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样下去。
红蓼挣了挣谢沾衣的手,意料之中地没有挣开。
谢沾衣腾出一只手好像在传达什么指令,红蓼生怕他是觉得那只狐妖死了,看不到好戏了,打算再寻一只过来。
不能让他把指令发出去,红蓼手被控制着,就只能用身体去阻挡他。
她倾身过去,再次咬住了他的手,谢沾衣顿了一下,视线隔着黑纱投射在她脸上,她眼眸半阖,呼吸凌乱地咬着他的手指,其中力道可以忽略不计,比起咬着,更像含着。
气氛越来越诡异了,谢沾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生来面目残缺,从不以真容示人,成了冥皇之后更是连自己都许久没照过镜子,一时甚至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对丑陋深有体会的人,总是会对美丽更为敏锐。
要他说,这青丘之中臣服于冥界的狐妖里,一个都没红蓼漂亮。
就连旁人眼中艳压六界的青丘大长老也没有这样的韵味。
云步虚这个人事事都要争个第一,“他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滤镜,将红蓼照耀得越发璀璨动人。
美丽的东西会让他非常具有摧毁欲。
本来只是抓来拿捏云步虚,博取更多利益,并无太多想法。
可是现在——
谢沾衣粗鲁地捏住红蓼的下巴,她被迫张开嘴,温热的潮湿离开他冰冷而无生命感的手,竟让他有些不习惯。
被她咬着和靠近的时候,他有短暂的瞬息回忆起了还作为人活着的时候。
无尽的死亡气息淹没了红蓼,谢沾衣的黑色越靠越近,他的面纱擦着她的鼻尖唇瓣过去,红蓼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他的女人。”他突然玩味地说,“若是又做了我的女人,岂不比折辱他本人更让他难堪。”
“云步虚那样自负的人,一定接受不了这种事。”
谢沾衣似乎给自己的想法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他松开红蓼被反剪的双手,她心里一松,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整个身子好像还在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他三感被封,还中了孤精心准备的药物,现在自顾不暇。这里又距道圣宫千里之外,没有其他危险,倒是不必急着离开。”他的手来到红蓼的衣带旁边,“就在这里好了。”
红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谢沾衣一把扯开她的衣带,看到她抗拒惊恐的眼神,心底的暴虐幽暗丛生。
“这样美丽。”他叹息着说,“这样美丽……毁掉的话,一定更美。”
他手指化骨,冰冷地贴在红蓼的腰侧,她的腰纤细,细腻,不堪一握,与他的指骨有着天差地别的手感,不管是成冥之前还是之后,谢沾衣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东西。
久远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幼时特别想吃的白馒头才有这样的手感。
想起那个时候,谢沾衣的气息越发危险,他已经完全不管地面上有谁了,他把红蓼压在土壁上,红蓼的手抵在他胸膛,看似在反抗,更像是抚摸。
她温暖柔软的手指擦着胸膛过去,他神魂都跟着怪异地震颤。
这是云步虚的的女人,这只美丽无双的狐妖,她眼神迷乱,好像也有些情陷其中,她的手在——
“去死吧你!!!”
在谢沾衣防备终于有了一丝丝松动时,红蓼一改迷蒙神色,整个人化为巨大的九尾白狐,将狭窄的地道撑裂,全力踩下一脚,把谢沾衣踹向冥河。
傻了吧!她还有这一手!
红蓼将被骨化的尾巴染了灵力甩到谢沾衣身上,被不断下坠的谢沾衣抓住一瞬,很快就挣开。
这次挣开得这么顺利,是因为红蓼用了在天狐秘术里看到的绝技。
她其实还没把秘术全册参透,她还是太懒太爱玩了,只看了百分之六十,就这百分之六十也没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没关系,这其中有一自保的绝技,她看的时候就觉得不错,记得尤为认真。
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她要将半身修为归于四爪和九尾之上,不成功便成仁。
白狐眼眸赤红,巨大化的身体将谢沾衣衬得仿佛蝼蚁,她骨化的尾巴上泛着红光,一次又一次甩向对方,是他自己骨化了这条尾巴,就由他自己来承受伤害!
