼睛望着般若刺向她的心口,险些握不住手中真实存在的剑。
心口冰冷的窟窿好像又回来了,她低头按住,周围满是莫家主阴冷的笑声。
他好像也看得见这幻境,对幻境里的内容感到万分惊讶和愉悦。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收获。”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不知道在哪里,昭昭垂下眼眸,似乎深陷被一剑穿心的恐惧之中。
“心魔,你是这样被除掉的?他是在这之后进阶的?”莫家主似乎靠近了一些,“你不恨他吗?他如此对待你你还要护着他?你该有些骨气,与他同归于尽不好吗?只要你服从我,让我吞噬你,我就帮你杀了他,将他的魂魄烧毁,让他永不超生,如何啊?”
昭昭没动,她身子颤抖,好像怕极了。
“不要怕,把自己交给我,我会帮你报仇的,你的死会很有价值。”
肩膀搭上一只冰冷的手,昭昭突然擡起头,脸上分明一派镇定。
“以为搞个现场版我就会吓死?”昭昭转身刺过去,“我可不怕,倒是不知道你怕不怕,你也来尝尝被般若一剑穿心的滋味好了。”
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昭昭一确定莫家主的位置便将般若刺了过去,早就习惯除魔的仙剑准确地找到对方的心脏,毫不留情地贯穿。
莫家主:“……”
他是来补刀的,只差一下他就能吞噬昭昭,除掉荆沉玉,再干掉独幽那些人,统领天下了。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莫家主喷出一口黑血,他脸上冒出奇怪的黑色魔纹,要是夜月眠在,就会知道这是一种献祭咒术,极为邪门,哪怕是身为魔尊的他也没想过要用。
莫家主不甘心,准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却败在一个心魔之手。
前功尽弃!前功尽弃!那也不能让她好过!
莫家主由镜花水月中献祭自己,化作昭昭另一种恐惧——
一条黑色的,巨大的,鳞片密集的蛇。
蛇为竖瞳,黑蛇血红的竖瞳盯着昭昭,昭昭方才其实就有怕,只是清醒过来了,可现在……
不行。不能怕。
她得克服本能,在无方城那么多蛇她不也过来了吗,现在就一只,虽然……大了点,但是,没事的昭昭,你可以的。
昭昭冷静下来,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用神识往后搜寻荆沉玉的所在,却见他闭着眼眸靠在一处墙上,眉头紧锁,汗如雨下。
他也在镜花水月里。
可昭昭都能克服的恐惧,他怎么到现在还沉陷其中?
这不应该的,这不可能啊,一定是出了别的问题。
昭昭飞身过去将荆沉玉拉起来,他闭着眼睛,苍白英俊的脸上萦绕着复杂的哀怆之色。
“荆沉玉你醒醒,你不是最能打吗?你别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拖后腿的啊。”昭昭服了,“你把护着三界的气势拿出来啊,我不属于你的三界你就拉胯了吗?”
荆沉玉没什么反应,眉头还越皱越紧。
昭昭哪里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先放他在这里去对付那黑蛇,它已经过来了!
刚才莫孤烟给莫家主传音,说夜月眠在找过来,那怎么还没到?她真是度秒如年。
荆沉玉跌靠在墙边,紧闭的双眸慢慢睁开,一点点看清了昭昭,还有她面前那巨大的是她几十倍的黑蛇。
现在当事人的心情就是糟糕。
非常糟糕。
知道自己不能怕,可本能还在作祟,昭昭握剑的手都开始抖了。
她咬着下唇,在黑蛇吐着信子过来的时候扬起剑,在黑蛇张开大嘴要吞她的时候一点点把剑擡得更高,在——
面前一暗,有人挡在了前面,般若脱手,回到他手中,是荆沉玉。
“你……”他好了?
荆沉玉转过头来,泼墨写意的冷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时声线低沉,沙哑而压抑。
“你怕蛇。”
……
……
他还记得这个。
他挡在前面,说她怕蛇。
……他怎么回事啊。
额头还都是方才的冷汗,荆沉玉唇瓣都因隐忍而咬破了,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他在镜花水月里看到了什么?他真的也有害怕的事情吗?
他肯定不会自己说,只丢下一句话便去对付那黑蛇。
昭昭站在那看他将般若送进蛇口,人也跟着飞进去,心悬了一下又很快放下。
悬什么悬,这有什么可悬的,一起打了一架还真差点把他当双排队友了,方才镜花水月里的幻境历历在目,狗男人那个时候居然还能分神去人剑合一,是不是也代表般若穿过她心脏,他也能有感觉?
