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睿挥拳又快又狠,庄翌晨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到下巴处,打得他脸偏一边,黎承睿不待他反应,第二拳随即袭击庄翌晨左肋下,但他来不及打出第三拳,因为太阳穴上一凉,庄翌晨边上的保镖已拔枪顶住他的脑袋。
黎承睿一顿,随即住手,慢慢站起,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警察同僚们不知何时都已围成半圈,纷纷拔枪指着这边,而庄翌晨带的几个保镖不愧训练有素,便是被警察团团包围,可仍然面无表情,拿枪的手稳稳的一动不动。
黎承睿一笑,举手说:“都是误会,不用喊打喊杀,大家把枪收起来。”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同事迟疑着慢慢放下枪,他们这边一收枪,庄翌晨的保镖看了一眼老板,也慢慢垂下枪口。庄翌晨揉了揉脸颊站好,捏捏手指,昂起头冷冷地问:“黎sir,你这样偷袭可不算本事。”
“我最拿手的还不是偷袭,而是狙击,庄先生也许不知道,”黎承睿冲他一笑,低声回他,“我是全港警队最好的神枪手之一。”
庄翌晨骤然变色,他听出黎承睿这句话中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跟黑社会暗杀不同,黎承睿这种受过专业狙击手训练的,如果下定决心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一把狙击步枪,两千码以外的距离他都能击中目标,事先无从提防,事后无法追踪。
就算猜得中他在哪开枪,等你扑到事发地点,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样的本事,已经与警察的身份无关,庄翌晨自己不是什么守法公民,推己及人,免不了多想一步,如果是警察知法犯法,恐怕连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
黎承睿一边观察庄翌晨的脸色,一边却也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刚刚这样是关心则乱,他担心的事情未必成为现实。但他自来极重感情,与黎承俊两兄弟纵然平时话不投机,两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成长为南辕北辙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在黎承睿心底,兄弟就是兄弟,俊哥若有事,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庄翌晨微微眯眼,直截了当问:“你们在阿修的屋子里又发现了什么?跟我有关?不然黎sir这么冲动过来揍人,又是为什么?”
黎承睿微微一笑:“没为什么,只是想到庄先生助纣为虐,纵容令弟伤害无辜,一时激愤而已,我对此很抱歉,庄先生如果不忿,可以投诉我。”
庄翌晨盯着他,淡淡地说:“阿修是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爱好,可无伤大雅,我以为死者为大,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早日将杀了阿修那个王八蛋绳之于法吧?”
“见不得人的小爱好?”黎承睿笑了笑,点头说,“跟他凌虐未成年人比起来,偷拍照片,贴满整间屋这种事,确实只能算个人小爱好。”
庄翌晨脸色一变,问:“什么意思?”
黎承睿微笑说:“看来令弟这种小爱好,庄先生真的不知道,来,我带你见识见识。”
那间密室此刻灯火通明,黎承睿转头看看庄翌晨,却发现他一脸震惊,即便竭力掩饰,却也难掩内心的尴尬和震撼。
黎承睿一句话也不说,但他亲眼目睹杀伐决断都在一念之间的黑帮老大,此刻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他像被人打垮了一样,脸色铁青,目光却渐渐转为哀伤和怜惜。
黎承睿回头示意搜查现场的同事暂时出去,从一旁拖过一张凳子说:“庄先生,坐。”
庄翌晨坐下,黎承睿按下那个幻灯片按钮,白色幕布缓缓下降,年轻的庄翌晨和年轻的郑明修,再度出现在屏幕上。
看完视频后,黎承睿关了幻灯机,抱着手臂看着眼圈发红的庄翌晨,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有一丝可怜,但他不准备开口,到这一刻,他已经可以确定庄翌晨恐怕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郑明修有这样的密室,不然以他好面子的思维,会在警方发现证据之前,抢先一步将密室中的东西搬空。
过了好一会,庄翌晨才低哑着声音开口说:“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爱男人,女人不好吗?明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路。”
“想必你因为这个没少教训郑明修。”
庄翌晨点点头,抬头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是留着他做大事的,可他总也改不了,我很恼火,最后不得不各退一步,他玩他的,只要不过火,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对你起了心思?”黎承睿问。
庄翌晨皱眉现出难堪而懊恼的表情,但那只是一闪而过,他狠狠地说:“这个混蛋,他如果还活着,我非抽他一顿皮开肉绽不可!”
