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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鸦不是傻子,眼看翳骑死了,奢比尸离开,她也不会在这里干耗着。

    虽然她不会轻易死去,但也确实不想再短时间内复活一次了。

    别人只知道她可以无限次复活,却不知每次复活都会十分痛苦,重生在一只非常弱小的种子上,一点点找回从前的力量,然后再飞回魔域,真的很累啊。

    她想逃,修界大部分人亦逃走了,能拦住她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之中有人重伤,也顾不上她了。

    秦白霄来到慕不逾身边,看着他怀中气息微弱的慕妏,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薛宁同父异母的妹妹。

    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至今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些。

    主要还是无法接受明明是姐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多年来以府主之女的身份,高高在上地审判和嫌恶另一个多年。虽然薛宁从前不少错处,但结合当年她母亲与大长老之间的纠葛,不免觉得是慕妏母女仗势欺人,如今下场都是报应。

    “慕……”

    秦白霄连一声慕师妹都叫不出来了,好像叫了就是对不起薛宁一样。

    他从前也对慕妏诸多维护,慕妏有什么事也很乐意来找他帮忙,不记得多久之前,他还因为她跟合欢宗起了冲突,合欢宗的那位师妹今日也来参加了这场大战,保护了不少同道。○

    也确实不该再叫慕妏这个名字,该叫她薛妏才是。

    不过以她闭眼之前那句话,怕是死去之后也不愿意在墓碑上刻下“薛妏”这个名字的。

    薛长老连遗骨都要她死,应该也不愿意有这个一个女儿和自己姓。

    “还有救。”

    纨念大师突然开口:“她还有气息,送回去让灵寿师姐试试看吧。”

    纨念的师姐,法号灵寿,是万佛法寺女修那一脉的首座。

    秦白霄不知该不该因此高兴一点。

    他目光转向慕不逾,见对方依然面无表情,视线一错就将慕妏递过来。

    “你带她去见灵寿法师,本座还有要事安排。”

    仙府和修界经此一战,损失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回去之后还要整合、安置。

    作为府主,慕不逾责无旁贷,秦白霄理解他的繁忙,但手臂有些擡不起来。

    他姓秦,是兄长的弟弟,兄长又是薛宁的夫君,算起来,薛宁是他的嫂子。

    哪怕不提别的,他有这样一个嫂子,似乎也不该与慕妏有任何接触。

    可那毕竟是一条性命。

    秦白霄为难片刻,还是用剑将慕妏接住了。

    到底是没有抱。

    他只是想到,慕妏的命是命,有人几次舍命相救,虽然她自己也舍命救了别人,还是比薛宁和她的母亲幸运太多。

    谪仙岛中他见过薛宁的母亲,知道她后来变成什么样子,死去时的情绪多么翻涌不甘,浩瀚难挨。

    谁的命不是命呢。

    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秦白霄不愿接触慕妏,只用本命剑带她回去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下次见了薛宁怕是会心虚地不住道歉。

    慕不逾明白他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是那样的心情。

    每一次,在薛宁面前维护慕妏,都让他觉得,自己在将她推得更远。

    他几乎可以想见薛宁见到他会是怎样的闪躲退避。

    可是没有办法啊。

    这个人叫了自己多年父亲,这个人是师妹和师弟的女儿。

    这个人刚刚还为自己挡了致命一击,说着希望来世可以做他真正的女儿。

    慕不逾转身化光而去。

    他不希望有来世,真的有也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他不会再有什么得道成仙这类不切实际的宏大愿望,他会乐意做妖界一个不作恶的小妖,或许有一天会遇见来游历的薛宁,仓促间一个对视,他跪地求饶,她大发慈悲地放过他,警告他要一心向善不可为恶,他连连点头应下,小心谨慎地目送仙子离开。

    这就是最好的来世了。

    慕不逾很快扫开这些思绪,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会觉得没死在今日的战场上,居然有些可惜。

    且他隐隐觉得,奢比尸突然离开,必然不是惧怕他们,他分明感受到了神兽的杀意,那种杀意不可能随意收回,哪怕它本身不在,也会带起什么连锁反应。

    追上撤出战场的温颜等人时,慕不逾就看见他的直觉成真了。

    他终究是妖,更能感受奢比尸的情绪

    ,所以见到阻路的无数魑魅魍魉一点都不奇怪。

    奢比尸说是神兽,其实更是妖怪,不如说他是“尸神”。

    它可以引动冥界暴动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来得还是有些晚,温颜白衣染血,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但她还是握剑站在最前方。

    她之前因为胸口的护身镜成为翳骑的人质,险些害了大家,此刻站在最前面,用从秦江月身上学来的蓬勃剑意抵挡尸潮,希望可以弥补些许。

    世间无时无刻不有人在死亡,甚至不止人在死,各类生物有生命的都会死,都会变成尸体。

    所以要说世间什么最多,尸体排不上第一也名列前茅。

    奢比尸引动尸潮冥鬼,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比之前黑鸦带来的黑暗更致命。

    温颜面色苍白迎风而立,剑上开出血花,灵寿法师也在场庇护着其他人,秦白霄带慕妏离开路过此处,远远见到天色不对,鬼气冲天,就知道出事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将慕妏搁置在一处林中角落就赶了过去。

    带回去也没有用,能救她命的人都在那片黑暗之中。

    秦白霄走后不久,有尸潮光临这个角落,可它们并未要慕妏的命。

    相反,它们在慕妏周身转了一圈就走了,走后不久,奄奄一息的人渐渐有了精神,睁开眼睛时,身上因为薛琮遗骨造成的伤害甚至都修复了。

    她又可以握剑,又有了战斗力。

    慕妏恍惚了一下,有些不知置身何处,还以为时光倒流了。

    不对,倒流也不是,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强大过。

    使劲攥紧拳头,灵力磅礴仿佛取之不尽,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想要变得更强,就去杀了薛宁,哪怕杀不了她也要战胜她,令她败在她的剑下,否则她从新获得的力量会再次失去,命也会丢掉。