上下两开花,太变态了,剑修太变态了。
昭昭脸白了白,那边荆沉玉已经在收尾了。
这黑蛇其实很难对付,但荆沉玉现在更难对付,那蛇好像被他当成了什么出气的东西,明明十分强悍却毫无还手之力。
剑君之怒,万物无存。
原书里的八个字很好地形容了眼前这一幕。
黑蛇痛苦的哀嚎响彻沟底,荆沉玉从黑蛇口中出来,般若将黑蛇刺得七零八碎,他一手张开,般若回归,他另一手化出绣着芙蓉的丝帕,轻轻擦拭着剑刃。
他太过从容不迫,任凭身后黑蛇扭曲挣扎搅动地沟,他连半丝眼风都没动。
昭昭看着那蛇,不免有点悲从中来。
于荆沉玉而言,她和那蛇其实没两样,蛇死了,莫家主也就彻底没了,莫家失了莫家主这个最强战力,还没了三头蛟,就只剩下莫孤烟为首的一些修士,好对付得多。
这也就代表昭昭再一次离死期不远了。
“你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问话,荆沉玉已经回到了她身边,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往上沟岸飞去,昭昭没反抗,只是低头看着他牵着她的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如玉雅致,每一寸都泛着温润光泽,因着是修士,哪怕常年握剑手上也没有茧子,是漂亮得不似杀神的手。
“没看什么。”
回到地面,昭昭要挣开他,可他紧紧握着她,怎么都不松开。
昭昭刚要开口,荆沉玉便拧眉道:“不想死就别动。”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裂开,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无数光影朝外飞去,那是……莫家人!
他们要跑!
荆沉玉捏了张传音符,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拦下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走。”
传音符烧毁,不多时,金色的佛光在天空的洞口处亮起,如金钟罩一般的光罩将人全部罩住,正是要逃走的莫家人。
莫孤烟在其中,充满恨意地看着罩住他们的独幽大师:“真的不放我们走?你们佛修不都是慈悲为怀吗?”
“莫二公子一看便贼心未死,想来你这般病入膏肓之人也难以度化,还是不要放到外面去惹是生非了。”
独幽大师也受了点伤,是对付三头蛟留下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巅峰佛修的威压,让金光罩中的莫家弟子一个个喘不上气来。
莫孤烟冷笑道:“你们不给我活路,那咱们就全都别活了。”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墨绿色的宝石,顷刻间捏碎,天空的洞口瞬间闭合消失,整个空间再次开始摇晃,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剧烈。
“全都给莫家陪葬吧!!”莫孤烟疯魔道。
昭昭一急:“糟了,他是不是把空间给闭死了?!”
夜月眠从不知道哪个次元跳出来,黑着脸说:“一个个竟会添乱,那秃驴再多拖住莫二片刻,本座就能把空间固定住了!”
昭昭见了他就想过去,想把荆沉玉甩开,可晃动的空间没给机会,裂隙再变大,火海和刀山都在扩散,数不清的长刀开始往这边袭来,流淌着的炽烈火焰不断往昭昭身上烧。
荆沉玉快速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跃起,般若再现,剑刃变得极其宽大,足够两人稳稳站立。
其他人也效仿他用法器暂时安身,金盼儿站在独幽大师的钵里擡头往外看,只能看到被火烧红的天空。
夜月眠踩着朔月轮,一次次躲开掉下来的刀子。
至于昭昭,她靠在荆沉玉怀里,清晰感觉到他身子的战栗。
“你是不是不行了?”她迟疑地问。
荆沉玉的确是有点不行了。
但若承认,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对付那黑蛇求的是速战速决,将仅存的灵力都耗尽了,现在还要维持般若,实在勉强。
昭昭察觉,反身过来说:“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吃过什么?”
吃完那个她后面就好了许多,伤口也都在愈合。
荆沉玉扫了她一眼,以为她还想吃,本不该给她,她是他的心魔,宿主都如此虚弱了,心魔再强……恐怕他要被她操控。
可手不知怎的,就是不听使唤。
反应过来,那丹药已经在掌心,昭昭毫不犹豫地拿走了。
荆沉玉僵了僵,握手成拳。
下一息,昭昭捏着丹药的手指停在唇边。
荆沉玉一怔,擡眸看她。
“吃啊,不吃等掉下去摔死吗?”昭昭烦躁,“你这剑我来御它估计不肯吧?之前是非常时期它勉强听话,现在肯定不会了。”
般若嗡嗡一声,像在肯定她的说法。
可荆沉玉却别开了头。
“不必。”他固执道,“此丹药是拿来救人的,并非为我自己准备。”
“可你现在这德性,还不能吃一个吗?”昭昭对他莫名其妙的规矩感到匪夷所思。
荆沉玉望向她,四目相对一字一顿:“你为何要我吃,我若掉下去还有夜月眠,他会接住你。”
夜月眠正在玩“是男人就不要被刀砸到”的游戏,他正兴起,挑着眉说:“对,随他摔,本座一定接得住你。”
刚说完他就被打脸,有刀擦着他脸颊过去,留下重重血痕,他尴尬地背过身,朝远一点的地方躲去。
昭昭也变了变脸色,却是荆沉玉那句话。
她将丹药收回手塞进自己嘴里:“爱吃不吃。”
“昭昭。”
他在唤她,昭昭不理。
“你为何要我吃。”
他又在问了,真烦。
昭昭不耐道:“当然是怕你掉下摔死害我一起死了,我们还没割裂关系呢。”
荆沉玉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地面道:“不会摔死。”
昭昭看他:“哦,那你什么意思,要不要我现在在般若上跳个舞,把你抖下去摔摔看?”