“他死了。”黎承睿安静地提醒庄翌晨。
庄翌晨默默闭上眼,随后又睁开,他轻声问:“我做错了吗?我一心一意为他好,可他后来变成那样,是我的错吗?”
黎承睿没有回答他,他知道以庄翌晨这么强势的人,这句话并不是需要人回答的。果然,不出几秒钟,庄翌晨就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对黎承睿问:“阿修玩的男孩中有你认识的?所以你要揍我?”
黎承睿惊讶于庄翌晨的敏锐,他忽然对这个黑帮老大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想了想问:“我哥哥,黎承俊,你派人动过他吗?”
庄翌晨坦然看着他说:“阿修做的那些下作事,我不屑也不可能去做,令兄中间还隔着一个席一桦,一个黎家,我庄翌晨做事不是不留余地的。”
“那郑明修背地里……”
庄翌晨摇头说:“他不敢,他玩的那些人你也知道,都是些软脚蟹,阿修不傻,不会给自己招惹大麻烦,这也是我一直容忍他的原因。这里面就算没席一桦,令兄也不是好对付的。”
黎承睿心里松了口气,点头说:“有庄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无论这件案子最后如何,我都希望庄先生不要牵涉到无辜人身上。”
庄翌晨冷冷一笑说:“也希望黎sir要大义灭亲,不要存营私舞弊的侥幸,我会一直盯着的。”
“一切都要看证据。”
“证据是吗?”庄翌晨淡淡地问,“阿修被杀那晚,席一桦去了哪?为什么菲佣一报案,席一桦总督察能跨区第一时间带着人来现场?难道他未卜先知,一早等着这边发生命案?”
黎承睿不说话。
“我们洪门这次损失惨重,我自己过几天也要上庭开审,估计没几年出不来。”庄翌晨冷冷瞥向黎承睿,“但我还没死,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把阿修的案子草草了结!”
他说完转身就走,黎承睿跟着出去,看他钻进车子扬长而去。黄品锡过来说:“阿睿,庄翌晨命人把郑明修被杀当晚,凶手在客厅中放的视频交出来了。”
“你看过了吗?是不是缺的J?”
“还不能确定,但我刚刚迅速过了一遍,东西应该没被动过手脚,”黄品锡迟疑了一下说,“那个视频故意没拍少年的脸,但却很惨,我看了都不忍心,那两个人渣却很兴奋,一直说玩坏了也没关系,叫吴医生过来就好。”
黎承睿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说:“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对的,吴博辉会被杀,就是因为他是来替这些人渣善后的。”
黄品锡点头,说:“我还想到一件事,吴博辉死的时候身上有很多类似凌虐的痕迹,现在看来,应该是凶手模仿被害少年受过的伤,复制到吴博辉身上。”
黎承睿就算事先隐隐猜到,却还是心里堵着一团气,有点说不出话来。黄品锡叹息说:“这是量刑,对凶手来说,吴博辉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他的罪过,不比那两个人渣轻。”
“马上查一下视频中的少年是谁。”黎承睿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陈子南的调教室里找到的照片吗?你去查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好。”
黎承睿看他还不动,奇怪地问:“怎么啦?”
黄品锡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是没看那段视频,太惨了,我的孩子如果遭受那种非人待遇,别说杀这两个混蛋,杀他们全家都有份。”
黎承睿皱眉喝道:“品叔,你疯了,说什么呢。”
黄品锡神色一正,笑说:“不好意思,我错了。”
黎承睿没责怪他,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了一下。
隔天就是周末,林翊早早打电话来提醒黎承睿要记得过来吃饭。黎承睿这几天为案子的事心情阴郁,接到林翊电话,恰如浮云散开,一缕阳光照到心中一样温暖。他买了点礼物,开车到林翊楼下,停好车一下来,远远的就看见林翊站在楼下大门外张望着。
看到他,少年脸上一亮,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蹬蹬地冲他跑过来。
黎承睿只觉心里都软得快化了,若不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想这会他都要跑上去一把将人抱住举起来,就如电影里经常有的桥段,将爱人举起来转几圈,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内心的雀跃欢欣。但是他不能,他要顾及很多,他能做的,只是同样微笑地快步上前,拉住男孩,爱惜地问:“怎么不在家等?”
林翊脸上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说:“我怕你找错地方。”
“你以为我跟你那么笨?”
“可是有可能找错地方。”林翊固执地说。
黎承睿笑了,他柔声问:“你想我了,对吗?”
林翊脸上更红了,悄悄地点点头,小声说:“我给你做好吃的。”