    慕妏压抑着眉眼,低头看着掌心,已经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她曾遥遥听到过。

    是魔神。

    十三重天,长圣轻抚奢比尸的头,漫不经心地念叨:“薛宁不稀罕我的力量,自有人稀罕在意,待她输给那样一个人,便明白她错过了什么,届时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没指望慕妏能杀了薛宁。

    或者说,他一点都不希望薛宁真的死掉。

    他真正的目的是第二个要求。

    魔神深知人的本性,你先给一个看起来难以完成的任务,再给一个相对来说没那么难的,就会让对方更容易接受。

    杀了薛宁,在秦江月在的前提下是他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打败她就不是了。

    慕妏毕竟是仙门中人,回去之后总会和薛宁见面,门中人斗法修炼并不违和,光明正大地请求就行了。

    掌心伤口被奢比尸舔了舔,长圣不禁啧了一声。

    真疼啊。

    薛宁可真是狠心。

    长圣不无嫉妒地睨着自己的掌心,想着若秦江月对不住她,她也会这样狠心吗?

    妖界,哪怕相隔很远,薛宁也感受到了尸潮和冥气。

    她从入定当中醒来,看到秦江月就在身边,当真没有离开。

    他一样在修炼调息,几乎和她同一时间睁开眼,观她神色就知她在担心什么。

    “无碍。”秦江月平稳道,“是奢比尸引动的冥鬼尸潮,阻了他们撤回的路。”

    薛宁过了一会才说:“回路?他们在魔域的战况不知如何。”

    秦江月瞥了一眼天际的暗色,就连妖界的天也阴沉许多,可见尸潮多么庞大。

    “能令奢比尸如此动怒,他们自然是得了好处。”秦江月算到这场大战会不好收场,但确实也是“有惊无险”,具体经过虽然不知,心里却并不那么担心。

    “翳骑和黑鸦,一定有一个死了。”

    “那肯定是翳骑。”薛宁笃定地说。

    首先,黑鸦没那么容易死,她可以无限次复活,除非想个办法将她的种子全部除掉。

    其次——原书里写,魔神七个护法里面,翳骑和奢比尸关系最好。

    魔神沉睡修炼的那些年里,奢比尸的生活起居都是翳骑照料。

    翳骑是人脸马身,和奢比尸外貌有些类似,大约血脉之中也有些亲缘。

    原书里翳骑死的时候奢比尸就暴动了,当时的情况惨烈无比,男主差点死在其中,女主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们都算是如秦江月所说那样“有惊无险”。

    真正有险的是慕不逾。

    慕不逾就死在奢比尸的暴动中。

    他为了替求更多的人争取时间陨灭成灰,点滴不剩。

    薛宁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苍白妖异的青年。

    他的死在原书里很赚眼泪,看书的时候她也很感动,现在剧情已经不可参考,这场暴动提前来到,他还会死在里面吗?

    她一直沉默,秦江月自然看得出她有心事。

    但他什么都不说也不提,只是看着她,直到薛宁望向他,抿唇吐出一句话。

    “慕不逾可能会死。”

    秦江月面目平和,只是眼睑低垂,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果然知道一些事。

    方才那些沉重的情绪,是因为她知道慕不逾应该死在这样一场暴动中。

    早在还只是潮凝真君的时候,秦江月就隐约意识到,薛宁知道一些什么。

    不仅是关于他的,还可能关于很多人,甚至是整个六界。

    那时陨落前,他也担心过她还会借此作恶,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点破,也从来都不问不表露自己的这些猜测。哪怕是现在,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他只是在心中思忖这件事。

    若他可以看出来,迟早别人也会看出来。

    麻烦的不是“别人”,是魔神。

    魔神不是人,不在他可考的范围内,若魔神也知晓薛宁或许知道些什么呢?

    秦江月不想提及这些,但似乎还是要提醒薛宁一下才好。

    “你要去救他?”他权衡良久开口道,“你还未曾将魔化全部解除,粗略估计也还要七天。”

    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果了。

    被种下魔种,魔化之后不但没死,还可以恢复,甚至只用了不到月余的时间,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薛宁如果想去救人,这时间就不够了。

    秦江月正要再开口,就听薛宁说:“我闲得慌才去救他。”

    她赶紧站起来撇清关系:“我只是知道这样一件事,也很想看看,我们不去干涉,他的结果最后会是怎样。”

    秦江月又沉默下来,她这次明白他的沉默是为什么了。

    既然说出来这件事,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吗?”

    薛宁觉得很难有人对“未来”不抱有任何米幻的期许。

    应该每个人都难以抗拒知道自己的未来吧?

    她疑似知道些什么,秦江月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和在荒羽那段记忆里数万年前的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他绝不是今日她坦白才得知这些,以他的敏锐应该早有察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一直很想弄清楚他到底对此怀有怎样的心情,今日总算是有个恰当的契机问出口。

    四目相对,秦江月的神色未有任何变化。

    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是本来没有表情的脸,隐约有一瞬的笑意。

    像是很高兴一样。

    “没必要问。既然你想看看那些事还会不会发生,就说明它很可能不会发生了。已经没有任何知道的价值。”秦江月不疾不徐道,“我想说的只是你要更谨慎些。在我面前没什么,在旁人面前定要小心,不要露出这些痕迹。”

    言词未尽,天空一声雷鸣,整个妖界都跟着震动,红色花树因为震动落下无数花瓣。

    秦江月没再继续说下去。

    是薛宁阖了阖眼说:“答案应该快要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