九尾天狐确实不容小觑,青丘可以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红蓼还是太稚嫩,平日里不够好学,哪怕因出其不意占了上风,也很快被谢沾衣打了回来,巨大的身体摔在地面上,冒气沉沉烟雾。
这样大的动静,云步虚被封闭三感也能意识到。
他没躲开,反而迎了上去。
红蓼看见他,立刻将他挡在巨大的身子之后,她毛绒绒的毛发碰触到他的脸颊,云步虚稍稍躲开,试图绕到她前面自己上,但发现她真的好大一只……
他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到底还是行动不便。
他也无法百分百确定挡在自己前面的是谁。
这或许又是谢沾衣从何处找来迷惑他的狐妖,两人正做戏给他看。
冥界阴毒手段极多,谢沾衣甚至可能还带着红蓼在附近看着,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她面前犯下这种错误。
红蓼注意到他的分寸感,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
他还不敢认她。
倒也没关系,毕竟之前才发生过别的狐貍假冒她这件事。
红蓼只严丝合缝地把他护在身后,不给谢沾衣任何伤害他的机会,但其实谢沾衣从没想过可以就这样杀了云步虚。
云步虚体内可是继承了所有天之主的血脉,这么好杀的话早就死了。
上次白婴和束云壑和他一战他去都没去,正是知道这样没用。
要杀云步虚,得先想办法崩坏他的心理防线,击碎他的元神,最后才是肉身。
肉身毁灭之后还有天之主的血脉,摧毁血脉仍是件难事。
他现在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完成第一步,摧毁他的心理防线。这就是他今日的计划。
理智将一切都分析得很好,可看着红蓼这样不顾己身义无反顾地挡在对方面前,谢沾衣就觉得很不顺眼。
凭什么。
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妖族,也愿意为他冒险,无畏生死。
从来没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这么做,他身边的人不是弃他如蔽履,便是琢磨着如何能杀了他得到他的位置和血脉。
云步虚他凭什么?
就凭他长得好看?
谢沾衣细细打量云步虚汗湿的面颊……他确实生得好,和天之主那个无情无爱的怪物一样俊美不凡,天下无双。
肤浅。
当真是肤浅。
谢沾衣怒火中烧,再不手软,极尽所能击败红蓼。
红蓼浑身是血,一次次倒下,却从未将云步虚的身影露出半分。
云步虚察觉到了什么,冷静地利用地面的震动一点点确定谢沾衣的位置。
“你为了他还真是不怕死。”谢沾衣悬于月下,“既然你对他有如此深情厚谊,那孤就成全你好了。”
“孤就让你死得其所,且看看你死后,他又能惦念你多久。”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
对谢沾衣来说,人死了才为他掌控全部。
红蓼尽可去死,她死之后的魂魄他会亲自收殓。
他会把她制成冥鬼,拿来对付云步虚,就看云步虚到时如何消受。
红蓼已经精疲力竭了。
要不然对于反派这种装×发言她肯定得来两句。
她皮毛都脏了,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九尾毫无生机地垂着,狐貍眼都快睁不开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把云步虚完全挡在身后,没有背弃自己说要保护好他的诺言。
看着谢沾衣手中灵力袭来,红蓼费力地翻了个身,用巨大的身子将云步虚方圆几里都挡住。
“我这叫什么……”
她用爪子轻轻去碰云步虚的身子,但他直接把她的爪子按了回去,红蓼心里一酸,他还是认不出她吗?
“我这就叫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要我命啊。”
红蓼闭上眼睛,撑起身子,四肢底下留下空间,将云步虚笼罩好,等着谢沾衣的灵力打在身上。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情出现了转机。
身下的云步虚按完她爪子,就抓住了她一撮毛,红蓼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缩成了小狐貍,被他熟练地拉到了身后。
他还是三感被封,仍无法确保一切都是真的,然冥皇狡诈,万一这次就是真的红蓼怎么办?
