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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第75章第七十五章

    “你去修炼吧。”

    秦江月在薛宁身边盘膝坐下,伸手抚平她入定也无法展开的眉心。

    “我来为她护法就够了。”

    小龟几个对视片刻,默契地退出去了。

    周围安静下来,秦江月静静看着薛宁,想到她说伤心的样子,分了一道元神去做别的事。

    薛宁醒来时,仙阁纱帘外晨光熹微,阁内安安静静。

    她以为只过了一天,正要起身,就听身边的小龟说:“阿宁你醒了,仙尊守了你三天,算着你快醒了,提前去准备给你的惊喜!”

    薛宁怔了怔,醒来没见秦江月,她居然不觉得意外。

    “惊喜?”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你去了雪隐峰就知道了!”

    雪隐峰。

    薛宁身子有些僵硬,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想,是雪隐峰的话,那她知道是什么惊喜了。

    “这算不得惊喜。”

    她自语了一句,还是收起小龟往雪隐峰去。

    小龟说他守了她三天,是他为她护法?

    丹田轻盈起来,灵力也充盈蓬勃,去往什么地方速度都快了许多。

    吸纳了祭祀之力后,她又快要升小境界了。

    再次来到雪隐峰,这里已经设有结界。

    结界不对薛宁设防,她轻易进入,心理上觉得料到一切,不会有惊喜,然而真的看见了,发觉确实是惊喜。

    江长老无法恢复原状的地方,秦江月做得到。

    他还没全部完成,仍有些许地方寥落破败,但洞府处已经恢复如初。

    薛琮的洞府与孤月峰不太一样,没有雕栏玉砌,也不华贵精致,反而十分朴素,处处以实用为主,跟慕不逾的无争法阁也是不同风格。

    洞府是两层,挂着规规矩矩的匾额,上写习剑阁三个字,在洞府前面,居然还有一架秋千。

    “损坏太重,条件有限,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秦江月没回头,正在恢复那架秋千。

    “其他地方,哪怕是我也无能无力。”

    “这样已经很好了。”

    薛宁来到秋千边,秦江月侧过头来,两人视线相对,她飞快地转开,为自己之前的赌气伤心感到尴尬。

    何必呢,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他是好意,这好意她能接受多少就接受多少,接受不了的坦白说了,他要是不高兴,那叫他去纠结就是了,她根本不必自己困扰。

    秦江月见她避开眼神,也慢慢转开了视线,直起腰握住秋千架:“要荡吗?”

    薛宁张口就要拒绝,这里能不能恢复,她不是真正的原身,没有那么大执念。

    之前不高兴,是因为这里被毁得太不堪入目,哪怕不是原身都看不下去。

    秋千什么的,少时坐过它的不是她,很不必荡……

    “啊!”

    虽然问了她,但秦江月没有要她首肯的意思。

    捏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就把她放到了秋千架上。

    “这不是从前就有的秋千。”

    薛宁怔住,抓住秋千两侧仰头看他。

    她肯看他,秦江月反而有些无法平静。

    他做剑仙,为天界首帅,向来冷酷绝情,说话做事也不需要迁就迂回任何人。

    在与人谈情的时候,到底不仅仅是从前温柔和善的潮凝真君,总会不自觉带出更多的严厉来,叫她伤心,实非所愿。

    “我不知除了法宝外,你还喜爱什么。”秦江月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推起来,“站在这里时我在想,或许我没办法叫你立刻不再伤心,那至少要让你稍稍欣悦。”

    薛宁眼前的景色因秋千荡起发生了变化。

    漫天花雨,骄阳似火,是比她灵府中更花团锦簇的风景。

    “做潮凝时,见凡人女子无论多大年纪都会喜欢这个,就想做来给你试试。”

    小龟教的办法秦江月委实办不到,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薛宁荡秋千,越荡越高,心胸确实开阔不少。

    她手下抓得更紧了些,微微阖眼道:“你不用这样的。你也没说错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好起来的。”

    “不,我错了。”

    薛宁一顿。

    “你是你,我不该想着要你改变。从前我口口声声说不干涉你的决定,如今却在不自觉干涉你的性格,这是矛盾。是我之错。”

    “我将对待下仙和同道的习惯不自觉加注在你身上,不管心意如何,都是错误。”

    他直白认错,是多少普通人都做不到的程度。

    可他身为上仙真神却做到了。

    薛宁心里好不舒服,微微咬唇道:“我也确实鲁莽冲动了些,叫你担心,是我不对。”

    秦江月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松散下来。

    秋千缓缓停下,他自后抱住坐在上面的薛宁,就这么安静地拥着她,很久都没说话。

    薛宁靠在他怀里看着漫天美丽的花雨,其实还有些话想说。

    “我以后还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迟早有一天会厌烦总是注视我,担心我?”

    薛宁转过头来,因为够不到他的脸,干脆站在来踩在秋千上,借着秋千架站得很高,这样就可以俯视他。

    为了不让她掉下来,秦江月必须紧紧抱住她的腰身。

    “我除了自私冲动,有时还虚荣贪婪。凡人会有的缺点在我这里一样都不少。”薛宁凝视他,“你一天天看到更多,天长日久,真的不会有厌倦的一天吗?”

    她对他们这段感情其实一直有些悲观。不单是他们的结合为天地所不容,实在是她穿书前看过太多兰因絮果。

    她不认为真的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就算是此刻,就算是对着这个人。

    秦江月反问她:“人无完人,神仙也不是完美无缺,你也看见了我的缺点,那你会有厌倦的一天吗?”