……
只是想不明白,有很多时候,她像是个处心积虑的魔。
可也有些时候,她又那么不像。
“说起来,你要是现在还有闲心聊这些,我倒有几个问题问你。”昭昭忽然凑近,看着他的眼睛不准他躲,“荆沉玉,你在镜花水月里看到了什么?”
荆沉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昭昭若有所思,直起身慢慢道:“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还有一个问题……从你第一次带我去万禄阁吸收恶念到我后来复活,那么久过去了,我现在……”
她露出之前的伤口给他看:“我还有血呢。”
荆沉玉淡色的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谁的欲望维持了我的肉身?在无方城我明明耗尽了血肉,但后面又渐渐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昭昭的身影忽然模糊起来,荆沉玉只觉脑子和剑一起在晃。
“是你。”昭昭万分确定,“荆沉玉,你这里出问题了。”
她的指腹落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得极其缓慢。
“早在那个时候你这里就出问题了。”
“我没有。”荆沉玉立刻否认,可很快,他脸色猛地一变。
“现在,让我试试看,你的身体。”
昭昭不见了。
说话的是荆沉玉。
他唇瓣开合,声音还是冷冷清清不容侵犯,模样还是孤高冷峻的无上剑君,可眼睛里,淡蓝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含着一抹浅色的瞳仁。
昭昭的瞳仁颜色就偏浅。
灵台紫府之中,荆沉玉神魂跌倒在冰川里,鹅毛大雪簌簌落下,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你胆敢如此……”
荆沉玉脸白得毫无血色。
昭昭从容地控制着这具身体,使劲踩住晃动的般若,学着他的模样冷冰冰道:“我怎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你该感谢我动作没那么快,暂时还与你捆绑在一起,要不然我现在就横剑自刎。”
荆沉玉在灵府中抿唇不语,眉心一点朱砂痣几乎滴下血来。
“不过虽然不能自刎,我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昭昭躲开掉下来的刀,先行御剑朝安全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在他的空间里翻,“我找点凉快的衣服穿一下。”
荆沉玉耳根绯红,眼睛也是红的,他气得身子摇晃,倒在灵府的雪堆里。
外面,昭昭忽然“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荆沉玉与她共用一双眼睛,他看见,她取出了……那个荷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两人结发的荷包在她手中。
操控着他身体的昭昭想起这是什么,嘴唇一弯,笑得颠倒众生。
金盼儿跟着独幽过来,她方才和独幽一起在钵里,钵和碗差不多,周围视线遮挡,他们专心躲避刀山火海的侵袭,根本没法分神识去看荆沉玉那发生了什么。
所以现在,见荆沉玉一人御剑,根本不知道操控身体的已经变成了昭昭。
这还是金盼儿第一次看“荆沉玉”笑,他不笑的时候已经很好看了,现在笑起来,嘴角带着血迹,长发散乱,面色雪白,那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真是叫人……
叫人想师兄。
师兄要是在就好了,金盼儿黯然神伤,她想她男人了。
独幽大师踏火而来,他是佛修,对魔气最为敏锐,昭昭怕被发现,便给荆沉玉传心音。
“他能看出来是我吗?”不等他回答她便说,“他最好是看不出来,如果他能看出来,我马上给他跪下。”
荆沉玉:“……???”
“反正不是我的身体,跪下就是你跪的,你要是怕丢人,就想办法让他别看出来。”
荆沉玉:“……”
他从雪堆里爬起来,抹去脸上的雪,良久才压抑地说:“你不要再笑得那么……做作,他便看不出来。”
原本想说春心荡漾的。
可荆沉玉实在是,说不出口。
自己的脸笑成那样,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昭昭还是不放过他。
“荆沉玉,你现在那么虚弱,我不再刺激你一下让你抢不回身体,简直对不起我的身份。”
所以……
“你还留着这个荷包,呀,还有这张纸??啧,剑君,仙君,君上,你不会是……”
“爱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