对方的想要毁他道心,看他崩塌,自是处处设计。了,反反复复。
他要非常谨慎,不能有任何错漏。
摆在他面前的是世间最难的选择题。
红蓼注视着他明明已经因毒发而血脉逆行,却仍是稳稳地替她挡下谢沾衣的致命一击。
他半步未退,一切就像他曾经说的一样,只要他一息尚存,就足够他们全都杀了。
他睁着眼睛,瞳仁上划过一道光,哪怕目不能视,也丝毫不会削减他的威慑力。
“废物。”
云步虚抹去嘴角血迹,音色冷酷。
“只有这种程度可不行。”
他步履从容地向前:“来,再来杀我。”
何等的狂妄啊!
谢沾衣被他逗笑了,笑得愤怒而憎恨。
他腾空而起,又笔直坠下,虽不寄希望真的杀了他,也要煞煞他的威风。
云步虚唇角微勾,他难以判断对手位置,就得对方自己送上门,谢沾衣这样很好。
他似乎完全不受体内毒素控制,除了眼睛充血外面色如常,四平八稳地借助各种细节判断他到了哪里。
广袖翻飞之下露出他结印的双手,刹那间金光四起,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关键时刻,数道红光落下,红蓼在他身后仰起头,看到了翩然而至的莲绽、莲逐月和忘忧君。
“不好意思睡得有点沉,来迟了。”莲绽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圣人这结界太能唬人了,往那儿一摆,我们在外面很难感知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啊。”
莲逐月扫了她一眼:“圣人三感被封,还中了毒,听不见的。”
他什么情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莲绽定睛细瞧,发现果然如阿姐所说,一时诧异:“三感被封还中了毒都能坚持这么久??”
忘忧君静静淡淡地做出评价:“很强。”
他们说什么云步虚听不见,亦看不到。
他只知道有更多的人来了,这一战打不下去了,漫不经心地收了势。
谢沾衣倒是都能看见。
他扫过三只青丘战力天花板:“看来你们已经站好了队。”
莲绽:“啊对对对,本来我还很犹豫呢,毕竟圣人还没承诺让我当妖王,不过你居然伤害我们青丘的幼崽,那可是幼崽啊!睡了圣人的幼崽,何其珍贵?我们还没上香供奉起来呢,你居然下那么重的手,不打你打谁?”
莲绽直接冲了上去:“看招!”
莲逐月丢给忘忧一个眼神,立刻上去帮妹妹,忘忧收到讯号,不疾不徐地落在红蓼身边。
他理都不理云步虚,只给幼崽疗伤。
青丘大祭司的手法不比道圣宫的见尘真君差,甚至更适合身为狐妖的红蓼。
她很快就感觉好了很多,大祭司非常体贴,还帮她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就连被骨化的尾巴,都被他细心地用灵力包裹了起来。
“你身上骨化的地方若想恢复原样,还需几次细细疗伤才可。”
红蓼撑着身子起来:“我不要紧的,看看他,他中了毒,伤得很重。”
“那有什么关系。”忘忧面无表情,“你好了,他的毒自然就解了。”
“……”
红蓼转了一圈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免红了脸,见天上战局中谢沾衣并不恋战,很快就收手要走,忙去搀扶云步虚。
“多谢。”
她擦着大祭司的肩膀过去,当真是没多看一眼,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
啊,真是新奇的体验。
天空中,谢沾衣看到红蓼几次试图搀扶云步虚都被拒绝,但还是锲而不舍地上前,真是受不了。
他阴晴不定地扫过她的手,她的唇,在她腰间定了定,终是化为绿色的烟尘消失不见。
红蓼根本不在乎他看了什么。
她凝着自己看着空空如也的手。
还有谨慎地不敢碰她,只用灵力将她圈在保护范围内,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的云步虚。
他伸出手又收回去,既想靠近又很克制,半阖着猩红高贵的双眼,一袭清隽厚重的道袍,漫天凌乱飞舞的乌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渴望又禁欲的气息。
画面感太强了。
让人特别特别想和他做。
红蓼眉目一凛,决定来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