    薛宁半晌无语,手脚有些不自然。

    秦江月面色一点点沉下来,但语气还是很和缓,抱着她的手臂也没松开。

    “这或许也是神仙与凡人区别之一。”

    薛宁惶惶然。

    “你无法确定自己未来是不是会厌倦,但我可以。”

    她不敢夸下海口,漫天宣扬她的喜爱永生不变,因为她知晓未来变数太多,也才刚和他吵了一架。

    但秦江月可以。

    他“看”得见。

    “我将它给了你,就没有再厌倦你的任何可能,以后可以不要再问。”

    他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眉心剑印上,薛宁想到那句“人神俱灭”。

    她视线下移,来到他颈间,看到那个牙印竟然还在。

    于是她想要相信他是真的不会厌倦,不会变。

    相信男人……薛宁早就不再把秦江月当纸片人,穿书前她是不婚主义,男的真的不行,恋爱不如挖野菜。

    不过现在。

    她想试着相信秦江月。

    “那下次就好好说话,为我好也婉转些,我不要面子的吗?”薛宁提了口气,直接跳到他身上,咬住他的耳朵,“知道的明白你是我喜爱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何时又拜了新的师尊。”

    她彻底放开情绪才是真正的好了,秦江月再清楚不够。

    他也瞬间觉得天晴雨停,乌云过境。

    “再有下次,褫夺封号,降为答应。”

    答应。秦江月知道,人皇后宫很低的品阶。

    他思量片刻,转头问:“我如今是什么位份?”

    薛宁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道:“目前还是正宫皇后。”

    “那便只能有我一个皇后。”秦江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人皇可以后宫三千,但你不行。嘴上说说可以,心里不能想,也不能真的付诸行动。”

    想到薛宁那时的话,秦江月也彻底感受到那种情绪了。

    他抿唇道:“我会伤心。”

    “……学我?”薛老师表情扭曲,尴尬至极。

    秦江月的状态分明不是学人,而是认真:“我真的会伤心。”

    薛宁沉默下来,半晌,贴着他的脖颈低声道:“你就只是会伤心?不会武力强制爱吗?就那种我逃你追,我们都插翅难飞!”

    秦江月眼神微妙地低头看了看她,然后情绪稳定地说:“得入你眼者必定非凡。我若动手,是损人界一战力,是不顾大局,你也不会高兴。”

    所以真的不会动手。

    就只是伤心。

    薛宁趴了半晌才道:“如果我真变心了要找别人,你只是伤心的话,我那时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秦江月背着她往习剑阁里走:“那也好。”

    “也好?”

    “至少你与我之间,有一人是快活的。”

    ……要不要颁个最佳前任奖给你?

    “你说你之前嘴巴怎么没这么甜呢?现在反倒像抹了蜜一样。”

    薛宁浑身发麻,忍不住在他身上使劲晃了两下。

    到了习剑阁内,她就从秦江月身上下来。

    秦江月在阁内四处查看,手中拿着往事镜,但一次都没触发。

    薛宁跟在后面看了一会,见他故作忙碌,耳尖泛红,再次从后面抱住他。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不关心我被江太阴留下的伤口,还说他的话不无道理,我险些以为你要退却,放开我。”她嘀嘀咕咕,“紧接着还说我冲动,要我适可而止……我当然要胡思乱想,要不高兴。可我后来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事,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待这三天彻底炼化了魔神心脏的祭祀之力,才觉得好些了。”

    “约莫还是受了影响,这种影响如今不知算不算彻底了解了?”她悄悄亲了一下他的背,很轻,以为他不会察觉,但秦江月可是剑仙,怎会察觉不到,他肩颈倏地紧绷,心跳加速,人有些怔忪。

    “我怎么舍得你伤心。”她喃喃道,“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伤心。”

    秦江月正要转过来,手上往事镜忽然闪光,位置是习剑阁西侧的偏殿。

    两人一起进去,这里面陈设简单,只蒲团,软榻,和一副画卷。

    秦江月修复这里,是循着废墟的蛛丝马迹一点点恢复,耗费不少灵力。

    往事镜正是因这幅画卷而被触发。

    秦江月将薛宁揽过来,和她一起望向镜中,镜中出现一张和她十分相似,但明显年长些的脸。

    “是师母。”

    不管是原身还是薛宁本人,都还没真的见过江暮晚。

    这是第一次,薛宁透过往事镜看到了对方。

    江暮晚穿着宽松的裙衫,发髻简单,只簪了一支青玉簪,裙衫也是墨蓝色,风格像极了原身,但她神色幽静温柔,并不会显得阴森。

    镜中的她正在朝前方笑,镜子方向一转,出现薛琮的脸,这张脸薛宁在梦中见过,一模一样。

    薛琮在作画,画的正是江暮晚晚孕模样,画着画着,江暮晚突然捂着肚子皱起眉,口中喊疼,薛琮立刻丢下一切上前抱住她。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薛宁视线离开镜面去看那幅画卷,画上的晚孕女子并未画完,画卷下方还有笔触凌乱擦过的痕迹,是作画者当时情急丢下笔所致。

    薛琮未曾补完这幅画,也没有修复,就这么挂在这里,以法术保存着,不让它褪色或损坏。

    此处应该是他在妻子死后修炼打坐的地方。

    他活得像个苦行僧,殿中极简,唯一的色彩就是妻子

    的画像。

    薛宁望进画中女子的眼睛,哪怕只是一幅画,却可以看到她当时望着作画人的满腔爱意和期许。

    一点都亚于她看秦江月的眼神。

    江暮晚深爱自己的丈夫。

    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不会再怀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